「阿咕的杂文铺」第8篇推文
“一丹，走吧”。
学姐出现的时候，牛一丹已经在宿舍门口等了十分钟了。她不敢在里面等，怕学姐的敲门声会吵醒舍友。昨晚她入睡的时候，她的舍友们正拉帮结伙要去吃夜宵。半夜两点醒来的时候，她们还在商量今晚的迎新晚会要穿什么衣服。
大二刚开始，本就不多的作业早已写完，牛一丹只是习惯了早起，也习惯了学习。她更多的是逃避，害怕舍友会拉着她一起，让她面对一个完全不懂的世界。
她拿出三毛的书，随意翻着。
“有时候，我多么喜欢能有一双睿智的眼睛能够看穿我，能够明白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斑斓和荒芜。”
牛一丹想，这双眼睛必是极难遇到的，要不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至于她自己，应该没有那个福分吧。
“听说你们今晚院系迎新晚会，你准备了吗？”吃午饭的时候，学姐问道。
牛一丹摇摇头。
“去看看吧。我要考研了，才不得不每天往自习室跑。你才刚上大二，大把的好时光，别让生活太单调了，毕业时都没什么可回忆的。”
牛一丹承认，她的大一是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只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就拿到了年级的第一。没有KTV，没有网吧，没有撸串，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因为发烧旷了一节课。
“还是不去了吧，好像要求穿礼服，我也没有准备。”这也是牛一丹拒绝室友的理由。
学姐一下坐直了，满脸兴奋，“我有，两年前买的。就是不知道款式合不合你意。走，试试去。”
当她把头发高高束起，穿着黑色抹胸晚礼服站在镜子前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挺漂亮的。
“就当去体验一下吧”，学姐说，“好与不好，在当时都只是一瞬间。可不管好与不好，回忆起来，都会是美好的回忆。”她可以感觉到牛一丹对于精彩校园生活的渴望。
学姐是对的。牛一丹想穿漂亮的裙子，想化耀眼的妆容，也想参加各种聚会和演出。可是，她不会。她不会那些事，也不敢做万众瞩目的女子。漫长的心理斗争后，她败给了自己的怯懦，逃进了更擅长的学习中。找不到同学一起去自习室，她便和考研的学姐作伴。
这一次，或许真的可以去试试。
可真正踩着高跟鞋、穿着晚礼服站在礼堂门口时，牛一丹又胆怯了，她害怕受到瞩目，害怕被关注下的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情。
不远处有几个男生风风火火地朝礼堂跑，一边跑一边系扣子。就在其中一个男生和牛一丹擦肩而过的瞬间，牛一丹转身要离去。
两个人毫无准备地撞到了一起，牛一丹整个人坐到了地上。那个男生也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然后急忙过来扶牛一丹。
“脚踝好疼”，牛一丹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她好像脚崴了。
对方道歉之后，想要扶她进去。牛一丹拒绝了。她本就打了退堂鼓，更何况现在脚踝生疼。
对方离开后，她把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忍着痛往回走。
“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那个男生把牛一丹裹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慢慢往礼堂走去，“我就看一会儿，然后就送你回去。”
后来张哲告诉她，“我本来已经走进礼堂了，回头看到你一瘸一拐拎着高跟鞋的背影，觉得放心不下。我要就那么让你就这么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张哲，是那个男生的名字。放心不下，是这段感情开始的原因。
牛一丹就这样参加了大学第一次晚会，被一个男生抱着走进去，然后在场边坐了四十分钟，还因此脚踝肿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是坐在张哲的自行车后座去教室的。
“我还算是半个红娘呢”，学姐开玩笑。
“什么红娘，我们还什么都不是呢。”
牛一丹不是害羞，他们确实什么都不是，只是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
这样相处三个月后，张哲就问牛一丹是否可以做她的男朋友。
“你会一直爱我吗？”这是牛一丹当时的问题。
张哲没有说话，他不敢做这样的承诺，不是因为“一直”这个词，而是“爱”这个字。确切地说，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不知道怎样的表现是爱。从他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忙，忙着谈生意，忙着做交易，有时也换秘书。母亲也在忙，痴狂一样钻进科研中，别人的妈妈散发着香水味，他的妈妈满身都是各种试剂的味道。他们之间有爱吗？他不知道。
“我们还这样相处吧”，张哲说，“我怕自己一个人就不学习了”。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却知道自己喜欢和牛一丹在一起，他喜欢看她在陌生的环境中胆小慌张和怯懦的样子，有想抱她入怀的冲动。
牛一丹答应了。失落之余，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从小被妈妈严格管教的她，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张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聪明洒脱，会小提琴，喜欢听音乐会，会跳舞，会游泳，也擅长做陶器。她想改变，让他带着她。
于是两人就这样，相处了两年。
第一次结伴去游乐场，两人被冲散了。
张哲四处张望，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看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第一次觉得害怕失去，害怕再也见不到牛一丹。
隔着人群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
然后穿过人群紧紧相拥。牛一丹从此不再鄙视狗血的偶像剧，那一刻的激动和欣喜，确实值得一个拥抱。
拥抱过后，两人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从此之后，每次进入拥挤的乐园，张哲都会买一个漂浮的气球拴在她的手腕上，他要找到她，在第一时间。
因为张哲的陪伴，牛一丹慢慢尝试大型游戏，并有些乐在其中。
张哲一直留着那天的门票，在他最爱的书《廊桥遗梦》中夹着，他想要记住自己那一刻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很深刻的心情。
牛一丹也存着很多东西，趟水过小河时他随手捡起的石头，一起买的书签，一起做的陶器，这些藏在学校的东西不会被妈妈翻出。
“安全”，这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牛一丹不会轻易接受什么感情。在她的印象中，每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生，都会被她严厉的母亲斥责，然后赶走。对她妈妈的恐惧，一直都在她的思想里，她总觉得谈情说爱是不务正业，是会挨骂的。只是现在没有了升学的压力，她们看起来相处的很好。如果有一天，她有勇气带你回家，大概她就是真的爱上你了。”学姐毕业的时候，这样对张哲说。
这番话让张哲更加不安了，他本就对爱情没有把握，若是让牛一丹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他却无法给予回应，该是多大的罪孽啊！
他们之间，爱情，似乎很难。
六月，牛一丹就要毕业了，她要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家里帮她安排好了工作。
院系的毕业晚会，很多学弟学妹也来凑热闹，熙熙攘攘的。
牛一丹本不打算参加，她害怕告别，觉得伤感，但没有经住舍友的劝说。不可否认，张哲改变了她，现在的她愿意去尝试，哪怕是不好的结果，她也学会了自嘲。自嘲，是张哲教会她的最重要的事情。
有段时间她把“你看，我多笨啊”挂在嘴边。张哲总是拍拍她的后脑勺，安慰道，“有进步了，下次继续努力”。
这次，意兴阑珊的她，看到张哲和一个女孩在舞池中跳舞。
张哲抿着嘴唇，那个女孩满脸笑意。
怔在原地的牛一丹，感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两人配合默契的脚步，都像是尖刀，且刀刀致命，刺向了她心中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再见！”牛一丹给张哲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关机。转身离去。
她把自己在寝室关了三天，一言不发。舞池中两人的画面总是闯进她的脑海，她觉得痛，痛的无法呼吸，眼泪也一直在流。“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她想自己应该对人生有话语权了。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张哲说爱她，她愿意带他回家。
三天后的清晨，她拎着箱子出门，没有吵醒舍友，就像平时她去自习室一样。她终究没法勇气面对别离。
和宿管员说了再见，转身，看到了狼狈的张哲。他不像一贯爱干净的他了，胡子拉碴，合身的西服满是土，他似乎就在门口的地上待了三天。
“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否准确，但我觉得我爱上你了。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张哲眼神诚恳，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想带你见我妈妈。”牛一丹强忍住冲上前抱住张哲的冲动，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张哲牵起她的手，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已经买好和你一起回家的车票了”。
前路如何，并不重要。此刻握在一起的手，对爱情无比的信心，都是给未来最好的礼物。
爱情，其实没有那么难。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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