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立在江岸边。十月的风,打着旋儿,吹乱了我的发梢,带来丝丝凉意。我仿佛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待会他看到这本本子会是何表情呢?惊愕、诧异?喜悦、高兴?亦或只是,厌恶。
自半年前分离后,我曾无数次期待过我们的重逢,如今这一日终于到来,我却没来由的开始紧张。
“苏梨?”熟悉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声音传来。我感觉到我的背瞬间僵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朝着某一点奔涌而去。眼眶酸酸胀胀的,我仰了仰头,缓缓地转过身去。
“好久不见,”我努力把嘴角往上扬,做出微笑的表情。
“真的是你!”他几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即便是已经两年不曾好好说过话。哦,不对,又多了半年的分离。在他来到我近前的那一刻,我嘴角的弧度仍旧是不受控制的扩大。本来以为早已丧失了微笑的功能,如今仿佛只是我曾做过的不甚愉悦的一个梦。
“你在那边还习惯吗?有没有想我?”他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让我有些恍惚。但许是今晚月色太美,我不想也不愿去深究这些细节。更何况……
我紧了紧怀中的本子,暗暗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说清楚,是从此天涯两隔,不再相见,还是...想到这儿,我心里不禁多了几分雀跃,也许,也许可以。
因为心里揣着事,我答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只要每次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里就会无比欢喜。但是今晚,嗯,今晚,今晚有点特殊。我既欢喜又忐忑,就像是参加竞赛,即将揭晓成绩时一般,既期待,却又害怕自己的期待落空。
“苏梨?苏梨?”
“嗯?”我茫然的抬眼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唤了我这么多声。
“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在市一中学习太累了?”他温和而又关切地望着我。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道是我刚刚神游得太厉害了,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他会不会以为我其实很无聊,不想再继续和他的对话。那岂不是?
“如果太累了,就趁这国庆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吧。你也难得回来几天。”
我见他欲招来出租车送我回去,连忙制止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我猛地将怀中被我宝贝似的抱了一整夜的本子塞到了他手上。
“这是?”他微挑了挑眉,眼神诧异。
“我,我……嗯,这个,这个其实是……”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憋出来。我仿似是被施了魔法般,原本做好打算要一鼓作气说出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失声。
我茫然不知所措,一丝丝热意悄然攀上了我的耳尖、脸颊。在看到他作势要翻开书页的动作时,瞬间到达顶峰。
“这是给你的,”我转身就跑,“希望你看完可以给我一个答复!”本就不大的声音被呜呜的风声吹得支离破碎。也不知道传到他耳里的还能剩下多少?
当晚,我做梦了。我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却又似是早已注定了的结局。梦里,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们初识的那一刻。
那时候,我才刚上初一,班上的同学都还不甚熟悉。但是不知怎的,仿佛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一般,一向不怎么主动与人来往的我,却几次与他搭话,找他聊天。就这样,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关系越来越好。
我每天上学的时候都会掐着点坐公交。到学校门口时,刚刚好就能碰到他。有的时候公交开快了,他离学校门口还有一段路时,我就会磨蹭着下公交,每一迈出的步子,就好似蜗牛爬一般,只为了能和他一起走进班级。
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很开心,笑意总是忍不住,嘴角总会不受控地往上扬。
还记得有一次期末考,那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完试后,他来找我。那个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安静静的。天很蓝很蓝,云也很白,悠悠地在空中飘。真的再没有哪一刻让我觉得内心是如此的宁静。我甚至想,要是时间能就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就他,就我,就这天与地。天地间只有我和他二人,就这样天荒地老。
画面在这戛然而止,我猛地惊醒过来。内心既平静,却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心慌。
是啊,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事实却是,自初一下开学,他与另一个女生越走越近。我的心里酸酸涩涩的,直到那一刻,我才恍然惊觉,我喜欢上了他。是的,我喜欢上了他。所以在看到他与别的女生玩得越来越好时,我的眼里才会那么的揉不得沙子,我的心也不断地被嫉妒炙烤着,甚至开始讨厌那个女生。
我开始忍不住暗暗试探他,但他总是开玩笑似的说,“我喜欢你呀!”虽然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每次我都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开心。也许,也许是真的呢。
其实,其实也不对,也不全是因为那个女生。他和大部分女生都玩的挺好的。在没察觉到这份心思前,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之后,我却越来越因为这个感到不开心。却也在不经意间与他越走越远,我开始故意不理他,开始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可是这些,好像就如无用功一般。就这样,我不再刻意起早,只为赶上能恰巧碰上他的那班公交;放学后,也不再和他一起走。我的眼里好似只剩下了学习。
但是,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我都会想起他;每一个梦里,也总会有他的身影出现。我们似乎疏远了,却又似乎没有。
转眼间,中考即将来临。本打算就在县一中继续上学的我,却临时改了决定:我要去市一中。而整日的学习在这时也给了我回报,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市一中。
当我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暑假,我的本子也差不多完成了大半。终日不得见的思念,在每日书写我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得到了抒解。
还有一个月。我心想。一个月后的国庆,我们就能再见了。也许这漫长的别离会给我们的关系带来转机。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锲而不舍地响着,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一抬手,“啪”地关掉了闹钟。
啊!今天是,今天他说不定就会给我答复了!我突然似是打了鸡血般,“腾”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打理自己。穿衣,梳头,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愣住了。乱糟糟的头发,红肿的眼眶。
我停下了手,自嘲地笑了笑。算算日子,离他拒绝我也过去了好几天了,我怎么还是没有记住呢?我怎么会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呢?
我看了这本本子里的内容。我承认可能我的某些举动或许会给你带来误解。但是很抱歉,我并不喜欢你。我想,为了避免误会,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往来了。
短信里的字又开始一个一个的在我脑海里蹦出。是呀,也该结束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就是想要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吗?总好过,我一直心心念念,却又求而不得的好。
以前我总爱在上学遇到他时说“好巧”,其实哪有什么巧不巧,所谓巧合不过是自欺欺人。
现在这样也好,我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再见,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