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可省点操心吧。千万别提我的事,我待几天就走,我和您说时代真不一样了,只有共和了中国才有希望!你看看现在世道成什么样子了,你做买卖又不是感觉不到,远的不说,你看看咱们县那个张县令...”
“那个和窦家买卖没关系!”窦玉景拿出父亲威严,打断了他的话。
“爹,退一万步讲,咱们围着个药材买卖也就在清河县能兜得转,您听我的,咱们支援革命,掏出点药材支持孙先生,等将来共和了,天下太平了,中国人腰杆硬了,咱们就能去挣洋人的钱!”
“你给我打住!我不管你什么孙先生、李先生,现在趁早跟他们断了,好好给我在家娶妻生子!照顾买卖是正经。”
“爹,你听我说!”
“别说了,我头疼,早知道不送你去省城读书就好了。”窦玉景把玩着辫子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爹!”窦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前几天我发现个事挺蹊跷你得留点心。”
“什么事?”
“省城那个圣母医院,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给好多穷人钱让他们参加什么实验,完事了许多人都得了痨病。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搁咱家配点药吃吃,我也老是咳嗽。”
“是么?”窦玉景赶忙伸手来给儿子把脉。
窦凌却满不在意的推开了父亲的手,“没事,不急这一会儿,您先去铺子里忙。我躺会晚上陪您喝几盅,好不?”他哄父亲高兴的手段确实是一流,窦玉景紧紧锁着的眉头也逐渐散开了。
窦玉景转过身子,从一个紧锁的檀木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了窦凌。
“这就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治痨病的妙方,叫‘净痹丸’,用了它痨病没有不好的,之前几次这种病厉害都是我用这药给治住的。来,你先用一颗。”说完,细心地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看着窦凌咽了下去。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常,窦玉景惦记早起的事,就急匆匆地又往铺子这边赶,临走的时候为了怕儿子走,还悄悄给书房上了锁。
此时,正是天将晌午亮晌儿的时分,风也小了许多,窦玉景觉得身上舒服透了。
三、
盛德堂正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窦玉景一看这么多人,微微一愣,就要往前挤,不料一个眼尖的伙计将他一把拉住,转身拐进了通往后门的巷子。
进了药铺后门,窦玉景吃惊地发现,在这里等着他的不仅有焦急的冯易,更有鹰眉鹊目,狼背犲形,一脸不好相与之色的清河县县令张宛平。
窦玉景见了张宛平也不谦让,只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闷头就往账房里走。张宛平见他这般模样,只得自失地一笑,便也跟着进了账房。
“父母官张大人,今日怎么屈尊肯来小店一叙?”窦玉景进了账房大刺刺地就座在了当中八仙椅上,张宛平只得侧身座在旁边的矮凳上。
“窦掌柜,出事了!”张宛平板起面孔,颇有深意地说。
“怎么了?说与我听听。”窦玉景直直地盯着张宛平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没看外面被人围了吗?你还怎么做生意?”张宛平是个谢顶,头上的辫子又黄又细,他攥着发辫说。
“哦。”窦玉景好像方才没看见盛德堂外的人一样,转过头问冯易,“都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冯易站在一旁,看着掌柜和县令斗法,听见窦玉景问,忙回答道“和早晨一回事,说药材有假,我让他们拿出凭证来,这群人又没有,直说药没效。”
“药材都是哪里进的?”张宛平接口问冯易。
冯易想回答,看了看窦玉景又一低头,沉默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谁也知道,快说给咱们的父母官听听。”
“百合还是湖南的湘百合,麦冬是江浙的当季货,还有,还有..”冯易支吾着。
“怎么了?支支吾吾的,这事是不是特别难回答?”窦玉景看冯易说话支吾,陡然起了疑心。
冯易看了看张宛平,终于大声说道“痨病一般用的还有一味川贝母,都是川货,就是今年春天,张县令的小舅子发来了三百斤,不知道是哪里的,说是四川货,却又有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