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挺开心的,没想到我居然没让你太费心。因为年纪没满只得在一家附近的小超市做起了服务生,工作无聊,工资不高。但好在也算是自立了一点,没再伸手问你要钱,心里也就感觉和你渐渐地平等了一些。因为住在一起,天天能见面,那些日子我们感情比以前好了一点点,但是还是经常吵架。
你好像有点嫉妒我和超市一个阿姨的走得太近,你在我面前讲你听别人说的那个阿姨的不好,让我离她远点。这使我很反感。我那时年幼,打从心里觉得那个阿姨才是真的对我好,于是常常向她倾诉你对我的恶行,她很耐心地听着我,可怜着我。我后来感觉越来越和你待不下去了,有一次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三天没回家,去了同事姐姐家吃住。我还看好了房子,打算择日搬走独住。
你后来腆着脸跑来超市来好说歹说地拉我回家,我怕闹太大了丢人,于是跟你走。你一到家就收起了佯假的好脸,恶狠狠地告诉我,休想一个人到处乱跑,就算是我不工作,你也要把我捆在家里,哪怕是白养着我。当时周边有很多和我同年纪的叛逆女孩跟别的男人好上了,还跟人家一去不复返。你担心我和她们一样。
当时我对你这种无聊的担心感到可笑又可悲,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如此的轻挑和随便。虽然你显得很害怕失去我,但是我猜想你是更怕我出了什么事让你丢人,回了老家抬不起头。闹是闹僵了,误解好像也没能解开。我终究也没逃出你的摩掌,最后还是在安安分分地留在了你身边。
其间有以前的老师联系你,说我的底子不错,可以回家插个班继续上学。你咨询我的意见,我心口不一地一口回绝。不是心里不想,只是不想落你口舌说我吃不了苦。我和你一样的倔强,坚持着己见,一点不肯向对方服软,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僵,我全然不觉得你是我妈,因为你总是同我理论和争吵,我也懒得再和你交谈。
后面的日子才慢慢好了一些,长时间的相处使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下来。你认识了周边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听她的话帮我报了一个电脑培训班,你说我总不能一辈子做普通工人,总得学点东西,以后工作轻松一些。我听了之后大为感动,好像又找回了一些你是我妈的感觉。你还让我爸给我配了新电脑。很有一阵子,你晚上上着夜班,白天在家也不睡觉,就盯着我在电脑前做练习。
后来我换了份在办公室的工作,我瞒了你好几天,等自己工作能上手的时候才告诉你,你知道后非常高兴。但是你还是没有夸我机灵,你首先感叹多亏让我去学了电脑,不然现在还在车间里做苦力。我只是笑笑也不同你争辩,我比以前长大了一点,通过和你的相处,我慢慢地了解了你其实是真心地为我在考虑的,只是你的表达方式是不太能让人接受。
出来工作第二个年底,我提出想回家继续上学,你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这两年的时间,想必你们都觉得我已经脱胎换骨,变成好孩子了。其实我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只读了这么点书,就这么在工厂里苦逼地干一辈子。我没和你直说,但是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很快你就托我二伯把我就插班到了一所职高继续学业。重回学校的这几年,你一直对我很放心,也不再老打电话给我班主任询问我近况了,我也好好学习,没生出什么是非。我好像真的脱胎换骨成了你心里的好孩子,而你也慢慢地成了一个像样称职的妈妈。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那两年的时光,我们之间的隔阂会不会一直都解不开,我们会不会一直都对彼此生厌。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长大了慢慢地能理解你一些,因为我切身地体会到了:钱是真的难挣,所以你才那么节俭。我明白了,为什么你总是叮嘱我要少买衣服多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后来我幸运的考上了大学,只是可惜差了两分与自己想去的学校失之交臂。你在半夜里给我发来短信安慰,说不要紧,你知道我尽力了。其实分数线出来的那一晚我并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哭,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十分幸运了,一个辍了学的学生再能上大学,其实里边更多的还是你和爸爸的支持。
我回头去看以前的自己是太闹心了些,总让全家人跟着费神。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也没有做好。你给予我的温暖太少了,你只顾着在外面挣钱,打电话也从来只是关心我学习好不好,很少询问我过得如何,我心理的变化你一无所知。我和你吵架时,你总为自己辩解着说,你只能给我这样的条件,你已经尽了全力了。
是啊,你是尽了力了,你的精力就那么多啊。
我真正独自在一个城市工作了以后,我才真的了解了生活的压力,才明白了你的不易是真的不易。一个没读过多少书又没什么手艺的普通中年女人,每天都为了生活劳作着,我不当也不能太苛刻地让你懂我太多。
当我偷偷一人跑到了另一个城市谋生,你知道后当场哭出来了,还生气地挂了我电话,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十分懂事,能让你完全的不操心。
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虽然有些事情能理解你了,但是我还是想离你远一些,因为凑得太近了,我们还是容易吵架。你还是喜欢用你过来人的经验教育我,我的感受总是被你习惯性的放在第二位。
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就拿谈恋爱这个事来说吧。之前我听你的话没怎么谈恋爱(其实偷偷谈了也没敢告诉你),实习的那年过年你就答应了一个叔叔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虽然没成功,你后面几天还半开玩笑的说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再反对我谈恋爱了,甚至希望我能早点有个好归宿。其实我知道,你还是希望把我留在你身边,找个离家近点的婆家,以后你也能时常见到我。
后来我终于有对象了,离家不远。我开口告诉你的那一秒,你感慨了句:我的小棉袄要被人抢走了。那一刻,我鼻子很酸。隔着手机屏,我仿佛都能听到你心碎的声音。但是伤感情绪持续了没多久我又开始烦恼了。
因为你总是在询问我和对象的进展,总是对我们的关系保持质疑的态度,你总担心我吃亏,不管是相处界限上的还是金钱上的,你都要再三过问。
你甚至不希望我太偏向于对象那边了。你好像总是放心不下我,总是关注着我,这让我倍感压力和难受。
我开始有点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干涉,在一次你叫我和男朋友保持距离,各过个的之后,我们终于又吵了一架。
我反复强调自己是成年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能处理,你不要管。可你还是不听,你总是担心我陷入得太深,迷失自我。你怕我遇上了坏人而不自知。
为这个事,我们几乎在电话里争吵了一年了,我渐渐感觉疲乏了,我和你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男生,我马上和他断绝关系。你听了这话,语气妥协地柔软了很多,你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希望我一辈子幸福,只是希望我多个心眼。
现在每次和你争吵完都是你先服软,你在微信上给我发言和的消息,其实我内心也很难过,很后悔对你说的一些过重的话。但是我控制不住。
加上我现在越来越独立了,渐长的年纪和生存能力使我基本脱离了对你的需要,你有时也会愤愤的说我翅膀硬了,想怎么飞想飞去哪里你都管不着了。
你控制不了我了,只要我不乐意让你管了,你自然也没办法。
但我不忍呐,我看你每到临近过年时都把自己变白的双鬓染回青丝,我很心酸。每次在电话里听到你颈椎不舒服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但我现在还没能力给你好的生活,光是自己生存就几乎用光了所有精力。而你从来没有怪过我,你居然觉得我是你的骄傲。
你老了,岁月流逝使你脸上的皱纹越添越多越来越深了,双手因常年劳作也早已变形。你渐渐形销骨立,老态日益明显。上次见你时,我感觉你比以往都要瘦得多,外婆也总是在电话里叮嘱我,要我叮咛你多吃点好的,不要舍不得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