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洲打工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去过,怕死在那里!
十年前的我,买了车,买了房,拥有这些的同时,付出的代价就是欠了一屁股账,有好几十万。压力挺大的,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就是个穷打工的,还是个小头头,但每个月就那么几千块钱,真的吃不消。
我和媳妇儿都是在村里土生土长起来的,孩她妈独自带着两个娃娃,根本就迈不出脚去,更别提赚钱了。就这样,挣钱的重担都压在了我的肩上,特别难的时候,就找个无人的角落里使劲地抽几支烟,浑浊下沉又带些亮蓝色的烟气从鼻子里呼出来,从嗓子里蹿进去,透过喉咙、穿过气管,慢慢地在肺腔里游走。闭上眼,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烟气围裹着每一个肺泡,那种感觉如梦如幻,让人无法自拔。
可是人总归要回到现实,必须挣更多的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什么来钱快,无非就是“黄赌毒”,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资本,而且那是有损阴德,带来祸患的事情,不行!去偷去抢,也不行,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抢一票挣不了多少钱。如果被抓,在局子里一呆就是好些年,太不划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我就是个打工的,初中都没有读完,之后的高中、大学这些学历证明都是找别人弄的。
那么只有唯一的办法,远走他乡,出国打工。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一家老小都要吃饭,车贷房贷都要还;这也是最划算的办法,正规渠道,劳动所得。听早先回来的村东头的二柱子说,一年下来能挣个二三十万,我知道二柱子这鳖孙靠不住,牛皮吹得震天响,但是我信了。
2走的那天,是个深秋,道旁的法国梧桐漂亮极了,叶子金黄,像满树的蝴蝶趴在上面,紧紧地盯着我看。唉!之前怎么也没注意到它们是这么美丽,吹一口气,那些蝴蝶翩翩起舞,慢慢落在了地上,这遍地的金黄让我突然想哭,比最顶尖摄影师拍出的任何一张都要美。
打扮漂漂亮亮的,西装革履,昂首挺胸,仿佛不是去打工,而是去赴一场美妙的约会。去城里的班车开过来了,冲媳妇儿招招手,“孩他娘,走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娃儿,照顾好咱爹娘……”
媳妇儿点点头,冲我幸福地笑着,笑的真难看,远不像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她什么也没说,多么希望她说些什么,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啊。可是作为爷们,当然知道自己娘们的心,她是怕忍不住会哭,而哭是一种不吉利的象征,特别是对于一个即将远行、奔赴异国他乡的人。
上车之后,我没有回头,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在张望着我,慢慢转过身子,一抽一抽地蹲在了地上。喉头一紧,突然感觉有些咸咸的东西进了嗓子,齁得上。
之后上火车,打的,机场,转机……一切都是那么模糊,让我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那个国家,这是非洲,刚隆。
3非洲很乱,战争,难民,疟疾,滥垦以及贫穷……刚隆还好一些,但也是上演着这样一幕幕的悲剧。看多了,就麻木了。你只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就会和我一样,因为这里每天都会死人。绝大多数是孩子,特别是小孩子,很大的原因是吃不上饭,也就是饿死。
刚隆其实挺漂亮的,假如没有人类,抑或是没有贫困。这个国家森林茂盛,气候温和,资源丰富,动物繁多,然而这些都没有什么蛋用,因为很多人还是会饿死,这些就救不了他们的命!
我是负责大型工程的,帮助这个国家搞基础设施建设,他们太落后,没有这种水平,就连最普通的焊接也不知道怎么能够达标验收。来刚隆,一个是因为有熟人可以投奔,便于相互照料,比如大头儿,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前一直跟着他干;另外一个是因为钱多,一个月将近两万,钱多当然还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动乱,越乱的地方越没人去,大家都惜命,命是最重要的,命没了,一切都没了。
我当然怕死,怕的要命,但还是来了,“富贵险中求”,老祖宗不会骗我。万一我成功了,带着满包的钞票回国,往媳妇儿那里一扔,“媳妇儿,钱,狗日的钱,拿去花!”毕竟因为战乱或者意外丢失性命的还是少数,比如隔壁村子里狗蛋他爹是在国外的街上发生了车祸,被撞死了;比如市场上开小卖铺的那家男人是因为在国外倒了血霉,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射杀;再比如,之前卖菜的老王,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反正是见到骨灰了……
时间一长,一个人憋的难受,就往那方面想,找个黑娘们弄她一弄,扔她两个馒头。可又不行,她们不洗澡的,身上有股羊骚味,说不定还整出什么病来,非洲这个地方艾滋那可是杠杠的。
4点着烟,看着铁栅栏外的黑人们,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真敢生,到处都是孩子。可是他们太穷了,连口吃的都没有。看着母亲背着孩子,突然想起了媳妇儿,她在老家还好么,是不是也像这里的女人一样掀起衣裳来就奶孩子。
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发现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尽管他们都瘦瘦的、长长的,眼窝还深深地凹进去,可是时间久了,就一定会发现他们的不同,最根本的是今天来过的孩子,明天就不一定能再来。
我猜,他们大抵是饿死了,每天都有孩子死去,就在你的眼前。
“过来。”我喊道,她们惊讶地看着我。操,这是在非洲,他们怎么可能懂汉语。
冲她们招招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馒头扔过去,她们怯生生地过来了,警觉地尝了一下,好吃,大口大口地吞咽,完全是饿死鬼托生。
“慢点吃,别噎着!”冲她们喊,但是她们没在意,她们已经饿昏了头,眼里只有馒头。
第二天,有一些女人带着孩子过来了,我又扔了几个馒头过去,反正是吃不完,倒掉也是倒掉。这些馒头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普通的食物,但是在她们眼里,那就是救命的粮食。
慢慢地,来的人越来越多,单靠我一个人的馒头,是远远不够了。
大头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头走了!
5我是个小头头儿,管着十几个人,有些发言权,当然我的头上还有大头儿,大头儿就是一切他说了算的那个!即使你再有本事,也得听大头的,要不然的话,几十双小鞋够你穿一辈子的。
被发现往外扔馒头之后,主动去找了大头儿,“领导,对不起,我不应该往外扔馒头,但是我实在想救他们,孩子们每天都在饿死。”
大头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是不是在怀疑我偷馒头,揩油?想到这里,我赶紧给自己推脱:“当然,这馒头,都是吃剩下的,我没有给他们新馒头,那样子是极大的浪费,是对公司财产的大不敬。”
他吧咂口烟,吐了个烟圈,那烟圈着实漂亮,真不愧是公司第一老烟枪。他又吧咂口烟,我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子,双手中指和食指紧贴裤缝,那里已经被洇湿了,领导要是因为这个事儿开了我怎么办,一家人还怎么活?
他终于开口了,上嘴唇慢慢地离开了下嘴唇,那嘴唇有些黑紫,是被烟熏火燎的痕迹,“根儿,这么多穷人,你救的过来么?”
“我,我……”,有些发颤,“能救一个是一个吧,用我的馒头!”
“好小子,我不是不让你救,只是感觉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出什么乱子。你也知道,这个国家很乱,咱们上班都是当地政府派人拿枪保护着去的,要不然早被扒光抢光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