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南山落梅时
七点,外面还是黑的,寝室里也没有开灯。冬生点燃一支烟,站在阳台上的窗边,摸出手机默默地看了一眼,农历十月初四,他的生日。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太过随意,农历十月已是入冬,因为生在十月的冬,竟然就叫冬生。可是他并不讨厌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是独一无二,好歹也算有个寓意。他轻轻吐个烟圈,看着外面形色匆匆的人们和如龙的车流,摇摇头笑了,又流出了眼泪。
天不亮就开始奋斗,人生却还如此惨淡。
你们都在忙碌什么?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冬生读了三年大学,竟然还没摸过女孩的手,更别提找女朋友了。倒是有哥们几个,老铁二三,别人都讲,就他那害羞的性子,以后怕是很难找到女朋友了。
冬生倒也不以为意,有没有女朋友大概没什么区别吧!他好像也喜欢过那么一个,就因为没能记住她的生日,被打了入黑名单。后来他才知道,女孩子对节日的重视和执念竟然可以那么可怕!
一不注意,手里的烟烫到了食指和中指。嘶嘶嘶――
有没有留下一个小小的疤呢?借着街灯也看不清楚,索性也不管了,也懒得用凉水去冲洗。
冬生弹掉手里的烟蒂,听着宿舍里各种拉呼磨牙和哼唧声,拉开被子却不想躺下。真羡慕他们可以睡得这么香,他悄悄地靠坐在床脚,生日该吃个什么大餐呢?
冬生几乎不过生日,小时候家里穷,姊妹又很多,他是老大,要是能在过生日那天吃一碗长寿面再加个蛋,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上了大学他也悄悄给自己过了一次生日,只是看着花出去的钱和买回来是东西如此不成正比,他便再也没了过生日的欲望。只是会在生日那天,买一本书送给自己,也算是生日礼物吧。平时也买书,只是不管怎么说生日也得稍稍有点仪式感。
家里的爹妈弟妹可没这么奢侈!所以他除了买书也不怎么花钱。
他是个沉默的人,都说沉默的人心里不是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就是装着一片海。冬生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他的心里不但有一片海,也有一个不可能的人。
书上讲喜欢文字的人,感情总比寻常人深邃。冬生也是如此,他没有快乐的童年,除了弟妹也没有其他的玩伴,堂哥堂姐比他大很多,但是他却有意外的收获,堂哥堂姐家里有好多书。扎进书堆里的冬生就像个海绵,不停地吸水吸水,不知疲倦。
爱读书写文的习惯倒也让他找了个好去处,写文的时候意外勾搭上了某专题主编,开始的时候偶尔聊个两三句,后来慢慢聊得多了,才知道主编缺人,主编很含蓄地问他要不要来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矜持含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七点半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起床了。虽然早上第一节没课,学霸们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早起背书抢位置。这好像已经是医学院的传统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只要专业选的好,年年期末胜高考。每到这个时候,抢位置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个个眼神专一,动作迅速。他几乎不去抢位置,没什么大志,他只求不挂科,七十分已经很满足。
冬生,今天还是不去自习吗?去的话给你占座。
不了不了,我今天答应了主编,有大事要干的。
啧啧,主编主编,你的主编是不是个大美女啊?要不然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她。
噗哈哈哈――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他可是觉得自己很帅的。
我走了啊,拜拜。
没错,他的主编――洛子帅,一个爱称自己为老年人的爱文学的90后土木工程硕士。
他打开投稿申请,平均一分钟就得来七八篇文,默默地翻了翻,今天任务可真是重量级。
冬生很喜欢看小说,所以他觉得假如不用上课不用考试的话,他可以一直盯屏幕看文。还不到八点,他把玩着手机,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审稿时的情形。
一开始他没读懂审稿规则,早上五点半爬起来,把堆积了一晚上大概两百篇稿子全部审完了。当时他觉得可有成就感了,终于赶早上八点审完了。所以当洛子帅告诉冬生他一个人干了四个人的活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好能干!不过看着主编发过来的那个略带嘲笑的笑脸,他还是默默地萎缩了一阵子,稍稍有点被打击到了。
当时审稿的时候还发现有些灵异类故事的配图超级恐怖,他只能睁一只眼看文章,闭一只眼不敢看配图,就这一个缺点,他这人,除了恐怖片外什么都不怕。所以他从来不看恐怖片。
但是沉默的人也很倔强,所以萎缩不到十分钟他又开始斗志昂扬,那天的太阳很暖,他站在窗边,从南半球飘过来的阳光跳跃在他的发,他的眼和他的身体上。许是习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打开投稿请求,浏览一二,能接受的绝不拒绝,能秒拒的绝不手软。
隔壁学校的钟声敲了八下,冬生看着刚刚跳到八点的数字,突然想到,二十二年前今天的八点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因为顺产不成功,最后只能剖宫产。所以到现在妈妈的肚子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这大概也是冬生不想过生日的一个理由吧。那个时候的手术,稍有不慎就会大出血,何况剖宫产不到三年时间,妈妈又生了妹妹,他之前不懂,学了医才知道,剖宫产后再怀孕很危险的,何况妈妈还生了四个孩子。第一次看剖宫产的视频,他一个大男生,在寝室里哭得像个小孩子,哽咽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