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收到了一条信息：“杜老师你好，我是XXX，是一位留级的学生，谢谢老师你没有记我旷课，这段时间我都忘记通知你了，我现在在上班，没有空回去学校上课，我想恳求下老师不要给我太低的平时分就行，考试到时候我会请假回去考。谢谢老师你了。不上课不是不给面子老师你，只是我觉得回去上课太浪费时间了，一周两节课，我想早点把时间投入到工作里，望老师你能体谅。”
看到XXX这个名字，我才想起在开学第一次课时，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考勤里，以为那是系统错误，因为她的同学都已经毕业了，我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的名字划掉了。
XXX是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在我的记忆里，她消瘦、阴郁、带着点固执。那时候，她要么端着一杯咖啡在教室里发呆，要么旷课，要么睡觉，考试时旷考，补考时也不见人影。那时，我猜她是不喜欢我的课，对是否能毕业也无所谓，只是为了满足家长一个让孩子读大学的小小心愿罢了。
她毕业前，我接到她妈妈打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她妈妈声泪俱下，对我说，她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女儿带大，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家庭很困难，一个人要打两份工才能养活自己和女儿，现在到了毕业，却发现女儿居然有几门课没修到学分，打算参加清考，希望我能抽出时间给孩子辅导一下。我在电话里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说：“我这门课是开卷考试，无需怎么辅导，按时去参加考试就好。”
“那老师，你看能不能这样，孩子的书都不见了，能把你的书借给她用用吗？用完了就还给你。”XXX的妈妈一边哭泣，一边对我说。
“没问题的，你让她到办公室找我拿就行，我认识她。”
挂了电话没多久，XXX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了，没有任何表情，走到我面前说：“老师，我妈让我来拿书。”
我将桌上的书递给了她，说：“好好复习一下，争取考过。”
她没有接我的话，转身离开办公室了。
一周后，我又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这次，她没有哭，对我说：“老师，你在哪儿，我让孩子把书还你，她复习好了，而且我也想当面感谢一下你，我专程从老家赶来学校了。”
彼时的我正在校道上，一抬眼看到XXX站在一辆宝马车前，旁边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握着手机和我通话。
“还没考试呢，就复习完了，考试的时候也是需要书的，让她考完试再给我吧。”我有些吃惊，还书这样的一件小事，为什么XXX不自己做呢？
“不行不行，老师，我要当面对你说谢谢。我一会去办公室找你啊，就这样说了。我先挂了。”说完这句，她就挂了电话。
等我回到办公室没多久，XXX就和她的妈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只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不见了，面孔没变，只是服装气质已经和我无意中看到的她迥异了。她妈妈脚上穿着一双已经磨破皮的运动鞋，随便披了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旧衣服，提着一个购物袋。
“老师，很感谢你借书给我的孩子，今天我请了假，专程来还书，而且也想认识一下老师你。”她妈妈用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笑容和我说着话，并且将我的书往我手里递。XXX站在她旁边，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表情。
“不用客气了，这事儿让孩子做就行，你真没有必要专程跑来。”我对她说。
“你也是女人，也是妈妈，应该可以理解我，我换乘了三趟车才到这里，今天老板肯定会扣我的钱的，但是孩子拿不到毕业证，更麻烦，我也就豁出去了。”她解释到。
听她这样说，我有些无语，尴尬地笑笑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这？”她眼睛盯着书，对我说：“真的要请老师手下留情，让她通过考试。”
我马上觉得这书应该有问题，随便翻了一下，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几张一百的人民币，原来她要来还书地真实意图是这！我有一种被愚弄、被伤害、被侮辱的难受感。
“家长，请你把钱拿回去，让孩子好好复习，我还有事，你自便。”说完这句，我将那几张人民币塞给XXX，转身走了。
“老师，老师，你是不是嫌少了，我家里穷，赚钱很艰难，也拿不出多的。”XXX的妈妈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我没有回头，快步下楼想要避开这个奥斯卡影后。
“现在的穷老师，胃口变大了吗？几百块钱，还嫌少，不要。”一向听力很好的我，听到了这句话。
我停住了脚，转过身，盯着XXX的妈妈看了一会儿，想回敬两句，转念一想又算了，只是微笑着对她说：“你们赶紧下去吧，校外的车不可以在校内停很久，一会儿保安会锁车。”
清考结束的时候，我看到XXX是缺考，很快我就将她忘记了。没想到不是系统搞错了，是她选择了留级，而且还选了我的班。
“你居然还没有毕业？”我回复了她一句。
她没再理我了。
我很疑惑，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毕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