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疯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我曾经看过一些书籍提到当一所房子发生过命案,尤其是极为惨烈的凶案,命案的过程会像房子的记忆被记录下来,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下又再次重现,也许我所见到的正是这一种超自然现象。但我还无法肯定这种猜测,除非证实在1004房以前确实发生过命案。如何确定呢?我不是警察,也不是记者,我到A市不过才三天,人生地不熟,还被周围邻居误为疯子,有谁乐意回答一个“疯子”的询问呢?从哪里才能得知1004房发生过什么呢?
我编了一个热水供应出问题的理由,把房东找来,我相信他能为我提供一些消息。
“可能是房子旧了,容易出点小问题,不过调一下应该还能用。”
“真不好意思,让你专程跑一趟。”
“没事,你是房客,这是应该的。”房东检查完热水供应设备后,在客厅与我喝茶聊天。
“没想到以前繁荣的A市变得今天这样,这片区的人也越来越少,当初我还是花高价买下两套房子,想用来养老,现在房价跌成这样,我都舍不得廉价出售。”房东感慨地说。
“对面那几幢房子是后来才建的吗?”我装出随意问问的语气。
“不,都是同一期的,那边是家用民宅,这边是单身公寓。”
“是吗?好像对面住的人还挺多啊!”我故意盯着1004房,说道,“他们好像也是搬来不久的吧?”
“哪里?他们估计也有七、八年了,看起来倒是生活得挺不错,不过那房子不好。”
“不好?”
“对面那一套本来是我想买的,看房子的时候,觉得通风差,结构一般,价格偏贵,我犹豫了几天,下定决心要买时,却被那家人抢先了。那时候的房子抢购得真厉害,不过现在那边房子折旧得比这边快,果然房子还是要看质量。”
这一番谈话完全推翻了超自然现象的猜测,据房东所言,1004房一家在房子落成后不久便居住至今,那房子根本不可能发生过我所想象的凶案。那么我见到了什么?幻觉?其他?我究竟怎么了?在下来一个多月我依然见到那可怕的凶案在重复发生,无论白天、黑天我都能听到那凄厉的惨叫声,凶手总是残忍地将死者砍得血液飞溅,血腥程度从未衰减,可这最初令我胆战心惊的场景随着次数的增多与时间推移竟逐渐变得平淡无奇,我就像不断在重复观看一部恐怖短片的观众对这老套的情节日益厌恶,对死者最初的同情与怜悯也淡然无存,甚至还觉得死者被杀的样子滑稽可笑,时不时做出一些朝着窗户大笑、装鬼脸令自己都难以至信的惊人举动,可以说,我正逐渐向疯子的阶层进化了。
“我见到幻觉。”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所见确实是幻觉,其原因也许就在我自身,如果不去理会,我会由于恐惧、压力、猜疑越发神经衰弱,直至变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治疗。
“从什么时候起?见到什么?”我从黄页上面找到一家心理咨询诊所,医生是一位资深精神分析师,如果省去那个与年龄不相称的秃头,他的样子看起来会精明得多。
“大概一个月前,我刚搬到A市……”我把一个月来不断重复见到1004房杀人的幻觉完整地描述一次,又提到之前做过的调查分析,之后焦急地等待医生给出一个诊断,但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我,问了一个我极不想回答的问题。
“由先生,你能谈谈你的童年生活吗?”
“这,这有关系吗?”
“当然,这有很大的关系。包括你的父母,还有家庭生活。”
“好,好吧!”我显得有点无奈,但还是遵从医生的要求说道,“我原本住在X市,父亲是一家企业的高级主管,母亲是一位音乐教师,家庭情况算不错。从小我一直受到父母的关爱,但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两年后父亲娶了他一位女同事当我的继母,她,她是一个冷酷的女人,对我很严厉、很苛刻,特别是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她经常由于一件小事,对我进行暴打。
但这并不是最糟的,当时我父亲仍然疼爱我,直到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我的童年才发生了可怕的转折。那个所谓的弟弟慢慢取代了我的地位,我逐渐被父亲漠视,不再拥有自己的房间、玩具、衣服,我在家里变得极为多余。我打从心底憎恨她们母子,这种情绪让我不时偷偷做出一些伤害弟弟的行为,像在他熟睡的时候啃咬他的手臂、剪掉他的衣服、打烂他的玩具,后来继母向父亲提议将我送走,很快她的计划得逞了,我被送往乡下祖母家居住,那时我发现自己被放逐与遗弃了,心底又憎恨又害怕,我觉得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对自己儿子如此,何况是其他人,总觉得大家都想要伤害我,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大概有一年多,我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最后我父亲来看望我,多番劝说才让我离开房间,但我的恐惧感并没有消退,我特别害怕与人们接触,我认为那样会招致对我的伤害。
虽然随着年纪增大,生活中与人们发生一些难以避免的接触,使我的心智逐渐成熟,但我仍与他人保持距离。在家里对继母与弟弟总是又恨又怕,无论做什么事要特别小心,担心他们抓到把柄来攻击我;在学校我不与同学来往,也没有朋友,也不参加任何活动,一向独来独往。毕业后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工作,因为我不仅缺乏集体观念,还害怕生存于集体,觉得周围的人都想针对我、伤害我、践踏我,后来我只能通过网络做一些不用与人见面、极少与人接触的工作。”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到A市?”估计医生天生喜欢折磨人,他又问了另一个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我,我怀疑我继母想谋害我。”我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半年前,我的父亲健康出现问题,他请了律师立下遗嘱,财产由我、继母、弟弟三人平分,继母想尽办法想要把我除掉,这样她与她的儿子就能独吞全部财产。同住一间房子实在不安全,我要亲自煮饭、亲自洗衣服、亲自料理各种日常事务,生怕出一点岔子,她就会对我下毒手,最后以工作为由搬了出来。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她是一个精于心计的女人,善于运用各种高明的手段,甚至我怀疑我母亲的死与她有关系,她在我母亲去世前与父亲的关系就很暧昧。还有我的弟弟,那个自称钢琴家的笨蛋,事实上他一点天分也没有,还忌妒我的才华,也想暗中谋害我,他曾经用过我的小车,第二天我就发现刹车不灵,后来撞上路边的围栏,受了点外伤。
事实上,来诊所前我还一直很犹豫,我仍然不确定自己见到的东西是幻觉,而且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病,也许这一切是一场阴谋。因为我搬了出来,他们不能对我直接谋害,所以一定想用其他办法得到财产,如果我被证实患上精神病,我那部分财产将由继母接管,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想办法把我逼疯。”
“由先生,听了关于你的童年与家庭生活,作为医生,我想告诉你,你有明显的偏执型人格障碍,长期幻想别人对你进行迫害,目前你已经见到幻觉,如果不治疗有可能发展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什么?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所谓的偏执是什么意思,但当我听到“精神分裂症”的时候,惊讶又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这个名词无疑意味着“疯子”。
“请不要过份担心,如果你愿意配合治疗,这种情况是可以舒缓的,因为你目前已经出现幻觉,所以我想建议你立刻接受抗精神病药物治疗,同时每周三次到诊所进行精神治疗。”
“那我要治疗多久?你刚才说舒缓?难道指这种病不能治愈吗?我会不会真的成为疯子?”
“这种疾病的病程较长,应该在童年已萌芽,虽然不保证能完全治愈,但最主要是希望你可以配合,作为医生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