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街有短短的巷

2018-09-01 22:00:08 作者:合吹

阿蛋搬了张竹编的矮凳在高高的门槛前坐着,屋外下了绵绵雨,阿蛋抬头望着从屋檐上轻乎乎飘落的雨丝,脑袋里咕噜:好想踏水呀!但是不能的,阿奶会生气。

阿蛋的阿奶酿得一手好糯米酒,江南的糯米润几场好雨便是上等,自甑桶里氤氲的香味总让阿蛋馋足十分。小姑娘小,才十岁年纪,不能饮酒却也偷偷摸摸馋酒,从小浸染于糯米和酒的馥郁香气中,满身馨香,巷子尾巴一同玩耍的小丰年总追着她说,你身上有米和酒的香味,真好闻!

阿蛋家的酒醇且甜,上门来买的人挺多,都是住在街巷里的熟人。过不一会儿,阿奶捧了两只温好的银酒壶出来,对阿蛋说:“蛋啊,等会儿先生过来把这酒给他,记住咯!”阿蛋应了一声,看阿奶将一只壶放在一张略高的竹椅上,抬起手整了整靛青的头巾,又转身进里屋拿了一根红绸绑在酒壶弯弯的柄上,阿蛋看得两眼不眨,才问:“阿奶,为什么绑红绳子?”

“先生家有喜事,过会儿他就来了,你留神别让他走掉咯!”阿奶转身把另一只壶放到灶头温着,然后上了楼,噔噔噔,屋板漏下几缕细灰来。

坐着托了几下斜飞进来的雨丝,阿蛋就远远看见了巷子拐角先拐过来的油纸伞,再然后是一袭长衫,一双布鞋,是先生来啦!

布制的鞋缓缓踏在润湿的青石板上,悠然而凝稳,走到阿蛋家门檐,阿蛋赶紧拦了他。

周先生收了伞,露出一张文气的脸,对阿蛋一笑。喊她一声:“小阿蛋!”

“先生,阿奶叫我把这个给你。”酒壶递到先生手里。

“谢你阿奶。”周先生揉了揉阿蛋的头,撑起伞慢步走了。阿蛋看着他的长衫背影笼进雨幕便没再瞧了。

雨还在下,绵绵芊芊。阿蛋想,还有一个人的。

“嗒嗒嗒嗒”的脚步声传过来,阿蛋立马跑到灶头捧来酒壶,酒香已被温出许多,甘醇绕鼻。

“江阿姐!”阿蛋瞧着脸蛋红扑扑的江圆小步跑进门檐,邀功似的将酒捧给她看。

“先生走了几时了?”江圆将粘在颊边的头发拨弄下来,拿过阿蛋手里的酒,触壶一片温暖。

塞给阿蛋银钱,又问:“先生也拿了酒吗?”眼神热热殷切。

“嗯!嗯!阿姐快跟上!”

嗒嗒嗒的脚步声远去,阿蛋想江阿姐有一丝奇怪,为什么总是跟在先生后面却又不让先生知道呢?

阿奶下了楼,手里一把米筛,问孙女:“两个人都来过了吗?”

阿蛋点了点头,跟在阿奶后面一起去筛米。

过了几日,阿蛋同小丰年在莲塘边摘荷叶,两人一追一闹,追进塘边荷叶茂密处,看见先生走在柳树边的石桥上,江阿姐在先生不远的后面,穿着青衣蓝裙,头上顶一片荷叶。

又过了几日,阿蛋和小丰年在巷子里抛石子。先生下学停在巷中张婶婶的摊前问询杨梅,江阿姐背着书袋在红阿姐的胭脂铺里盯着先生看。

春去夏深,先生帮着阿蛋小丰年这一帮小孩儿捉柳树上的鸣蝉,先生走后不久,江阿姐挪过来向阿蛋他们讨一个小蝉装在蝈蝈笼里日日带着。

夏去秋晚,江阿姐求阿奶教她绣一个香囊,把晚桂装进去,叫阿奶送了先生,先生道谢后日日都有戴在身上。阿蛋偷偷翻了翻,内衬小小地绣了一个圆字。

秋逝冬至,冷雨淅淅。先生早课走在巷口,阿蛋见江阿姐在后头跌了一跤,伞翼折断了一边,急急忙忙跑回屋内喊阿奶,随后和阿奶出来一看,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已经牵住了江阿姐的手,一步一步引着她向巷子外走,江阿姐低着头,时不时红着脸抬头看一眼先生。

阿蛋还记得那一天阿奶说了一句她不懂的话:“巷子真短咯!”

后来,江阿姐大多时候不是跟在先生后面,而是走在先生的左边,一直是左边,早课,下学,一双人影。

再后来,先生搬到了巷子外,阿蛋再没看到那一双人影。

然后一个春朝蓬勃的日子,阿蛋送酒回来,看到长桌上放了一张红红的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双喜,是先生的字,阿蛋冲到厨房拉过阿奶将红纸展示给她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阿奶笑笑,敲了敲她的鼻子:“小鬼头,是周先生与你江阿姐的请柬咯!”

请柬:周圆而趋,心意相知。

合吹
合吹  作家 有一天我想做的事情会没有阻碍

长长的街有短短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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