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都在下雨,我因自卑害怕亮光,不得不在早上或中午离去。
我怕他借着亮光看到我脸上的粉刺,于是屡次淋雨回家。丝袜打湿了,马上洗马上晾,因为今晚还要见他。总之。在回家的路上,整个人又湿又冷。
直到春天。
5
我曾想打破我的思想规律。幻想的蔓藤却从未停止。
哪怕他抠下鼻子我也万般恶心,爱他的同时禁不住在心里想"哎,他居然背着我抠鼻屎"…其实我才是最恶心的。可纵然恶心,我依旧期盼他对我展现爱意。
时常在黑夜中醒来,总会看见墙上的"正"字。车灯偶尔透进来,落至其上,一黄一红,仿佛透出血来。
他始终没有兑现那个"迁移到我家附近酒店"的承诺。并开始玩女人,落下的粉色钱包是最好的证据。
我曾怀疑他结婚了。此次出差不过想找个床伴而已。但当我提起时,他总是誓言旦旦地说"你大可去民政局查,我真没结婚。"
他认定我不会真去查,尽管后来我也没去。但我始终保持这个疑问。
和有妇之夫上床,除了对原配心存歉意,我还担心自己成为"原配殴打小三"的女主。倘若传遍网络,我这一生大可不过了。
倘若他真的已婚,那人类太可怕了。背负着夫妻关系与他人苟且——这根本是巨大的独行蟑螂。
或者是一群。《我曾在漫画书里看到相互帮打掩护的男人们。这可比我脚踝上的疤痕恶心万倍。)
其实我早该拒绝与他发展关系。
他并非善类,也没有爱心。认为那该死的幽默能迷倒众生。殊不知在我看来俗不可耐。
比如马航失踪那年,我发微博"马航失踪了,真希望乘客们相安无事啊,"
他来句"谁打掉的啊?好身手。"
比如我的爱好是阅读,我说"有些知识是教科书上学不到的。"
"做爱技巧吗?"
挚爱的程度致使我包容他的一切缺点,造成"幻想对方丑态"的无用武之地。女人喜欢有意识的自我做贱,并像绵羊一样对从中获取的快乐之草一阵咀嚼。
他回江苏的前一天,嘱咐我五点半叫他起床,"实在不行的话我调闹钟,你不必熬夜。"
"我熬惯了的,放心吧。五点半我打电话给你。"
其实我根本熬不了,持续熬夜使我精神衰弱,但既然是他要求的,那我必须做好。
我特地跑到对面施工的24小时自助图书馆,以此噪麻痹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里的时间表。生怕时间一下子跳到五点三十一分。(我对每件事都过分担心,即使明知道意外不会发生。)
远处哐哐作响,啤酒罐一路往阶梯下滑,后面拾荒的老太一路追。入春后,声音开始多了起来。
屡屡犯困,蚊子多,叮了脚踝上的疤,我挠啊挠,挠出精神来。终于五点三十,我五点前就做好了准备(我总在打电话前演习要说的话),深吸一口气,我打了过去。
我喂了声。
"嗯…亲爱的。"
"五点半了,起床了哦。"
"好。"
挂掉电话。
寥寥数语都能导致我心跳加剧。我总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和他人说话,其实心里在意得要死。(在意的范围小到担心电话里头我的声音好不好听,因此才在打过去时数次演习)
黎明,天空成了暗蓝色。我收拾东西往家里走。拾荒老太在路边打盹儿。跟前放着看起来随时都要破裂的瓷碗,里头有吃了一半的面包。面包屑松松散散地粘在碗边。
记起某次和他走夜路,也是经过一位拾荒者。他抓着我的手即刻往另一边走,低声说"别看他"。
我不明白,他是在防他伤害我呢,还是防他向我们讨钱?
像还债似的,我鬼使神差地把零钱放入碗内,入春的早晨微凉。
第二天,他把我拉黑了。
6
"幻想对方丑态"可能是我最后一道防线,起初,我有理由相信它能减轻痛苦。这感觉就像"以此方式嘲笑老师,以除不爽之苦"简单一样。
我日夜兢战,最怕输给自己。实际上当我痛苦不已,凌晨站在楼道间给他打电话时,就已经输了。
他声称是侄子玩他手机时失手删的。
"怎么偏偏是我,真讽刺。"
诚然讽刺,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还记得谈论买房时,他说写我的名字…呜呼!我真是个蠢女人。这不过是个老男人出差找床伴,那位女孩动真情的故事罢了。
此次失败大大折扣了我的身价。
他不会认为我是蠢女人吧?抑或随便就能得到的女人?还是在床上玩得开的女人?
我彻夜难眠,特别想到自己为了争取他多一点的爱,尽力在床上服务。其实我对性羞愧难当,恨不得见过我一这面的人即刻死亡。
并且,就"被抛弃""被玩弄"的问题,使我寝食难安。几乎打乱了我的生活。
我发现,不管是世界还是人,都具有一定攻击性——对未经世事的任何一个人的攻击性。它像初中时代的月考,探测学生们的实力后,再以大考出击,落榜之后经人,随便哪个人之口告诉你"你失败了,你实力不够"。
我被困在"被玩弄"的舞台,但凡走到哪个角落,聚光灯都会啪一声落在我身上。舞台下坐的,尽是我曾向她们炫耀爱情的朋友们。
我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