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琳
1
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通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很冷，但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燃了，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她转过身，手指间的烟瞬间滑落，她惊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蹦出半个字。
“Mary,对不起。”
她别过脸，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继而笑着：“没什么，都过去了。”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能找个地方跟你聊聊吗？”
“嗯。”尽管她内心有挣扎，还是跟着他走。他依旧喜欢走在她的左边，他依旧喜欢手插在口袋，他依旧喜欢穿休闲服，他依旧……
她跟他走着，她看着他，一路上谁也没说什么，她的内心却翻腾着。原本以为那些被自己封尘在角落里，不愿提起的记忆瞬间如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火红的火星子烧灼着她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沸腾起来。
那年，她高二成绩优异的她在一所重点高中就读，在父母﹑老师﹑同学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大家都期待着她能考上重点大学，从此展翅高飞。她也以为自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过着被人羡慕的生活。
直到他的出现，她平静的心湖开始泛起阵阵涟漪，甚至卷起巨大的漩涡……
他在她所在班级当实习老师，刚刚大学毕业的他才貌双全赢得了她班上同学的喜爱。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实习老师，偶尔在他课上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课会发一会儿呆。然而每次她神游时，他都会察觉到，叫她回答问题。
时间久了她同桌逗她：“这实习老师不会是喜欢你吧！”
“滚，怎么可能呢？”
“万一他真的喜欢你怎么办？”
“他是老师，怎么能跟学生谈恋爱啊，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她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看，他怎么就单单给你改英文名呢？Mary,多好听啊，他怎么不给我改改啊？”
“去你的，我之前那个太难听了好伐？”她心里却略过一丝喜悦。
他给她们上课，她发呆的时候越发频繁，他叫她也越发地多。班里的同学都越发喜欢逗她。“老师，Mary又发呆了。”
“老师，你也不能总叫Mary啊，也该叫我们回答问题啊。”
“老师，老师，也给我找个好听点的英文名吧。”
她听着同学们的调侃，不但不生气，反而心里会有些高兴。
“今天，他穿的休闲装真好看。”
“今天在食堂碰到他，他还帮我打饭，还跟我一起吃饭。他会喜欢我吗？”
“今天，他把他教师节发的水果给了我一份，他大概是喜欢我的。”
“这会是爱情吗？我想我已经深深陷阱去了，怎么办，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上了大学就见不到他了。”
她的日记一本接着一本写着，成绩却像滑铁卢。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想着明天又能见到他了。
她的母亲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在她上学的时候，偷偷翻看了她的日记。
她父亲知道后，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整天想这些不该想的事情。”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怼起来：“我的人生不想被你们控制着，我不是个提线木偶。”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打蒙了。
半夜她哭着跑了出去，11月底，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风很大，她脸上火辣辣的，一点都不觉得冷。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Mary,真的是你啊！”她转过身，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她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老师，我喜欢你。”说完，眼泪像是决了堤。
他任由她抱着，没说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在那里轻声地叹气。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伏在他肩上啜泣。
他将她揽在怀里，“被你发现了，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只是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业。看着你直线下降的成绩，我很担心。你能答应我，把成绩提上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又惊又喜，点着头就像小鸡啄米那样。
此后，他依旧给她们上课，课后他找她。帮助她复习功课，在她失落难过的时候，陪她散步，聊天，抱抱她。安慰着她。
她很聪明，成绩马上就突飞猛进。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喜滋滋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他的宿舍找他，告诉他该实现诺言了。
可是，他却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怎么也找不到他，灰心之余想到了放弃学业，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她的母亲看见她如此消沉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Mary,你还恨我吗？”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
“当年不理解，现在能够理解你那个善意的谎言。”她依旧没能将自己从回忆中全部抽回来。
“其实，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只是……”他又猛吸一口。
“只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前途吧。”她苦笑着，手指不停地缠着围脖的流苏。
“不是有句话么，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你就当我是个过路人，走了就走了。”他掐灭了剩下的烟头。
“是么，那是我最美好的年华，那是我对爱情最纯真的憧憬，你给了我美好的诺言。到最后你狠心将其戳破。”
“那也是我最美好的年华，你的父亲为了你的前途，拿我的事业做离开你的筹码。我只能离开。”他再次点燃一根烟。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我们彼此都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里出现，然后离开。这一切也许是注定的。”她从包里掏出烟，默默地点上。
午夜里，两人坐在公交站台里，看着稀稀落落的车辆。两人脸上忽明忽暗。在那个最美好的年华，你走近了我的生命，我欣喜若狂。
2
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他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这一颗一颗往下滚落的泪珠。他有些气馁，有些不甘，有些懊恼却也是停留那么几秒的时间，他知道这一去也许……
他拎起行李，笑着跟她说再见。转过身，他便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一片荒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