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女传|黑肥丑的隐士之妻

2018-11-06 22:30:05 作者:匡成天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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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位“黑肥丑”的女人,她的老公,是隐士……

高人隐士

中国古代,读书人都以出仕做官为人生之路,但也有这样一群特殊的读书人,明明学富五车,身怀绝艺,却要选择隐姓埋名,藏于深山老林之中,这群人即为隐士。隐士并不意味着孤独,一人藏世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与自己的家人一道,隐居终老,以平淡方式度过岁月。

西汉、东汉交替之际,是古代隐士的一个激增期,许多著名隐士皆出于此时,史料有所记载的,便多达六十余人。

​ 虽然同为隐士,其做隐士的动机,并非完全相同。大体而言,两汉交替之际的隐士,其动机有如下几种:一是遭遇乱世,在群雄并起的局面中,不愿意为任何一个割据势力效力,只有选择归隐;二是没有多大才学,但有很大的心机,为了引起当权者的注意,故意装出隐士姿态,暗地制造舆论,等待当权者拿着荣华富贵前来征召,这是隐士中的败类;三是生性淡泊,思想上多受道家思想影响,本就不太热衷于功名利禄,遭逢乱世之后,出仕之意更加低落,他们是真正的隐士。

​ 梁鸿属于第三种。

​ 其父梁让,是西汉末年的一个低级官吏,在王莽篡权时期离世,原因不详,从当时梁鸿年纪尚幼,以及天下大乱来推断,当是死于战火或者混乱等不幸事件中。他似乎也无母亲、兄弟姐妹一类的家人来帮忙,要独自处理父亲的身后事,最后是草草安葬了事。

他后来有资格进入太学读书,也就是当时全国最高学府。这个太学当是王莽政权的太学,此人上台后,极其重视教育工作,下令太学扩招,在校学生从原来的三千人扩充到万余人。尽管四方战火已经熊熊燃起,这里的太学生依然有片刻宁静可以诵经读史。也就是在这里,出身极其贫寒的梁鸿,表现出了他在智力上和道德上的杰出。他在当时万余名太学生中,属于最为拔尖的那一批人,但与许多抱有在乱世中寻得明主,建功立业的同学不一样,梁鸿学成之后,选择的职业是养猪。

没错,养猪。只不过像他这样的高人,养猪的地方与寻常人自然不一样,他在上林苑养猪,而上林苑曾是皇家园林,西汉末年大部分地区划给了百姓,实则落进了豪强手中。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主,梁鸿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养猪,没有几分勇气可不行。

后来梁鸿在养猪过程中,不慎失火,波及豪强。他没有选择走,而是敢作敢当,去找人家商议赔偿之事。其实豪强损失也不大,但存心借机敲诈,梁鸿赔上所有家当都不行,后者也不争辩,主动提出为奴相偿。对于这个提议,豪强当然不会拒绝。

从此梁鸿就起早贪黑,做牛做马,任由豪强指使,毫无怨言,任何一件事情都尽心尽力去做。这种态度,让旁人纷纷觉得不可思议,并逐渐转化成一种舆论上的压力,让那豪强难以承受,最后连那豪强,也不由得生出敬佩之心来,并提出要归还所有的财物,厚待梁鸿。

梁鸿只拿回了自由。

此后因为战火逼近上林苑,他选择了回乡。其故乡为右扶风,是位于上林苑西边的一个郡。最初那些家乡人,对于这个从京城长安归来的年轻小伙子,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他是一穷二白,又种田又读书的。但时间一长,其言行举止之间,大异于常人之处逐渐为人所知,便有了贤士之名。上林苑离这里也不远,那段失火为奴的事迹后来也传了过来,这让梁鸿的名声更大。

回乡数年之后,梁鸿已是声名远播的隐士。

他是生性淡泊之人,从未有刻意的去“装隐士”,也没有暗地里制造什么舆论,故而远播的声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对于旁人来说,就很有意义了,那些当地的豪强大户,都争着抢着前来提亲,幻想能将这个“明星”纳为女婿,有朝一日,人家被君王挖去当了大官,就有丰厚回报。

梁鸿统统拒之,他没有参与这种投机生意的兴趣。

他也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眼看自己已到而立之年,婚姻大事也早到了该解决的时间,但他要寻找的人生伴侣,是在仁德上与自己相配,能安于清贫隐居生活的“贤内助”。

这个“贤内助”,很快就出现了。

远遁山林

梁鸿所在的县中,有一个大户人家孟氏,家有一女,也到了而立之年,但还没有婚嫁,为什么呢?

一个原因是太丑,史称其“状肥丑而黑,力举石臼”——身材肥硕,面容丑陋,肤色黝黑,力气很大,能举起石臼(一种古代石制大型谷物研磨用具,普遍重量在一百斤以上)。​另一个原因,则是她很挑剔。虽然“黑肥丑”,但作为当地豪强大户,愿意来当女婿的多了去,只是此女还一个都看不上。

因为她只看得上梁鸿:“欲得贤如梁伯鸾者”——我要嫁给梁鸿那样的贤士。

梁鸿听闻之后,立即去孟家下了聘礼。

孟家自然高兴,别人抢破了头的潜力股,居然主动上门来求亲,好事!

而待嫁的那位女子,在准备嫁妆时,没有弄些绫罗绸缎、珠宝金玉,她准备的都是麻布衣服、草鞋、纺纱编绳的工具等等普通农户日常生产生活所用。嫁娶那天,打扮得又是涂脂抹粉,高档丝绸衣服上身,豪华送亲队伍上阵。

此后七天,梁鸿对她都是不理不睬。

七天之后,这位新婚妻子,跪于梁鸿面前,要其回答,为何要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这是刚进门就要舍弃自己的意思吗?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了这门婚事,拒绝了许多的追求者?

梁鸿答曰,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人生伴侣,是穿麻布衣服,吃粗茶淡饭,能与我一同耕田劳作,隐居山野,过清贫生活的人,打扮如此奢华的你,我配不起啊。

妻子这才告诉他,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要与梁鸿隐居山野,粗布衣服什么的统统都已带来,之所以要以奢华方式出场,只不过是测试一下梁鸿的人品和志向。

梁鸿闻之大喜,同时为妻子取了一个名字——孟光,还有表字德曜,意为贤德出众如日光闪亮。

古代女子多只有姓而无名,更无表字,梁鸿此举,足见其对于陈规陋习的鄙夷,是其异才的反映,而“德曜”二字,更是包含了他对于得到一个贤妻的幸福之感。

虽然梁鸿娶妻的这个故事,存在着相当多的疑点,就连孟光那“肥黑丑”的说法,都很可能是后人为了拔高梁鸿形象,进行的画蛇添足式创作,但这段故事的主要情节,当不会错,因为这位孟光,史料后来又有记载——劝夫归隐。

当东汉王朝开国帝王刘秀,略定关中,即将一统天下之时,许多所谓的隐士,都急不可耐的要去求官求爵。刘秀则出于一个帝王的考虑,以优厚条件和极大气度,派出许多使者,分赴各地,主动招揽天下隐士,意欲为他所用。

这些使者中的一位或者几位,应该踏进了梁鸿的家门,送去了刘秀的问候和求贤之意。

梁鸿有没有动心,不得而知,反正他的许多同类,都在这种招引之下,选择了出山,去刘秀殿前效力。

此时孟光担心夫君禁不住刘秀的延揽,放弃了隐士之道,出来相劝:“你不是一直以归隐山林为人生的选择吗?为何到了现在还要留于此地?”

这番话,意在提醒梁鸿,既然无意出仕,要当隐士,那么就应该选择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林,去避过这些使者的骚扰,远离尘世。

随后夫妻二人,就远遁山林。

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多年之后,年事渐高的隐士夫妻,又开始了“大隐隐于世”,到了江东一代,借居于当地一个大户人家屋檐下。可能两人都改了名字,所以这户人家并不知其为大名鼎鼎的梁鸿与孟光。但没过多久,主人家就从这二人的言行举止中,瞧出了不正常的地方——谦恭有礼、德行高洁、言谈雅趣、安贫乐道……

此非常人也。

后来得知原来自家门下住了一对贤德隐士夫妻,主人家将其奉为上宾。梁鸿何等洒脱之人,并未刻意拒绝,而是借之以便著书。他这一生,也到了要写一写的时候了。

在完成十余篇著作之后,梁鸿离世。大户人家将其安葬在了要离之墓旁。那要离,乃是春秋著名刺客,当地人视为侠义化身。梁鸿,则是当地人心目中品性清高的隐士,足以与要离比肩。

至于他的“贤内助”妻子,后来回到了故乡右扶风,以淡然之态,走完了剩下的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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