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6月10号晚上，水子接了父亲的电话。
“水子，吃饭了没有？”
“吃了，怎么啦？”
“你最近有跟你哥联系吗？”
“没有，怎么了？”
“今天听你哥的同学说，你哥又赌了，你赶快问问，现在就打”。声音中明显的透出一丝焦急。
“我不是说不要管他了吗？让他自生自灭去”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啪的一声挂下了。
水子是我的高中死党，从小努力倔强，出生在农村贫困家庭，有一个哥哥，然而哥哥却是她的噩梦。小时候家里穷，哥哥却有一身少爷病，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散自私，看不惯哥哥行为的水子打小就跟哥哥不和，总是吵架。长大后，家里条件稍微好点，全家憧憬着未来美好的日子，而这一切却被哥哥给毁了。
哥哥高中毕业后，在外地工作的舅舅招揽哥哥过去工作，在一家小厂做组装工人，虽然工资不高，但有做主管的舅舅带着，父亲觉得可靠，父亲一向觉得哥哥过去舅舅那边工作才有前途。
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哥哥开始接触网赌，那年他开始掉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一年夏天水子毕业出来实习，那时哥哥赌性还没有那么大，起码水子没钱交房租，他还有钱给，但是他还在偷偷瞒着赌，只是赌的小。然而世事难料，生活更难过的还在后头。
二
2016年春节回家他身上还有五千左右，父亲生怕他陷进网赌这个深渊，总是询问他的生活和工作，对于父亲的追问他开始编着谎言，找各种借口搪塞过去，那时对于哥哥的说辞水子也没有确认过。
后来水子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赌，工资赌没了，甚至不惜冒险借网贷，找朋友借钱，拆东墙补西墙，以贷养贷，终于纸包不住火。11月初弟弟打了个电话给水子，说哥哥债务缠身，要回家拿钱，电话中懂事的弟弟嘱咐水子好好上班，不要想太多，话语中能听到他哽咽的声音，电话一挂，水子独自跑到厕所大哭了一场。
这是他第一次回家拿钱，拿了两万四，这两万四对于当时水子的经济情况还是拿的出来的，父亲想着帮他填这个洞，想着他能改好。父亲以为事情结束了，实际上，这才刚开始。
因为这个事情，好几天，家里人才缓过来，心情稍微好一点。12月，父亲腰病犯了。然而这只是全家第一次受打击，那时水子还不知道后面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2017年新年，水子全家过了一个平静的年，没有争吵，该吃吃，该喝喝，至少不用为钱愁，
2017年，水子毕业正式工作的第一年，3月份，哥哥开始发微信向水子拿钱。
“为什么拿钱，难道你又赌了？还是之前数没有结清楚，还是去年不止两万多，你骗家里的？”
单纯的水子尽可能把他往好的方面想。
“你有没有钱，先借我还数先，是去年的数，我没有实说，
我还差两万，我现在工资四千，两年能还好。”
“是之前的数，你之前干嘛撒谎，两万要还到什么时候，全家要被你拖到什么时候？”
气急败坏的水子在微信上吵了起来，后来哥哥又说逾期会怎么样，被逼无奈的水子给了他几千块，心怀鬼胎的哥哥还嘱咐不要跟家里人说，也不要跟弟弟说，而水子居然也听从了他的话，对他一点疑心也没有。
三
3月底，弟弟打电话给水子，语气低落，水子知道又出事了，果然，哥哥跟他拿钱了。
为了父母的身体，水子和弟弟在他们面前遮来遮去的，没有把实情跟他们说。7月份，弟弟说哥哥电话打不通。
收到弟弟的信息，水子一整晚都在发信息打电话给哥哥，找他身边的人询问，一整晚都没有睡好，那种感觉以前只是在电视剧中才能体会到，可是现在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弟弟发信息说哥回家了，又欠了几万，又回家拿钱了。看完信息的水子立马打电话回家了解情况，母亲接的电话，说的很小声，也许是气的不想说话了，挂完电话，水子双眼闪烁着泪花，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回家拿钱。一个人的人品是有多不正，心态多不好，多自私，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谎话欺骗家人，一次次的违背自己说的话。
懒惰，贪念，欲望膨胀，不想劳动，只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最终只会使自己偏离正道，甚至走投无路。水子时常想，有因就有果。造成这样的结果到底应该怪谁呢？
哥哥是个混账东西，一次次的伤透了父亲的心。他第二次回家拿了一万五，可是不够还，哥哥把魔抓伸向水子，丧心病狂的哥哥怂恿父亲劝水子帮忙还。水子父亲是一个对子女极好的人，他害怕哥哥越陷越深毁了他的前程。
接到父亲的电话，水子正准备和舍友出门。
电话那头，父亲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水子，你知道你哥的事吧，家里没钱了，不够还，你看看每个月打两千块给你哥，帮帮你哥啊，过年不用给钱我了，帮他一下啊”父亲一再嘱咐她帮哥哥，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与无助。
“好，我知道了，我尽量帮忙，没事的，您不用担心的”。
电话这头，声音哽咽着。一句“没事的”缓解了父亲的担忧。
水子十分痛恨哥哥，但是心疼父亲，水子知道父亲对他还抱一丝希望。
四
接下来的8月份和9月份水子一共转了五千给他，水子答应转钱给他，但是要求要把网贷APP的账号和密码写下来，把一笔笔欠的钱列出来，企图掌握大局，清清楚楚的把所有都列出来，水子生怕给他钱被他拿去挥霍了，还时不时的登进去查看他有没有偷偷的再借，因为还完了自己也轻松了。
可是水子忽略了哥哥的赌徒心理。输了还想再赢回来的心理。没有在哥哥的源头上解决问题，永远也填不完哥哥挖的无底洞。
10月份中秋节刚过，哥哥提着一袋东西来到水子的宿舍楼下。
“水子，你还有没有钱，借我行不，我能还的，”
“没有”
“你支付宝能不能刷一万借我，我能还的，后面的我帮忙还，”
“12点前转给我行不？快逾期了，会罚息的，真的不能帮我了吗？真的要看我这样子下去吗？”哥哥不依不饶的逼着水子。
水子猛地把哥哥从家里带过来的一袋月饼狠狠的摔在地上，
“借什么借，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真的要气死爸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为什么还要赌？”说完，水子泪流满面朝着宿舍楼走去，头也不回，留下哥哥一个人蹲在地下。
第三天，水子找弟弟商量，结果心一软，还是打开支付宝借了一万转给他。
这一万块是水子不吃不喝几个月的工资，水子清楚的知道，每个月这点微博的工资像挤牙膏一样这边用一点，那边透支一点，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出去吃喝玩乐了。不仅如此，还要过上好几个月不买衣服，不吃零食的日子，甚至连女生必备的护肤品面膜都要省着用。
前两个月每个月水子还有剩五六百零花钱，偶尔还能和同事下个馆子，买件衣服。而后面的日子要还借呗，要应付平常的消费开支。或许哥哥还会再来逼我拿钱，后面的日子会怎么样，水子不敢想。
有时候会觉得生活真的是down到了谷底，所有的事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现实生活里接踵而来的压力会让我们喘不过气来，可是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会苦会累，可还得继续活下去。
五
可是日子就算过得如此拮据，只要能让父亲放心，水子觉得都值得。
事情远没有水子想得那么纯粹，哥哥的心理已经扭曲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又三番两次的找水子拿钱，甚至以死威逼。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而且还是来自自己的亲生哥哥，真的很讽刺。有时候水子在想帮他摆平债务是不是在纵容他，反而是助长他一次次的去赌。
那两个月水子深夜都辗转难眠，生活好像一下子看不到希望，家里还没有起房子，如今哥哥这样，更不能倒下，我还要为父母撑起一片天。
2018年春节，哥哥打算不回家，水子知道又欠了一堆债。水子想，也好，省得家里人看到他烦，年都过不下去。水子试图叫父亲不要管他，任由他去，可是行不通，大概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永远都把子女当成小孩子。
父亲几通电话把哥哥给叫回家来。父亲企图把他拉回正轨，对他的关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对哥哥的爱始终都唤不醒他那颗迷失的心，反而越走越远。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有多硬，才会对身边最亲的人的付出视而不见。
当别人家在欢欢喜喜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却是笼罩着一层忧郁，父亲不苟言笑，嘴里叨叨着哥哥的没出息，母亲心事重重，担忧着他以后的路。对于哥哥跟水子和弟弟威逼拿钱的事，水子和弟弟心照不宣，我们没有约定过，我们从未在父母面前说过。
今年春节，水子和哥哥没有说过话，甚至都不曾好脸色给他。水子恨他，不学无术，没有一点责任感，还到处惹事，简直就是社会蛀虫。可是父亲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虽然嘴骂咧咧的。
这两年被哥哥连累，大家都不曾快乐过，水子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父亲脸上的笑容了，有时他会听到母亲在夜里压抑的啜泣。水子说，这两年是她从小到大最难过的日子也是最穷的日子。最困难的时候身上只有三十块，为了省早餐钱，能一个星期不吃早餐，只喝白开水。
为什么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年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水子。
水子时常在想，生活坏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好起来的，因为已经坏到极点了，任何向上的点那都是往好的方向。
六
这些年来，水子尝试着拉他回正轨，苦口婆心的劝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犯了错误只要有心改正，在别人眼里又是一条好汉，至少水子是这样想的。直到今年的6月份，水子对哥哥彻底绝望了。
今年四月份中旬，哥哥又跟弟弟拿钱，手段跟之前的一样。
“我不会再赌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会努力还上的，能还上的，你们能不能帮帮忙？”
“看看借呗还能不能借，或者朋友还能不能帮忙借？”
总是这样，永远都有最后一次，他说的话就像放屁，信用在他那里一文不值。承诺对水子没用，丧心病狂的哥哥就装可怜，说逾期会怎么样，最后甚至以死威逼。
苦于父亲，水子和弟弟还是一起跟朋友借了一共一万五左右给他。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劳动节的前一天，水子在图书馆看书，弟弟发了一条微信截图过来，那是他跟哥哥的对话。他说，哥哥不止欠两万，欠了将近六万左右，现在电话也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
收到弟弟的微信，水子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亮晶晶的泪珠在她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滴在书本上。
水子用手擦了一把眼泪，在微信上打了一行字，“你让他回家去吧，我们没有能力管他了”。水子知道自已和弟弟的工资对哥哥的无底洞只是杯水车薪，现在唯有回家想办法。
家里，母亲伏在饭桌上小声的抽泣，父亲这么多年积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父亲黑着个脸，眼镜瞪得圆圆的，指着哥哥破口大骂“你这个败家子，你是想我早点死吗？”“全家喝农药一起死算了，反正也没有来路了，我还指望你养老？”说着把手里的碗猛地砸向地上，
“我现在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哥哥反驳父亲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父亲一听，起身伸手试图扇哥哥一个耳光，在父亲旁边的弟弟赶紧站起来用手拦住了父亲，脱口而出，“爸，您注意身体”。
母亲踉踉跄跄的的走到哥哥的旁边，双眼已哭肿，声音有点嘶哑，
“你年轻，你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想过你爹？”
哥哥双眼泪光闪烁着，低着头在一旁沉默着。
第二天，父亲还是去二伯家借了三万五给他。
6月11号，在水子和弟弟的逼问下，哥哥主动承认了。回家回来后又继续赌，赢了一把，继续赌，又输了两万，又去借网贷了。
水子没想到他的心理扭曲到接近没人性，前面做的努力和付出全都白费了。
这些年，他浪费了将近二十万。他毁了自己，也毁了一个家。对于父母，他太残忍了。
这一次任由他再如何说好话，甚至威逼，水子和弟弟都没有管了，他不知道，亲情也是需要经营的，他一次次的用谎话骗我们，消耗的是我们之间血浓于水的感情。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终于骚扰电话打过来了，终究他还是跑路了。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但总要昂首走过去，未来才能有好故事可以说。现在的水子依然为还债努力着，为这个家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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