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1]
(一)
阳光灿烂。
风吹过梧桐树的叶子,婆娑出一道道涟漪般的树影,沙沙的声音渐渐被朗朗传来的读书声淹没。远处的操场上,传来一阵阵篮球的拍打、奔跑的脚步以及观众的欢呼声,一切都是如此生机盎然。
周之海望着窗外的梧桐,心下只觉得一阵阵欢喜,多么美的景,多么好的时光。
“嗒——”一块橡皮落在了他的桌面上,是隔壁座的班花。
周之海恍然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课堂上气氛很是凝重,秃顶的班主任双手叉腰,正一脸不善地瞪着他。唔,是怎么了?他茫然,又有种被抓包的无措与不好意思。
“周之海,成绩好就可以不听课吗?”班主任一脸的不高兴,“马上要高考了,你,你,”终究不愿意对最得意的弟子说什么难听的话,班主任挥着角尺,指指黑板上那道题,说道,“你来解一下这道题。”
周之海在班花略带担忧的眼神里怡怡然走上讲台。这是去年高考的一道数学题,步骤难,涉及知识点多而杂,很是难解——这是对其他人——对于周之海来说,并不难。
白色的粉笔在黑色的墙面上刷刷游走,清隽而优雅的字体跃然其上,清晰的解题思路,精准的公式运用,准确的运算结果。
周之海在同学们无声的赞叹目光里走下台去。
班主任“咳咳”清了清嗓子,环视教室一周,说道,“很好,周之海这种解法是最简洁的,其中包括的知识点有……”
回到座位的周之海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心头泛着自得与骄傲。
在这个以成绩论英雄的年岁,周之海聪明、勤奋、成绩名列前茅,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二)
周之海回到家里的时候, 橘黄的灯光铺了一屋子,暖暖的,让人从心里熨帖。
妈妈在厨房里忙忙叨叨,饭菜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爸爸忙里忙外帮着妈妈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又一碟的菜,嘴里还不停数落着旁边翘着腿看电视的哥哥;哥哥撇着嘴,看到弟弟回来眼睛一亮,噌得蹿起来,嘴里说道,“可算回来了,吃饭吃饭!”又开始伸手拿桌上餐盘里的菜,“哎,没洗手呢!”被爸爸一巴掌拍开。
“吃饭了,小海。”妈妈出声唤道,灯光是虚幻的暖,声音是缥缈的温柔。
周之海哭了。莫名地哭了。
当眼泪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哭了。他不懂为什么,只觉得心头一阵发慌、一阵发紧,眼泪就不受控了。泪眼婆娑中,他看到妈妈愈发担忧的脸,耳边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喃喃唤了一声“妈妈……”声音就似堵在了喉咙口,再也发不出来。
哥哥在嘲笑他老大年纪了还掉眼泪;爸爸不语,默默地给他的碗里夹了他最爱吃的菜;妈妈一直关切地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还是学校里受了委屈。
周之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含糊两句“学习压力大”,就将眼睛牢牢地凝住妈妈的脸,温柔的、慈祥的妈妈的脸,好像看不够。
恍恍惚惚地,周之海的心被一种莫大的喜悦和矛盾的恐慌纠成一团,压得他似乎要喘不过气。
他恍恍惚惚地吃过饭,温了书,洗漱过,躺到了床上。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一个人站在一片荒野上,周围没有人,只有枯败的、干黄的草,风吹过,“呼呼——”的声音,充满了诡谲的气息。他开始奔跑,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地奔跑,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在巨大的疲惫和巨大的绝望中,醒来。
(三)
高考那天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不大的雨点却连绵不断,粘稠的雨点连接了天和地,是灰蒙蒙的天和湿漉漉的地。瑟瑟的小风吹过,是一阵阵黏腻的寒,弄得人心情在紧张中又添了几分抑郁。
周之海在父母哥哥的殷殷叮嘱和期期渴盼中踏入了考场。他的心口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急促地、雀跃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