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人之力活出千军万马之势

2022-07-13 00:00:33

真事

2010年,我从农村小学转到乡镇的中心小学,就读三年级。同时也正式成为留守儿童,我的父母放弃这个小县城稳定但极低的薪资,踏上了去往北方大城市的火车站。

我入学早,上三年级的时候也才没到八岁,但是因为只有爷爷在家,没能担起每天的接送任务,所以只能被安排住校。

我们的班主任很凶,也没有生活老师。第一次住校,不知道去哪条队排队打饭,不知道在哪里接热水洗澡,也不知道衣服怎么洗才算干净。

因为个子长得矮,我刚开学就被安排进第一排,靠窗最角落的位置,也是最阴暗、最难看黑板的位置。

开学的第一天默认我们那两桌搞做值日。所谓的值日,除了要打扫教室擦黑板等卫生工作,还有最辛苦最累的活:倒粥洗桶。

每天的早餐都是饭堂阿姨把粥装进粥桶里面,用小推车送到每一个班级,同学吃完粥后,该天的值日生负责把粥桶扛回饭堂,还得洗干净还给饭堂阿姨。

然而因为不熟悉环境,并且在之前的学校也不用学生干这些,所以我对值日一事一无所知。当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那三位同学没有在座位上,我也没有多想。

班主任一来到教室,看到讲台上还有一桶剩大半的粥没有被拿去倒掉。一看到我坐在那里,立刻就来火了,喝着骂着,指责我不做值日坐那里干嘛,然后直接来到我座位把我揪起来,罚我一个人把又沉又粘手的粥桶扛到饭堂倒掉。

我艰难地把桶挪走,九月份有点湿冷的空气夹杂着一些细雨。出教室没多远,老师嫌弃又愠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我强忍着泪水,就当没有听到,继续挪动沉重的粥桶。

开水龙头洗的时候,被坏的水龙头四处喷射的水洒湿了衣服,又被那个金属粥桶卷起来的锋利的边划破了手掌,沁出几道让人触电般刺痛的血丝。

那时只觉得很委屈,特别的想哭,最终也哭了,掉了几滴眼泪,又无声地擦掉。

2013年7月,小升初考试,我一举拿下全年级第一。尽管如此,按照教育局政策,我还是只能去本镇的H中学。

H中学并不好,学习风气很差,所有的学生都被分成三六九等。好的学生没有多少,各种大哥,各种姐倒是占据了一大半。加上那一年H中学的一位初三学生被校园欺凌后坠楼事件,无论如何我都不甘心。

其实真的来说是很害怕,留守学生处于食物链最底端,加上我人长得黑矮瘦,木讷不善言辞,性子腼腆,又有着被别人嫉妒憎恨的好成绩,完全符合被施暴者几乎所有条件。

人脉并不广博的父母找了一个远房的亲戚,是我父亲隔了好几层关系的表妹的丈夫,姑且称它为姑父。

那位姑父跟城区的四中的副校长认识,我最后也被硬塞着进了四中。后来我父母在一次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跟我谈起这件事,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妈跟我说的那些话。

她说,你爸跟我买了好多贵价食材和补品,还给你那位表姑姑两万多让你表姑爷搞好通关,你才能进到四中读书呢!我说你当时怎么不早跟我说,要是这样我就不去那里了。我妈又说,哎呀你爸说我们都不在你身边,说什么也不能再委屈你。

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一定要好好读书,至少不能让爱我的家人失望。

2013年9月。像个循环一样,我又陷入无助和迷茫的境地。终究是落后的小县城,基础设施少得可怜离学校最近的车站即使是直线距离也有1000多米,更不用说我一点都不认识路的情况下。

不过幸运的是,学校门口那些地方会聚集很多摩托车佬或是三轮车大娘。坐三轮车要五块钱,而摩托车只要四块钱。两者舒服程度当然不一样。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我顾忌的,开摩托车的全部都是大爷阿叔,而开三轮车的有同为女性的大娘。人生地不熟的,前者似乎危险得多。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摩托车。没有钱,就足以推翻我所有想选择坐三轮车的意愿。

当时的零花钱是每个月100块,每个月有四个周末,不包括其他特殊假期,公交车来回一趟要六块钱,一共就花去24,每个星期的热水费要五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25,生理期的花销一个月30左右,还有剩下的钱买必备的学习用品,这么一下来就所剩无几。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是和平社会,总该不会出现大人们经常吓唬小孩的那些被陌生人拐走挖心挖肺的事吧?我也就抱着侥幸的心理上了摩托车。

为了尽快认识路,我还专门拿出一个小本和笔,在搭车的同时把路线给记下来,这样还能省去一笔钱。

但是第一次独自坐车却真的把我吓坏了。虽然说四中所处的旧城区没什么大路,但人多的主交通道路还是有的,那个摩托车佬一直开着小路,在旧住宅区的小巷穿来穿去。我一来不熟悉道路,二来天生方向感差,再说这些小巷人烟无几,又有那么多旧房屋,他要是想把我抓走仍进其中一间,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我身体不由发冷,甚至轻微颤抖,强压住恐惧,往后视镜看了那摩托车佬的神情。一切如常。

家里人讲过,好多坏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千万要警惕,绝对不能上陌生人的车。思绪拉回来,我就是坐在陌生人的车上!

我只能假装镇定,若无其事地跟他说:“师傅可以开快点吗?我妈在车站那里等着我了!”其实我妈压根就没在车站,我只是想传递两个信息,一是赶紧换走大路去车站,不要在小路绕来绕去;二是我家长在等着我,若我出现意外,我家长会在短时间内觉察,最好不要有坏心思。

万幸的是我还是顺利到了车站,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也逐渐知道走小路确实比走大路快多了,估计那摩托车了只是想抄近路省点车油。

无论再怎么说,那一种只能靠自己硬着头皮上的无助怎么样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2014年,初二。我错失了被提前录取进G高中的机会,平时成绩比我差的都已经被提前录取,而我只能靠中考那一次机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是在冬天。南方的冬天说冷又没有到零下,说不冷倒也是连骨头都仿佛浸在冰水里面。或许是因为精神委靡,一下子就发了高烧。没办法,只能请假回家。

上公交车时,我摸遍全身也就只有两块钱,可是回到我家的那个车站要三块钱。因为已经是傍晚,昼短夜长,说不定再过半个小时天就黑下来,如果错过了这趟车,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车过来了。

于是我撒谎了,我说到G中学那站就下车。司机却很记得,他把车停在集G中学车站,发现没有人下车,就一再催促。我没敢应答,当时已经身无分文,没有通讯工具,离家还有十几公里,又生着病,要是这时候下了车,很可能就徒步走夜路了。

车站没有特定给公交车停下的位置,后面的车在一个劲儿地鸣喇叭,司机骂了几句,说现在的学生真没诚信,想两块钱打六块钱的车。其实我要下的站是中间站,我只是缺了一块钱,那司机却以为我想一直去到要六块钱的终点站。

但是这远远没完。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那司机站起来,想抓住我这个罪魁祸首。他的眼神四处搜寻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早已停滞,只等宣判,头低到胸前。

“呐!你那个学生妹,戴口罩的那个,怎么刚才不下车?想搭免费车是吗?!”因为感冒带的口罩,居然会成为被指证的标志。听语音传来的方向,我已经可以确定以及肯定司机已经发现躲在车角落里的我。乘客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聚焦到我身上。

我简直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滚烫的体温又升高几度,抓着扶杆的手紧紧缩合。想开口解释到中间站就下车,然而嘴巴却像被下了符咒一样张不开,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我确实没给够钱。

风波并未停止,因为司机不断的辱骂和煽动,车上好事的大爷大妈就指着我阴阳怪气地伸张正义,他们站在制高点,说的话也极其难听,无外乎是骂没教养不诚信,有爹生没娘养。有的拉着自己的孩子孙子让他们千万别学我,不然就会像这样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就这样被人一直骂到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霎那,我的眼泪也像空气涌进我鼻子那样涌出来。

求学的那几年,类似这种事发生过很多,后来遇到便也越来越从容。

2018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名校,以前是离家20公里,上了大学离家便是2000公里,我们终究也会学会一个人面对,以一人之力活出千军万马之势。

财阀姐姐
财阀姐姐  VIP会员 学校里的礼义廉,班级气氛组组长,双人吵架巅峰赛广东省赛区第一名,全国扭打总决赛金奖,2021届翻白眼一秒钟365下纪录保持者,国际犯贱大赛提名奖,白莲花后继者,说话能把人呛死,笔下亦冤魂无数。承蒙厚爱,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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