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佛晓时分的梦,麦秋仍心有余悸,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梦中她空茫茫的心境仍未散去,一颗心突然沉到了冷水里的感觉还深刻。麦秋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伤心欲绝,是快乐不会长久的危机感,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01
天花板悬挂的风扇,摇到天明。麦秋在自己的呜咽声中醒来,好一会才意识到是在做梦,可还是忍不住哭了又哭。
她躺倒在床上,脸颊冰冷冷地一片。扯下已经濡湿的眼罩,泪眼朦胧地空望着。头顶咖色的吊扇微风轻旋,白色的天花板似乎愈压愈低。
青草与泥土的味道,浅浅地钻到鼻子里来。麦秋闻见的,是下雨草坪的味道吧。果然,凝神静听,外面有淅淅沥沥的下雨声响。
窗帘还未拉开,房间里昏昏沉沉。麦秋摸索到拖鞋,走到落地玻璃门,一开门风声雨味扑面而来。庭院里疏落的树木,被洗刷地尽眼苍绿。公路上,车轮轧过积水的声音不时传来。
麦秋在走廊的藤椅上坐下来,身侧的玻璃圆桌上犹凝聚着水珠。她看到雨中的大海,失去了碧盈盈的色彩,海水涨潮漫过了昨日裸露的沙滩。
想起佛晓时分的梦,麦秋仍心有余悸,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梦中她空茫茫的心境仍未散去,一颗心突然沉到了冷水里的感觉还深刻。麦秋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伤心欲绝,是快乐不会长久的危机感,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麦秋回忆起昨天晚上,她去前台要蚊香,那个说一口流利英文的泰国女孩子,用打火机点燃一圈递给她。黑树森森,星月黯然,灌木丛里虫声四起。麦秋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圈蚊香,走过漆黑长廊,莹莹之火微茫闪烁,蚊香的沉着气味飘入鼻腔,淡淡檀香在幽暗中缠绕。
回到房间里,麦秋打开微信,给卓悦发起视频聊天,对方没有接。在发送了几条语音没收到回复时,她心里开始不安。
身处异国,相隔了几千公里,这些失落与忧虑交织,以至于晚上梦萦魂飞。
02
几天前,卓悦在深夜驱车送她去机场。麦秋坐在副驾驶不动声色,心中惘然。她不由自由地转过头盯紧他看,看到的只是卓悦一侧脸庞的暗影。
麦秋凄凄地想,如今我们近在咫尺,明天我们又要相隔几千公里。
在一万英尺的高空,麦秋将头紧紧地挨着窗户,机翼灯闪烁的流光,从她的脸上晃过。
在舷窗的镜像上,她看到自己的眼睛,鼻尖,然后是嘴唇,继而是不甚清晰的整张面孔,漂浮在倒映的机舱内景中。在感到眼睫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她戴上了眼罩和耳塞。
凌晨三点半,她在广播声中醒来,半个小时后将抵达普吉岛国际机场。望向窗外目之所及,终于不再是被夜色消融的山峦树林。俯瞰星星点起的灯火,依稀辨认出一些轮廓。没有灯光的地方,漆黑一片,也许那是海。
出关的时候,长长的列队左拦右截,在给了小费后突然畅通无阻。机场很小,出来迎面是巨幅广告牌,只是用大大的英文写着,欢迎来普吉岛,玩的开心。
坐大巴车,开往入住酒店的途中,夜色还是黑的。泰国时间相较晚一个钟头,彼时普吉岛还在睡梦中。
她往后坐,挑了靠窗的位置。车灯扫过路边低矮的住宅,商铺,以及热带植物。偶有夜宵摊,四人围坐喝酒猜拳。时间过去,早点铺的老板娘已经打开灯,一口大锅架在门前,热气蒸腾,缭绕不散。
天色微明,露出了白皙的亮光,刷了彩漆的房子窜入眼帘。不管是郊区还是城镇,浅色的,亮丽的,浅蓝,艳粉,乳白,如何涂染似乎全凭一时心意。
大巴车进入城镇,就似开进色彩斑斓的童话里去。两旁的风景随之边远,随时可见国王与皇后的画像。
时下是雨季,甚至可以说是泰国的冬季,路旁热带的花草树木,却种类繁多,仍是一派浓绿湿润,清翠艳丽的风光。缓行在盘山路上,一面是海, 一面是山。海、山、天空,都从熟睡中醒来,黎明前的暗影慢慢被驱散。水雾浩渺的海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身下氤氲着。
一个小时后,大巴车抵达攀牙府的海边度假村。城镇破烂无规则,度假村却全然不同,海岸线如同一条分界线,划分过客与本地居民。这是两个世界。太阳还未出来,酒店的自助餐已经开始提供了。
麦秋什么都吃不下,先行回房间,住的是一楼,后窗外便是庭院。麦秋很快冲洗,头发还未干,便躺进单薄的白色被褥里睡着了。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