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喜
【1】
迷离的灯光,闪烁,闪烁,昏暗的舞池里簇拥了男男女女。音响轰鸣,调酒台上穿着白色衬衣的女孩,她画着粗黑的眼妆,长发及肩。有客人点鸡尾酒,侍者把写着名字的纸条放在吧台的玻璃盘中。
她调酒的模样很帅,两只手上下翻飞,眼神中透着笃定和沉稳。她调出来的酒,没有客人说一个不字。遇上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调几种自己研试的鸡尾酒,其中一个名叫“城市之光”。但一年前,她就再也不调“城市之光”了,任客人给再多钱,她不做。逼急了,只回两个字:不会。
当城市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她套上短外套,离开酒吧。染红头发的同事叫她一起宵夜,她很少参加。偶尔参加一次,只是喝酒,仿佛出了酒吧,才是她可以恣意放松的时刻。不得不说,她是个敬业的调酒师。也有人叫她,公主。
她喜欢夜深的马路,最后一班洒水车喷洒着喧嚣了整个白天的浮夸与空洞,将它们撒在敞着盖的垃圾桶上,转角的水管盖上,以及藏着野猫的下水道里。
尤其是初夏,马路蒸起些微暑热,凉风像骑着摩托的少年穿街而过。她走着走着,加快了走子走,放慢了步子走,跳一跳走,踩着路面的格子走。怎么随兴怎么走,走到浑身出汗,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像个男孩子。
有一晚,她正这样走着,突然想唱歌。她哼着《雨中曲》,手臂夸张的打开,一只脚做圆点,右手挽着路边的电线杆,唱完了最后一个音节。
“唱的不错。”有人鼓掌。她吓住,从电线杆上松开手。
竟是对面的路人,灯光昏暗,看不真切。个子很高,穿着黑色的风衣。
她冷下脸,快步赶路。男人几步跨过马路,追上她来。
“刚才是《雨中曲》吧,我很喜欢这首歌,你唱的好极了。”他手上挽着一把伞,她才发现,地面湿滑,原是一场大雨在她下班前刚过。
“我是一个作曲家。”他热切的介绍自己,掏出一张名片。
她好奇接过来,“欧阳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他补充。
她继续走路,只是步子慢了一些。
“我很喜欢你的嗓音,有一点····磁性,很软。我新写了一首曲子,缺一个人为我唱,你愿意吗?”他一口气说完,让人无法拒绝。
“我只会调酒。”她冷着脸,从他身前穿过。
“不急,你考虑一下啊····”他站在原地,“想好了,就打我电话。”
【2】
酒吧的工资足够她开销,并且支付掉白天职业大学的学费。她读的是酒店管理,谁也不知道她晚上另有一个身份。
不读大学不行,她想换掉夜晚的身份,但现在还不行。她计划着,再有一年半,毕业以后就正式换份工作。
夜晚工作,白天上课,难免打盹。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坐,一个人走,一个人听课,一个人打盹,没有人为她放哨。好几次,她被教授从睡梦中拎起来,答非所问,惹来轰堂大笑。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她。他坐在她身后已有半年,她却从不知道。冷漠着来,冷漠着去,都不曾回头看过一次。
这天,她又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县城的老家,才是杨柳抽枝的季节,河水化冻,欢嚣着从门前奔腾而过。她搬着小凳坐着发呆,眼角却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人,蓝白色条纹永远束在藏青色长裤里少年。
梦中,等不到人,心却是真实的疼和焦虑。猛然被教授拍醒,她又一次懵着站起来。
同学已经窃窃私语,等教授气急败坏的挖苦她,他们好轰然大笑。她脸上表情木然,似乎也等着教授的发作。只有他,在她身后着急。急得没办法,突然吹起了口哨。
所有人的目光从她这里移到了他身上。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