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我5岁的时候,因为被小伙伴抢了玩具站在街边哇哇大哭,忽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在我手中塞了一只蒲公英,还捧起我的双手,教我把细小的绒球吹散;小男孩对我羞涩一笑,见我停止了哭泣心满意足地走开了。望着随风而去的绒球,我不禁出了神。
从那之后,我便对蒲公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女孩们心心念念地都想要娇艳的玫瑰,而我只对路边平凡的蒲公英情有独钟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我看见路边那些并不起眼的蒲公英,每当我看见在风中飞舞的蒲公英绒球时,我总是爱幻想,有那么一个男生,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跑到远处摘一只蒲公英,用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再跑回我身边,手把手地教我怎样把蒲公英的绒球吹得更高更远……直到那个叫楚阳的男生出现
记得那时候上大二,我参加学校组织的“三下乡”活动,利用暑假的小半个月的时间去到山区里支教,帮忙打点孩子们的生活起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楚阳,黑黑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高出我一个头,也非常壮实;和我们不同的是,他长我两岁,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这是他的家乡,他本可以在城里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他却选择回到这里的山区小学,当一名教师。
作为迎接我们的老师,他早早地来到车站等待,一见到我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冲着我们友善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间漏了一拍
02
刚到的第一天,简陋的环境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不得不尽快地投入工作,也许是缘分吧,我被分到了楚阳的班级
我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工作,带着一脸迷茫找到他,他一开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带着难掩的兴奋向我表达了感谢,接着他便开始交代具体的工作,而我害怕出纰漏带着满心惶恐空一字不落地将他说的事项全部记录下来,看见我这样,他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些许的赞许
作为一名新手自然会有很多不太熟悉的地方,果然,在当天晚上,寝室里的一个小姑娘在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尽管年级主任和楚阳都表示我是新人,犯这样的错误可以理解,但是作为寝室的负责人我还是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第二天我闷闷不乐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楚阳看出了我的心事找了个休息的空挡把我带到了他小时候常去的小溪边散步
沿着河岸,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身旁是潺潺的溪流,阳光穿过层层绿叶散落下来,在我俩身上形成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光斑,我们就这么沿着小溪缓缓走着,心变得异常地平静
突然间,一阵清风拂过 ,顺便卷来漫天的蒲公英,在我惊喜之余,楚阳跑到不远处的树下摘了一直蒲公英,用宽大的手弯成“C”字状,小心翼翼地护着跑回我身边,递到我的手里对我说:“顺着风的方向,从下往上吹,它就能飞得又高又远”。
望着随风远去的蒲公英,再回过头来看着楚阳清秀的面庞逐渐与我脑中的幻影重合,我不禁红了眼眶,就是他了,那个男生就是他了……
03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们回到学校继续工作,但是彼此之间却有了一层无法言说的小暧昧,我仍旧一丝不苟地做着手上的工作,只是常常会想到楚阳护着蒲公英向我跑来的样子,心里不免泛起阵阵涟漪,但随之即来的是淡淡的感伤……
我常常找借口在他上课的时候去到班上听课,望着他耐心温柔的样子,嘴角尽是掩不住的欣喜;他也会找空闲时间带我到他小时候去过的山坡、田地,每一次,他都会摘好多蒲公英,我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望着飞往远处的灰白色的绒球,再回过头来望向对方,看着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
他向我讲述着童年玩耍放牛干农活的趣事,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心里升起阵阵的暖意
“你为什么喜欢蒲公英啊?”
我听了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因为蒲公英很勇敢啊,它只要一遇见自己喜欢的风,就会离开滋养它土地,随风而去。”我向他解释到
他没有再说话,气氛渐渐地变得有些感伤
良久,他打破沉默,“我父亲去世得早,我妈把我拉扯那么大不容易,现在她身体不好我不能离她太远,况且,这里的孩子们需要我,我没办法离开。”
我愣愣地望着他,眼里浸满了悲伤,甚至有些许的敬佩,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坚定,还有歉意……
我努力地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你能坚持这样的理想很好啊,我能理解!那个…孩子们的试卷我还没有批完,我就先回去了…”我逃似的离开了现场,转身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04
那天之后,我们都刻意跟对方拉开了距离,趁现在还陷得不深的时候,努力将自己从悲伤里抽身,可是啊,无论距离再怎么远,眼神还是出卖了我们,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悲伤的气氛也越来越浓。
最后一天晚上,学校举行欢送会,孩子们用家乡特有的舞蹈表达着对我们的不舍与感激,在一片欢笑声中,我和楚阳隔着篝火相望,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渐渐地,我们之间原本几十米的距离突然间好像隔了好几个银河系,楚阳的身影在我眼里越来越模糊,直到泪水浸满了我的双眼。
第二天一大早,楚阳将我们送到车站,把工作报告交给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渴望他再回头看我一眼,可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他也没有回头
返校之后,我在整理工作报告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信封,收件人是我,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楚阳苍劲有力的字迹呈现在我眼前:“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分离,真的有一些人,即便是注定了不能在一起,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去爱,我在这边很好,你在远方,要更好。”
眼泪夺眶而出,我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我突然间发现,我之所以喜欢蒲公英的勇敢,是因为我自己没有那么勇敢,且不说我的学业没有完成,即使是我大学毕业了,我也不愿意将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贫瘠的山区,尽管我很喜欢楚阳,我也不愿意为了他去到大山,我不愿意放弃我的前程和城市里优渥的生活,呵呵,我真是个胆小鬼,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05
两年之后,在我忙着奔波于各种大型招聘会时,我收到了楚阳的来信,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株已经风干了的蒲公英,信的末尾有这么一句“山坡上的蒲公英开得甚好,每每路过,便想到你。”
我拿着信,心里一阵恍惚,耳边传来男友轻声的呼唤,我下意识地将信收好放进包里,也打算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传说中蒲公英最深爱的是风,所以只要风一召唤,它就心甘情愿地随风飞走,可它永远也无法陪伴着风,风一停止,它便狠狠摔落在地
于是,便有了蒲公英的花语——无法停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