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阴，空中飘着小雨
宋九左手撑着伞，行李箱放在右脚边。她抬头看着‘津门中学’四个大字在淅淅沥沥的的小雨下显得有着朦胧。
中考的成绩一般，宋爸宋妈在深思熟路下为她选择了这所民办中学，看重的就是这所学校不错的升学率
因为地势，从校门口到教学楼需要上长长一段的楼梯，行李箱重，宋九一手撑伞单手根本无法提起箱子，9月闷热，在这样的雨天更是让人心头平添一丝烦躁。
就在宋九纠结为难，想着要不要干脆把伞收掉，双手扛着行李箱跟楼梯进行一场奋战时，一个脑袋出现在了伞下。
男孩弯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距离宋九很近，发丝上沾着毛点点的细雨，他的眼睛大而有神，有很浅的双眼皮褶子，瞳孔的颜色有点淡，他看着她笑，问：“同学，高一的吗？”
十分自来熟的模样
没等宋九反应过来，男孩就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宋九赶紧跟上他，把伞撑在俩人的头顶。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男孩把箱子放下，深吸一口气，毫不掩饰地喘了几口气，打趣道：“你这箱子放石头了吧，这么重。”
宋九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学，所以带的东西多。”
“没别的意思”男孩怕她觉得抱歉，哈哈一笑，挠挠额头：“我不收费，就是觉得你女孩子家家的，自己提箱子怪辛苦的，对了，你家人没送你来？”
宋九点点头，瞥见男孩的额头，立刻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包里找出纸巾递给她，答道：“对，我爸妈工作都挺忙的。”
男孩结果纸巾，说了一声谢谢，又问道：“高一的？”
宋九：“嗯，6班。”
宋九至今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就跟自报家门一般把班级号说了出去，男孩听到咦了一声，似是疑惑，后又欢快的说：“好巧啊，我也是。”
他微微站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江书程。”
那时的宋九没有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会留在她心里这么久。
……
高中的学习作息与初中时不同，学校与学校之间作息的安排也有细微的区别，津门中学7点便开始早自习，晚上的晚修会一直上到晚上10点。12人的宿舍，人多洗漱为了避免大家一起挤厕所，宋九必须比其他人更早起，晚上会边看书边排队等着洗澡。
早起晚睡的生活宋九并不适应。
今天第一节是语文课。
老师先从文言文讲起，教室里此刻都是包子油条肠粉各种早餐混合的味道，宋九看见语文老师第5次皱眉然后走到窗户边，停下讲解，扯起了其他的话题，脸上的表情嫌弃又好笑：“同学们，咱这教室的早餐味也忒浓了吧，我一闭眼都以为自己现在在早市呢。”
同学们哈哈哈哈哈了一阵爆笑，宋九打了一个哈欠，也弯了弯嘴角。
这时，后座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小小的撞击声。
宋九回头，就看见江书程用掌心轻轻地在揉脑袋。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书尘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瞌睡。
他似乎一直都很困，大部分的时间只要宋九回头都能看见他瞌睡的模样，各种睡姿，也不在意形象，宋九问过他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讲。
他闲闲地翻动了一下眼皮，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毫不在意地答：不为什么，你认真听你的课。
以宋九这十几年的读书经历来看，他要么是不爱学习，不在意成绩的人或者是隐藏的学霸大佬。
第一次摸底考试数学卷子放下来的那一刻，宋九知道了，他是前者。
“宋九，你的卷子。”
课代表把卷子提给她，上面的红叉叉以及让宋九愣住原地不知所措，她考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不理想到极点的成绩与父母开学前的期盼叮嘱让她情绪一时间压抑无法挣脱。
9月的天气燥热，晚间的风吹来倒是清爽
宋九站在走廊的尽头。
江书程看见她，走过来：“你喜欢看星星还是月亮？”
宋九愣了一下，十分认真的回答：“我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江书程手肘撑在栏杆上，眼睛看向很远处，后慢慢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说：“你的未来还很长的，这只是刚开始。”他用无所谓通透的态度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九想，一定是晚间的风太温柔了，亦或是自己太想家来了，眼泪流下的时候她这么止都止不住。
江书程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啊？！诶诶诶！别——”男孩急的手忙脚乱开始翻裤兜，翻了个遍也别找到一张纸巾。
宋九哭着哭着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开始只是默默地流眼泪，到后来开始小声地呜咽，江书程跟着她蹲下来，毫无办法地挠头，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
他想逗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你看看，我考的不是比你还差嘛，你想想我的分数，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
他不敢说话了。
因为宋九在他的安慰上哭地更凶了。
2
宋九性格内向，交友范围几乎就是前后左右桌的距离。
上课的时候认真地听讲记笔记，下课也不随处走动，乖乖的拿出练习册赶老师讲课的进度。江书程会笑嘻嘻地从背后用笔尖戳她，笑她这是‘画地为牢’。宋九会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叮嘱：练习册第**业，今天的作业，回家后要认真完成。
江书程并不住宿，在某次闲聊中听他说他家在S市，现在住在他姑姑家。
宋九附和地说了一句：“我家也在S市。”
“是嘛？”男孩好看的眼睛里像是泛着光，他扬起笑脸，说道：“这么巧，有空出来玩呀。”
在宋九看来，她与江书程的关系就是普通的朋友。
除了有时江书程下课出去溜达的时候把她的水杯带上，上课铃响时男孩跟同学打打闹闹地走进教室，路过她的座位是把那个画着小汉堡的水杯搁在她的桌角。
她轻轻道谢，他微微颔首点头，时间久了这似乎就变成了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有时任课老师会在她去问问题时笑着提点：“你后桌要是有你一半的学习热情就好了，你有空啊带带他。”
宋九不是没有给江书程进行过思想教育，但是对方用十分诚恳真挚的态度听完她的心灵鸡汤后依旧不改的做法让宋九没辙。
就是这样普通的关系，或者再具体说，是比普通好一点点的朋友的关系。然而俩人之间的谣言却入雨后春笋般肆意蔓延。
午休的时间，宋九懒得回宿舍，实在是困得厉害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小会。风在教室的窗帘吹得飞舞起来，燥热却依旧不减半分。
有人在过道走动时不小心撞到了宋九的桌角，宋九睡眼惺惺地睁开眼，看过去时，就看家江书程略带歉意的目光。
他用手挠了挠左边嘴角下边的皮肤：“失误哈哈哈，失误，你继续继续。”
他总是这样，用着极其诚恳认真的态度，让人觉得即使他真的做错了事情也不忍心责怪他。
宋九用手背蹭了蹭额头，因为睡姿，现在的额头肯定一片红印子。
“诶？”江书程突然弯腰靠近，语气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那双好看的眉眼在宋九瞳孔中放大。
“我发现——”江书程拖着语调，眼神带着好奇又靠近了几分：“你一只眼是双眼皮，另一只是内双欸！”
宋九微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后仰想要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她轻轻嗯地一声：“也没什么奇怪的。”
江书程啧了一声：“我还是觉得神奇，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才发现，看来我对你的观察还不够仔细。”
说完他边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听动静应该是趴下午休补交了。
少女背板地挺直，不知何时，小巧白皙地耳垂泛着淡淡地粉色。
高二分班，俩人之间的距离由前后桌慢慢变成了这一层楼的一头一尾，宋九还是喜欢在上晚自习前站在走廊上背单词、写题，或者是盯着某片不知形状的云发一小会呆。
江书程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她站在走廊上会走到她的身边，俩人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特别简单的话题，比如：
宋九：“上次周测数学卷子怎么这么难。”
江书程会滴溜滴溜地转动眼睛，冥思苦想一会儿，拖腔带调地啊~一声，然后坦陈：“不知道，我没看。
……
江书程：“我怀疑食堂的油不用钱，一份炒面半盘子的油，关键是还没味儿，贼难吃。”
江书程：“诶，你看看——”他用下巴示意一下方向：“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宋九观察了好一会，疑惑地答：“……猪？”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放在宋九面前晃了俩下，而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俩个字：“像你。”
在宋九还没反应过来时，男孩狡黠地双眼笑地眯了起来，放声爽朗地笑弯了腰。
莫名的，宋九回想起了第一天在校门口初见他时的模样，少年眼里满是纯真的炽热。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男生女孩一点点小距离的靠近都会被传出十八个版本的故事。
有次，宋九刚走出办公室的门，看见江书程和三俩好友从楼梯上来。
其中一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一脸八卦：“你就承认了呗。”
另一个人接话：“就是，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啊，不够兄弟。”
江书程被叨叨地烦了：“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地干什么，滚蛋！”
接下来的话大概就是那俩人抓住他逻辑上的漏洞，一个劲地再笑：“你丫的没否认呀”
莫须有的谣言，江书程会特意跑来问他介不介意，宋九耸耸肩。
于是谣言起了又淡下去，起了又淡。
江书程的意思就是十分荣幸成为苦逼高中生活里大家娱乐八卦谈论的中心，给枯燥的日子里添了一点小乐趣。
非常和谐的状态，直到一个女生把宋九叫出来谈话。
3班的苏忆，年纪里小有名气的才女，刚代表学校参加市里英语作文比赛拿了个二等奖。
苏忆把宋九堵在门口，眼镜下的眼神带着审视：“说，你是不是江书程的女朋友？”
没等她回答，她紧追着问：“你俩现在在谈恋爱？”
宋九摇头：“没。”
苏忆：“那你这是……在钓着他？”
钓？
宋九一时不太明白这个字用在这句话里的意思。
苏忆不属于温文尔雅的文科学霸，相反她大大咧咧一拍栏杆，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江书程。我想追他，跟他告白。”她停顿了一会儿：“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弄清楚你俩是什么关系。”
后来，宋九问江书程，为什么不接受人家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呀！
得到的答案是——不想耽误人家。
宋九以为他口中的耽误是指‘作为学生，不要耽误人家的学习’，直到后来，宋九才明白江书程口中的耽误是一种对于他未来生命期限未知数的一种无奈与妥协。
3
他生病了，心脏方面的疾病。
仔细回想起来，很多的事情都是有迹象的
高二那年的篮球赛，人高马大的江书程一眼看过去就是种子选手的人物事实上满脸兴奋地担任了啦啦队队长。
他几乎不捣蛋，作业总不按时完成，考试分数也并不理想，但是老师对他是出奇地纵容。
江书程告诉宋九他的事情的时候是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五
宋九回S市，江书程跟着说自己也回家一趟。
乘坐着扶梯出地铁口。
专属于S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引入眼帘，红透了天。
江书程闲闲地语气说：“诶，我跟你说一件事吧……”
宋九回头看他。江书程在她的眼里看见了那天天空的
火红的，是带着希望的
江书程闲闲地语气说：“诶，我说一件事呗。”
……
“这里”江书程指了指左心口的位置：“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江书程期待着宋九表情的变化，他太熟悉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的人从一脸惊讶到惋惜的变化过程。
宋九为了不挡住行人，挪动了脚步，与江书程相对地站在地铁口的一边，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蓦然的抬头，一向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她歪头想了一会儿，声音迟缓：“所以你是在等吗？”
江书程：“啊？”
“等它……”宋九动了动唇，没有把那俩个字说出口。
“哎呀，不是啦，我怎么乐观的一个人。”
宋九：“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上课，不好好学习，不按时完成作业？”
江书程不服气地嚷嚷：“你别冤枉我啊，我可是在课堂上贼乖巧的好学生。”
宋九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那是因为你在睡觉。”
……
宋九想问，你是不是也挺害怕的
害怕自己会沉睡于某刻时刻
害怕自己没有未来
所以不敢努力，害怕来不得看到结果。
江书程在宋九的眼里看见了那片火红的天空，平静的，又是热烈的，
他看见她微皱着眉头，有些严肃，以往她遇见难题时总是这幅模样，现在仿佛他就是那道难题。过了好一会儿，宋九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下来露出浅浅的笑，江书程看见她的小虎牙。
……
他听见她喊他的名字，说：“江书程，别等了，我们一起考大学吧。”
江书程微愣，这次，隔着遥远的未知的未来，他答：好呀。
就像当初在校门口宋九一样，有些话，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宋九静静地看着他，把脸转开。
江书程问道：“对了，你接下来怎么回家？”
宋九看了眼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公交，你呢？”
“哦，我爸妈来接。”
宋九点点头，“那……再见。”
江书程余光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早早就停着的黑色轿车，紧跟着宋九的步伐：“我送你吧，我爸妈来没来呢。”
宋九走到公交车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书程人高马大的站在站台上，黑色的双肩包松松垮垮地背在左肩上，此刻朝着她朝她招手。
这个时间点是下班高峰期，不一会儿车上的座位都坐满了，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手挽手上了车，‘嘀！老人卡——’的声音响起，宋九被声音吸引过去。
她站起来示意老人家过来这边坐。
老爷爷笑得慈祥，摆手道“姑娘，不用不用，你坐你坐……”
“没事儿爷爷”宋九往座位外又走了一步。
此时，另一个人也起来让座。
老人家连声感谢：“麻烦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宋九朝她们笑了笑。
再次看向窗外时，江书程的身边站了一个女生，俩人交谈着，女生小脸蛋粉红红的，透着少女的娇羞，江书程低着头目光闪躲，右手挠挠后脑勺，有些为难的样子。
宋九一眼就看明白了。
过了好一会，江书程飞速地朝宋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那女生说了句话，那女生点点头便笑着跑开了。
江书程重新朝宋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俩人视线交集，他为难的神情被笑容替代，指了指手机。
宋九下意识地点亮手机。
微信在几分钟前收到几条信息。
江书程；【这周六出来玩不？】
江书程；【都在一个城市，不出来玩一趟，就挺……】
江书程：【可惜的】
宋九看着聊天框
又俩条白色的话框出现
【刚才】
【我把你的微信给她了。】
宋九站稳，腾出一只手打字：【嗯？为什么】
江书程发来一个摆脱的表情包
江书程：【帮帮忙呗，我觉得当众拒绝一个女孩子挺不好的。】
宋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手机上飞速的打字：【哦，所以你把事情甩给我。】
江书程：【emm~我把它称之为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宋九：……
江书程：【明天请你吃冰淇淋】
宋九：……
辛苦费…吗？
宋九：【KFC的！】
江书程：【没问题！！！】
江书程：【行啦，把手机收起来吧，要开车了，扶稳了别摔着。】
果然，宋九刚握紧扶手，汽车就启动了起来。江书程站在原地笑着挥了俩下。公交车起步速度慢，江书程在宋九的余光里也停留了很久。
回家再点开微信时，通讯录小人头旁边多了一个写着‘1’的红色圆点。
宋九陷入了沉思。
宋九把原本计划去图书馆自习的计划划掉，改为‘游乐园’。
S市最近发展旅游业，划分了一大份区域用来建设，其中新开设的游乐园就吸引了一游客量波波的。
12月份了，南方的城市冷的刺骨，室内室外都靠一身正气扛着。
宋九从衣柜里拿出白色的棉衣，加绒的牛仔裤，帽子围巾手套都乖乖戴上。
宋爸宋妈周末依旧在忙，桌上留着零钱和小纸条，叮嘱她天气凉出门多穿衣服，还有，按时吃饭。
宋九把小纸条工整地对齐收起来，塞进房间窗台的小盒子里。
宋九没去过游乐场，对于一段全新的路线她保持着十足的谨慎，反反复复对着好几遍公交线路图。
中途转了一辆车。到达游乐场门口的时候9点20分。
俩人约是时间是早上十点。
宋九找了一个花坛坐下，穿着手套的手揣在兜里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宋九有些紧张，在她十几岁的人生生涯中她并没有跟男生单独出来过，，等会儿见面俩人聊着什么，会不会很尴尬？自己这样子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事实上，江书程要比宋九想的更了解她，他总能抛出她感兴趣的话题，给她带了草莓味的牛奶，遵守承诺带她去吃了KFC的雪糕，当然还有汉堡薯条。
如果要说非得找出一个尴尬的点的话。
那就是江书程来到游乐园门口看见宋九的时候一脸诧异的表情，看了看手表，不敢相信地又看了看手机。
9点45分。
他没迟到。
江书城内心十分挫败，他走到宋九的面前，问：“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说完又小声地嘀咕了俩句：“哪有让女孩子等男孩子的。”
宋九隐隐地知道，这好像关于男孩子们的某中尊严之类的，边解释道：“我有一点点路痴，所以就习惯了去陌生早一点出发，我得给自己留点时间”她抬头观察了一下江书程的表情，后者盯着她示意接着说下去。
宋九温吞地说了俩个字：“找……路。”
好像是有点好笑，不然江书程不会坐在宋九旁边足足笑了十分钟。
江书程不再纠结了，利落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小爷带你去玩。”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天俩个人都是不同于在学校的穿搭。
江书程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午后的太阳一出，他好看地眉眼就藏在了阴影下。
在第三次江书程抓住她偷瞄的眼神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看啥呢？”
宋九脑袋垂下去，否认道：“没”
江书程十分怀疑：“嗯？”
宋九：“你看错了。”
江书程叹了口气，认命地妥协：“行吧。”
对于他生病的事情，俩人都能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那些刺激好玩的游戏项目宋九看都不看，只在旋转木马那停下，指着旋转木马对江书程说：“我们玩这个吧。”
于是俩人旋转木马玩了十遍。
木马悠悠地转着，江书程回头，对着宋九说：“下周圣诞节，给我送个礼物吧。”
宋九：“你为什么不给我送？”
江书程笑了笑，看着她说：“圣诞节那天我生日。”
江书程：“给我带个礼物——”他语调上扬：“好吗？”
那一年的生日，宋九送了他一顶帽子。在宋九的印象里江书程很喜欢带帽子，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书程都带着宋九送的那顶帽子。
帽子后面，又一行白色的小小英文：willbefine.
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是宋九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她从心底里希望江书程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之后，只要有空，俩人都要约着出来，去图书馆学习一整天，或者是找一家人不太多的奶茶店聊上俩句。
高三轰轰烈烈，如战场一般时刻不能放松警惕。而俩人独处的时候，时光都慢了下来，某一次宋九从书里抬起头，江书程正坐在他对面，男孩用手撑着额头，手上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下一秒那些演算的过程被他胡乱地划掉。
周围很静
宋九听见
书页翻动的声音
笔尖在纸上沙沙的摩擦声
江书程的呼吸声
还有…
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她是心跳声。
宋九对自己说，今年的夏天挺让人期待。
4、
时间飞快，少年依旧是少年
7月份领成绩单的时候，江书程没来，他说，我懒得拿了，你帮我拿吧。
宋九帮着他把成绩单拿回了家，又收到他的消息，他说：
【明天我来见你】
【顺便拿我的成绩单。】
自从游乐园那次之后，江书程没再让宋九等过他，每次宋九走到约定好的地方时，一看就能看见他的声影。
这次，江书程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高高大大的，少年初长成人的模样。
只唇色苍白，眼底又淡淡的黑眼圈。
他一看见她就笑，说：“我给你点了你最爱的薯条和冰淇淋。”
宋九看出来了，他很累。
瞅见她眼里藏不住的担忧，江书程哈哈无所谓的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是因为熬夜打游戏。”
“阿九，所以你以后千万别熬夜，要不然就会变成我这样丑的。”
阿……
九……
阿九
这是宋九第一次听见江书程这样称呼她。
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宋九发消息问他：考到什么学校了？
他很久才回：【就……普普通通的学校呗！】
上了大学之后，不光只是学习，还有人际关系，各种会议报告、PPT和团体活动。宋九觉得自己真的很笨，很多的事情都做不好。
江书程就这样几乎包揽了她所有的实操作业，一边又一边教她办公软件的适用方法，俩人在一座城市的俩端，一个东，一个西，尽管如此，江书程还是以每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宋九的生活里。
慢慢地，你会习惯一个人，然后不知不觉的依赖一个人。
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就是打来微信回复他发来的早安消息。
有次宋九感冒，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惊醒后发觉自己错过了选修课的选课时间，点开微信时就看见江书程的消息：【帮你抢好课啦！】
【喂喂喂！你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起床啦，小懒虫。】
偶尔的，俩人也会约出来玩。
每次他来都带着一堆的好吃的，用略带嫌弃的表情说：“多吃点，看你瘦的呀！”
快到暑假的时候，高中的班群里组织同学聚会，江书程接到电话，好像是以前班里的同学打来的。
电话那头有些小声，仔细听也能听出来。
那边问：兄弟，在干嘛呢？
江书程答：“喝奶茶。”
“呦呦呦……跟谁。”
也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她，江书程就把她的名字报了出来：“宋九。”
那头哈哈大笑了俩声，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她呀，你老实交代，你俩到底在一次没？！”
宋九惊讶地看着他，江书程视线也看了过来。
他说：“没呢，但我———”
然后在一片风吹来的热浪中，宋九听见
“很喜欢她。”
他把电话挂断后，看着宋九：“这句话我只说一句，因为我能活…”
“江书程！！”宋九猛得出声喊。
江书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卡在嗓间。
沉默几秒，宋九说：“我请你吃薯条吧。”
……
宋九的生日在10月份，江书程本来是要来找她出去玩的，可真到了那天的时候，他发微信说：先不来了，雨下得太大了。
宋九看了一眼窗外，天气正清朗，是难得的好天气。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圣诞节。江书程的生日。
照例的零点送上祝福
那头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复。
凌晨5：20分有了一条消息，来自江书程
【阿九，明天我想来见你呢。】
第二天，宋九接到了江书程的语音电话，接通时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声音低沉冷静：“喂，宋九是吧。”
宋九心脏猛得跳动起来，不安感席卷而来。
“他走了。”
…
宋九愣在原地，这应该是梦吧！
对，是梦！
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醒过来！
她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猛得使劲掐自己。
心空了
眼泪住不住，无声得流。
他明天说过的：
他说，明天我想来见你。
但是
可惜…明天的她们没有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