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事难料。
有天阿贞下班回来,发现屋子一片漆黑。阿方瘫坐在角落里,身边摆满了易拉罐,满屋子的酒味混在香水里,令人作呕。
“我们的孩子死了。”阿方抬头看着阿贞,声音嘶哑。
他们买的那瓶高材生精子一直储存在泰国的医院里,他们也一直在努力工作攒钱,原本打算挑一个黄道吉日去泰国,把手术做了。
然而2015年泰国的一起代孕事件火速升温传遍全球,政府为了阻止泰国女人的子宫成为全世界的子宫。立法规定只有合法结为夫妻的异性恋才能接受代孕服务,且代孕绝对不能是经安排的盈利行为。且同时销毁大部分不符合条件寄存在医院的精子、卵子,以及半成型的胚胎。
这其中包括他们买来的那瓶精子,还有朋友已经进行过精子卵子结合,尚未移植到子宫的胎儿。
“没事。”阿贞抱着阿方,拿起一瓶瓶身正立的啤酒,一饮而尽,“听说吉普赛那边的医院……”
谁知道明天又会怎么样呢,是晴是阴?
未来会给这些少数派一个怎样的交代呢?谁知道呢?只能戴着最入世的面具拥挤在人流来来往往中。
好在他们的等待,不是徒劳。
2024年,中国终于通过同性恋法,肯定同性恋人群合法同居且注册领证,享有一部分婚姻的权利。
这项法律和“民事结合”实质差不多。但那天,值得狂欢,因为从此刻开始——同性恋开始有了婚姻名分。
那天一大早,他们就起床了,阿贞给阿方仔细地化了淡妆,换上新买的衣裳,一脸严肃地手牵手去领证。
那张公章下的合照,两个人都板着脸。太过期待导致过于紧张,都没来得及留下一个最美的笑容。
阿贞的姐姐生了孩子,她爸妈乐呵呵地逗着外孙,暂时忽略了“不孝”女儿。而阿方的父母几番伤心欲绝,最后只提出一个孩子的要求。
两人协商很久,决定去领养一个孩子。
A
自记事起,我常年住在爷爷奶奶家。
直到我到了上学的年纪,才住到爸妈家里。但是一到假期,哪怕只有2天,爸爸总会开车送我到奶奶家,一趟车程5小时,起早去,贪黑回。
爸爸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他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不是很好。我只能拼命地在他们面前夸爸爸,希望有一天他们和爸爸的感情,与和我一样亲密。
我等了好久,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年,才有了改变。
妈妈怀孕的时候,他们特地从老家赶过来,拎着一堆家禽,每天屋子里都飘着土鸡的香味。那段时间,我和妈妈胖得像一大一小两个皮球一样,反而是爸爸瘦了。
他太紧张了,然而他也没有因此忽略我。
我想,我们这个相亲相爱的小家庭里终于又要多一个小成员了,真好。
B
公元2042年的元旦,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但有些人为这一天的到来,等得太久了。
阿贞和阿方也是。
这一天,全球大部分国家一起宣布,政府立法通过了同性生子。
各大医院一时间住进了好多同性恋者,男性去检测精子质量,女性去打排卵针。更多的是提取很多年前冷冻的精子卵子,开始进行受孕手术。
阿贞是第一批。
用的精子是好久之前偷偷买的,卵子是阿方很多年前冷冻的。
阿贞坚决自己怀孕,理由是自己想当妈妈,其实是因为阿方年纪大了,她怕危险。她躺在手术台上,透着狭窄的玻璃窗,看着个头比她矮一截的阿方一个劲儿地跳起来,一瞬一瞬地给她打气。
人生什么事情不是由一瞬构成的呢,走了这么长的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A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长大了。
爸爸说过,当一个人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的时候,他就长大了。
妈妈也说过,当一个人有了责任的时候,他就长大了。
不惯怎样,这两种体会,我都有了。
一个月的时间太快了,今天是弟弟的满月酒。大家都在外面吃饭喝酒,我蹲在床边看着他小小的皱在一起的样子。想着等他长大了,我要带他一起上学,手牵手回家,帮爸爸妈妈收拾房间……
“别看弟弟了,快来吃饭。”
妈妈突然跑过来,拉起我,往外走。
那一瞬间,妈妈脸上似乎闪现着少女的红晕,特别好看,就像电视剧里最青春美好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