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

2017-12-30 17:14:16 作者:雨荞

狙击手‖雨荞

《《狙击手》》by 雨荞

  父亲把那匹白马撂倒在地上,在轰地倒地那一瞬,马暴厥过去了。

  黯澹的背光里父亲手拿从枪头上卸下的枪刺站在马尸的前蹄旁,刀刃上疑似有一线血迹。

  我拿起枪朝那肌肉发达的胸口扣动了扳机,瞬间一股酡红的浓血往外突,隐隐带着热气,不时冒出小气泡,破裂,又冒出,又破裂。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之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和长长的尾巴(枪管)左右踉跄着走向“窝”(藏点)。留下父亲和那把刺刀独对白马的流泪。

  一阵风吹过,我散漫地把枪取下丢在“窝”旁一堆沾满泥垢和血迹斑斑的衣物上。我深知军人的枪是不离手的,可我现在不想深知的太多,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匹白马?不想知道白马是什么?我不想深究待在这里的意义?我甚至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可面对眼前支离破碎荒静的一片狼藉,我不由地只能追问这些我不想知道的东西。要是不那样做,我将只能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躺在废墟上、挂在半壁上、睡在砖瓦下、伏在树茬下的敌人尸体发呆,还有身后隔着七堵颓圮残墙两棵焦黑不知名树和一条潺潺小河的旁边的小山包。

  从我扣动第一枪算起,白天和夜晚加起来已经过去了六十五个刻钟和不知多少的零碎分钟。这段时间以来,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我时刻保持着脑袋的运作,想着一些可想的东西。可是现在神经不起作用了,想的东西也近于殚尽。我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想东西。

  我倚在“窝”里,用袖口擦拭着瞄准镜的镜片。这个用铁水烙在步枪上的瞄准镜,显得有点儿突兀。父亲也伏在“窝”旁(我的旁边)目不转睛的用一只眼望着两公里以外的情况。忽然,一句“来了”,我立即反身膝盖着地,将枪管从“窝”上两颗石头中间的洞里缓缓送出去。从瞄准镜里我看见了几个人、再几个人、再几个人……最后是一辆正方体样的淡黄装甲车。父亲弯腰哆嗦着移开了。我将枪缩了回来,拉动枪闩,从裤兜里用指间夹出三颗子弹压入,推进膛内。又轻轻的送回原位瞄准,瞄准那群人中最显眼的一位,他身上的服装相比其他的更加鲜艳,并且挂着亮丽的璎络。过去的八场枪战中,我一共扣动了八十六次扳机,其中两发击中的就是这样的军官,五十八发则成为响声,其余的弹无虚发。

  “扑通扑通”我的心跳有点儿加速。父亲弯腰回来了,“走近了再杀”  。他的话几乎像蚂蚁说话,听不见,只看到嘴巴在翕动。其实他每次去报信回来都是这么一句,也就不必认真。

  父亲原名付勤,他坎坷的身世就像他的这身肉体一样——体无完肤。二十一岁那一年,他在某村名叫“光大小学”的破房子里教书。当战火光顾这里时,他挺身而出救下了全校学生——六名。而他的左腿腿肚子被子弹击穿,发炎腐烂割去了一大块。他现在的腿如同被斧头砍了两刀的树干一样既难看,又危险。因为那六名学生的家长不幸成了战火亡魂,付勤先生便成了真正的父亲。往后,由于祖国多难,兵劳力不足,他进到兵工厂打铁。在一次打铁中他用铁锤将他的左手大拇指敲碎了。再后来,大军节节败退,矢尽兵穷,他就参了军。由于长了一对鹰眼和一双猫耳,也就被派给我当帮手。不过很不幸,他的一只眼睛在那八场战火中的第三场中被飞过的子弹擦伤,失去了已有的眼力。现在也就只有一只在发挥作用。他的坎坷不平,他的丰功伟绩不止这些。由此,在军营里大家都奉他为父亲。

  敌军已进入一公里以内。父亲又清了清,“九十一个”,顿了顿,“加上装甲车足足一个营”。我脸上已划落了几滴白汗,心跳的速度也比以往任何一场都厉害。寡不敌众的态势给我很虚的兆头。

  父亲用脚蹭了蹭我半悬的脚后跟,示意可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瞄准,扣动,拉闩,又推进。一瞬间,那位身上挂满缨络的军官倒下了,敌军瞬间扑地找掩护。只有装甲车冒出更大的烟前进,几个步兵侧身隐进了车的后面。我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左侧三百多米地方的四十五个战友已经疾风骤雨。

  “胎胎胎车车……”父亲语无伦次,嘴抖的变形。我迅速将枪移向车胎,瞄准扣动,没打中,又扣动没打中,又抓弹压入。瞬间,战场一片一锅粥。

  “跑”父亲一声没落,轰一声,我进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在白茫茫的混沌中,我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沉睡。时间好像过去了一生一世。

“扑通”我又掉进了万丈深渊,寒气冰冷入骨。我垂死挣扎,吐了一条血河。我确定我死了,踏进了天堂。天堂熠熠生辉,刺的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咳喘和河水汩汩声,背上感觉有人使劲儿的锤打。我努力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堆旺火,一条小河和一个人,他一手扶着我一手捶打着我的背,我咳喘着,全身湿透。

  原来我没有上天堂,醒过来了,当时已是深夜时分。是父亲将我从“窝”里背进河里,救醒。醒后,父亲隐约说了些东西,我只听清他说“为了避开敌军扫荡”这句,就煨着火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凌晨,我被无边无际的饿梦饿醒。不过,比昨晚清醒很多了。父亲在不远处一个天然凹下去的地方费力做着什么,我爬起来走过去一瞧——尸骨成堆。既眼熟又模糊,我跪地失声痛哭。父亲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一个班都在这里了,敬个礼吧!”

布土,堆拢,拍固,敬礼,完毕。又拖着身躯往“窝”的方向行进。父亲将身上的枪取下,挎在我的肩胛上,扶着我行走。

从小河边走过两棵焦黑树再走过七堵残墙,花费了我们整个中午和半个下午的时间。我的体力不支饿的已经出现幻觉了,父亲也差不多。他虽在早上吃了半片耳朵大的玉米饼(从战友包里搜到的),但我知道他在我“死去”之后一直干着体力活。所以当他在跟我说“我们班算是全军覆没了,敌军大概也损失了两个班,其余撤回原驻地,我们要死守阵地”时,他自己却死恹恹的倒下去倚在一块石头上呻吟。过久之后,他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前面一堵九步之远的墙角排水沟。当我沿着他的方向看时,发现那排水沟里有一只白鼠在鬼鬼祟祟。即刻,我像看到敌人一样也盯住了它。当白鼠蹿出水沟时,父亲和我不约而同的一并扑向白鼠。白鼠沿着墙角拼命窜,当接近白鼠时,我抓过肩上的枪,准备用枪托将它顶死。可一个趔趄,我轰地倒下,眼前的白鼠跑着跑着跑成了一匹白马。

  父亲把那匹白马撂倒在地上,在轰地倒地那一瞬,白马昏厥过去了。我拿起枪在白马的胸口上狠狠地射了一枪,然后转身走向“窝”。父亲从枪头上卸下钢刺在白马的脖子上抹了一刀,刀刃上留有一线血迹。

2017.02.09

 

 

相关阅读
你好,我喜欢你

我那时觉得,除了陆祎,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直到我遇上大奕……

陪朋友相亲的尴尬经历,那个男人竟然对我有好感

朋友被邻居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据说人品长相都不错,说是周末见个面,吃吃饭聊聊天。她怕两人尴尬就让我陪她去,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朋友说有人陪着不尴尬,还舒坦些。反正就

提灯人.沈雁

沈雁就那么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本是最娇美的新娘,可她眼里含着泪,那泪水后面是深深的绝望。

闺蜜男友私下追求我 竟然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小云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闺蜜,我们两个人比亲姐俩还要好,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她也知道我所有的恋爱史。小云两年前认识了一个网友,这个男人跟她在网上聊了一年多才见面

我能闻出爱情的味道

玉书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她想找到那记忆里的少年郎,年少时让人念念不忘的香味。

美人月上阁

清晨她睁眼,看他如墨青丝垂下,正瞧着自己。灰白空气里他笑得像个孩子。

春天郊外踏青的心情句子说说 烦恼也随着烟消云散

春天的时候,天气和温度都刚好适合去郊外踏青,享受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受被暖风包裹的感觉。很多著名的诗句都是诗人在春天写的,有哪些关于春天去郊外踏青的

“要么爱我,要么还钱!”

文 | 郁风闲 01. 每回被问起与陆尧的相遇,沙世总是脸红,含糊地丢下一句:“我那时候疯了……” 那时的沙世确实疯了,穷疯的。 她为了爱情,不远千里来到陌生的城市,却被男友骗光所有的钱。她觉得没脸向家里求救,最后拖着行李箱流落街头。 流浪了两天后,沙世被饥饿、疲倦、伤心折腾得几乎崩溃。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拿出还剩一格电、随时可能欠费停机的手机,翻阅着一个个陌生的号码。 来到A市后,男友以“...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