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之欢:付墨(番外)

2020-07-24 16:04:23

古风

我是太子,却娶了一位我不爱的太子妃。

对这桩婚事我并无怨言,毕竟于皇家之人而言,情爱本就不是必需品。她是我母妃所选,乃镇北将军府上嫡女,凭这两点便足已。

大婚前我曾远远见过她一面,她走路时步子迈得既大又干脆,反将引路宫人甩在身后,让对方只得踩着小碎步跟在背后:“许大姑娘,您等等奴婢!”

那脚步如疾风似的姑娘这才发觉不对,回头笑道:“啊!对不住。”她笑容爽朗,眼眸微亮。

“太子殿下,那是镇北将军府上嫡女。”身旁内监悄声提醒道。

原来是她,我这才知晓对方身份。直至那抹嫩黄色背影消失在宫殿内,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自然知道。既然母后有客,那本宫下次再来探望吧。”

再次见面已是大婚之夜。当我进屋时,她正低着头,龙凤盖头遮住了脸,小模样看似老实,实际上一双脚却总在胡乱瞎动。

待揭下盖头,许意欢冲我红着脸笑,轻咬下唇,似是羞得想用帕子捂脸。本就红扑扑的脸蛋被红烛一照,更艳三分。

我承认那瞬间自己心跳曾乱过一拍,但很快便被理智拉了回来。正如最开始我说过的——情爱不是皇家的必需品,对于这点,母妃与父皇之间关系已很清楚明白的证明。

心思回转间,面上便堆出抹温和笑意。

这是我人前最常用的表情,却不料许意欢看到却愣了愣。她敛住情绪,有礼地笑道:“太子殿下。”

或许是我错觉,那刻她眼中仿佛有水光闪烁。

应是错觉吧,毕竟谁会为了刚见第一面的人而伤感?很久以后我再回想此景才了悟,那天许意欢不是为我心伤,只是为了她心里期盼的爱情而难过。

这女孩是北边长大的雁,却从这一刻开始缓缓踏入笼中。

……

我是太子,却娶了一位我不爱的太子妃。

与其说不爱,倒不如说是……嫉妒?讨厌?

我尤其讨厌许意欢每天都乐颠颠出现在我面前瞎闹。她凑近乎方式是世间独一无二,毕竟应该没有哪位京中贵妇会拿着锤子大刀在夫君跟前习武,美其名曰——强健身体。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能这么嘻嘻哈哈在宫里生活呢?

许意欢是一个与我截然不同的人,她越靠近我,我便越慌张。

所以每次当许意欢做了什么,我就忍不住要数落她几句。她今日这衣服穿的不好看,昨日那头发像个鸡冠,前日憨傻走路还顺拐…...非见她气得跳脚心里才舒服些。

或许是实在数落得狠了,这日她却没有回嘴,只低身行了个礼:“既太子不乐意见臣妾,臣妾还是先退了。”说完便退下了。

难得没见她作妖,我反倒觉得不习惯,顺着她道:“太子妃先回去吧。”

那晚我在书房磨蹭许久才回寝殿,许意欢蜷成团在榻上睡着,面上尤带泪痕。

我的心被揪了下,小心翼翼抱她上床。看着她睡梦中仍那紧簇的双眉,忍不住叹气:“许意欢,你不该入宫的。”

许意欢这种傻姑娘,身上哪有半分东宫太子妃的气场。见人三分笑,成天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个防备。

可她这番入宫……说到底还是怪我。如今父皇沉迷炼丹,竟连朝堂也不顾,整个朝廷已成陈首辅呼风唤雨之处。

母妃想为我铺路,才特地求娶镇北将军家嫡女。镇北将军乃是四镇将军之首,可用其武力兵力可威慑一众人等,再者因镇北将军长年身处边疆,不用担心其会对朝中政局产生太多影响。

我们没得选,许意欢也没得选。

皇家本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做选择的地方。

……

我是太子,却娶了一位我不爱的太子妃?

何为“爱”?这字眼我只在他人口中听过,父皇、母妃与东宫太傅们未曾教过此物,自小到大我听到的皆为——太子应勤奋些,将来才能担得起肩上重任。

许意欢与这深色红墙总格格不入。

她太亮了,单站在那儿便能成一束光,横冲直撞地撕破黑暗来到我跟前。可我却有些怕那光,怕一旦触及,便会不由自主沦陷在那片暖意之中。

因为未知所以惶恐,不知自己若奔向那光后会发生什么?只敢在表面端出客套笑容与伤人言辞来维持距离,心里却早有道声音笑我:付墨,你早输了。

我瞒不过自己,更瞒不过有心之人。秋猎之时,有人买通官围大臣瞒下有熊出没的消息,并有意将其往许意欢所在方位引。

还好她身旁小马机敏,懂得回营报信。回想当时许意欢抱着树摇摇欲坠模样,我不敢想象若自己再晚来一步会是怎样。

那天,她紧紧抱着我。许意欢面上泪痕未干,眼中微微泛红,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在此刻竟像是尊瓷娃娃般脆弱。

我见她这样,心中抽抽地疼,不过更疼的却是腰。

当时见这家伙往下落,便脑袋一热不管不顾地上前接她,竟一不小心扭到了腰。许意欢倒是心大,脱险后还有空与我说笑,说什么“腰好很重要”。

真是......女孩子家家怎能说这种话。

我曾派人去查围场那日所发生的事,却一无所获,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一次意外,最后也不过是轻轻发落了几个官围大臣。

说到底还是当时羽翼未丰、实力不足。虽说父皇整日沉迷炼丹,但大部分事仍是需由他和陈首辅做决断,我所能触及的政务只是皮毛罢了。

等到后来我坐上那把龙椅,才真正感受到朝堂中暗潮汹涌。皇帝又怎样?若没实力,不过是朝臣们共同扶持的傀儡罢了。

……

父皇与母后过世后,许意欢便想着法子试图安慰我。她从不刻意说什么,只是在我深夜埋头处理政务时托宫人送上些甜汤吃食,又或是靠在榻上等我回寝殿。

夜露凉,我有时便悄悄在外殿先暖暖身子,好让外袍和手不那么冰凉,再抱着迷迷糊糊的许意欢回内室。她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但仍软软地出声与我打招呼:“你回来啦。”

我将她拥得更紧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瞬间,我开始感激母妃将她带到我身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束轻轻暖暖的光,早已悄悄地将我围住。

逃?

我不想逃了。

屋顶赏月那日,我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将自己心中藏了许久的情绪都蕴在这唇齿相依时刻。

……

离父皇驾崩仅过三月,陈首辅领着一干人立在堂上逼我选妃,美曰其名为“为皇室开枝散叶”。

那是我上位后无力感最强的一次。说实在的,彼时的我并没有那个选妃心情,况且我心中明白,许意欢估计是应付不来那后宫莺莺燕燕。

可不管是笑着推辞还是怒斥殿中之人,总有文官出言规劝。而陈首辅站在最前头,明明弯着腰,却似大局在握。

我将椅子把手死死捏着,面上却笑道:“大学士费心了。”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想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罢了。

他的女儿陈贵妃,说实话我并不喜她,那女人既虚荣、心又狠,为了点小事便可将宫女拖下打死。但为稳住老狐狸,我只装作看不见那些,成日对她笑脸相迎,三天两头往陈贵妃宫里去,反引得众人都觉得她就是我心尖上之人。

自我登上皇位后,许意欢也回过神来,老实地收了花园里的兵器,摆出皇后该有的端庄模样。

有时看去,倒有些不像她了。

不过私下二人共处时,许意欢便立马抛去花架子,瘫在床上同我碎碎念。

今天那个贵人又来告状了,昨天那个妃子又吵架了,有时还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同陈贵妃之间最新战绩。

叽叽喳喳半晌后室内又陷入宁静,许意欢靠在我肩上小声道:“不知今年秋天的边城是不是同往年一样好看……付墨,我和你说哟。以往每年秋天我都会同爹爹、哥哥一道去山中打猎……”

循着她的声音,我仿佛见到徐意欢身着骑装,神气地驭马在林间穿梭。

那应才是最适合她的模样吧?有时我会不禁这般想。

我拢她入怀,听着对方继续念叨,口中却笑话她:“许意欢,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自是不乐意,吹胡子瞪眼地又要和我干架。见许意欢那精神满满的模样,我抱紧她只顾着笑。

还好有她在,幸好还有她在。才能让我在深不见底的宫墙里寻到丝光,有了喘息之地。

如今的我,只剩她了。

…...

秋天时许意欢没实现她骑马打猎的心愿,而我又多了另一个可以相伴的人——虽说他仍在腹中尚未落地。

但我心中仍是喜悦的,刚得知这消息时脑袋竟有些转不动,反倒傻乎乎地凑近她肚皮观察,把许意欢笑得抱着肚子直喊:“付墨,你太逗了。”

我干咳几声,尴尬地扭过头去。但到了下次仍会忍不住对着她肚子说话:“皇儿且等着。待你长大时,父皇定会给你留一个太平天下。”

虽知他如今听不见,但我仍说的很认真。

这是我给未出世孩子的承诺,更是对许意欢的承诺。却不曾想,未等我实现这个承诺,他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我没告诉许意欢,自己躲在书房里空余时间早已选了好几个好听的名字,也曾想过她腹中孩子长成后是个什么模样。父皇和母后未曾教我如何去爱,但我却可以去教我的孩子何为爱。

一直沉浸在喜悦中的我忘了小心提防暗处小人作祟……那日,许意欢揪着我衣角嘶哑道:“是她么?是陈若如么?”

我只能压住心底的痛,冲她摇头解释:“不是的,她没有那么大能耐。”

能将一国皇帝蒙在鼓里的人,除了朝中手眼通天的内阁大学士,还能有谁呢?

可如今我尚未有能与他一博之力,若贸贸然出手,或许只能扒拉下对方层皮,无法将之连根拔起,反而打草惊蛇。

只能忍。

我低声喃喃着:“欢儿,且在等等……再等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何尝不是也在试图说服自己呢?

但比起眼前的儿女情长,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自我仍是太子时便已开始让人去探听陈首辅各方面事了,他不仅在朝中拉帮结派,四处打压与其政见不合之人。在外更是放任自己家人欺压百姓,近两年,更是嚣张得开始伸手到军需处。

此人不除,何谈天下太平?又如何做一位明君?毕竟皇宫本就不是一个可让人随意选择的地方。

或许正是从那刻开始,我与许意欢越走越远。她不再对我撒娇,不再对我碎碎念,行动间端庄得体,愈发像一国皇后应有的模样。

我们曾携手走过,最终却在交叉路口选择了不同方向,背道而驰……

许意欢走的那天,她的眼神飘过我,飘过太子,飘过宫墙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边城秋日的树林,她打马在林间逛着,笑靥如花。

有时我会想,若让我重来一遍,会不会不是这个结局?若我不是太子,身上没了那么多责任,若我俩只是对普通夫妻,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局?那抹光是不是就能一直伴在我身侧?

那日我握着她的手哑声道:“许意欢,来世你我都别入帝王家,好好儿做一对平凡夫妻,好么?”我又重复道,“来世我还想再遇见你。”

她像是才看到我,微微侧头看向这边笑了笑,未曾说话。可在许意欢闭眼的那一秒,我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

“不,我不愿再遇到你。”

相关阅读
草木有本心

她忽觉得香摇心狠,宁用命让他永生不死地记住自己,孤独地在世间流离。一 丑时已过,城西的长街灯火通明,往来行人熙熙攘攘,一只黑色的鸟“咕啾”一声飞过去,落在街尾某家店铺的屋檐上。 叶行沼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赶路十分辛苦,他揉揉困倦的双眼,街边摊贩卖着肉羹烧饼等各样美食,香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团云扑向他,他忍受疲累的同时还要受馋虫的折磨,真是苦不堪言。 他停在黑鸟停驻的店前。铺子里一个绿衣姑娘倚着

放萤归

孝萤心底一直明白,会守护她一生的男人,只有他,并不是黄颐。一 我嫁进高家满九个月了,我与夫君是少年夫妻,平日里常追逐打闹,不管婆婆怎么喝呵斥,顽劣的夫君总是拉着我的手偷偷地去山上找野兔子。,这日,我闯下大祸,我慌慌张张地踏进家门槛,满头大汗,眼眶红红,我跪在婆婆面前,声音都带着哆嗦:“怎么办啊,婆婆,夫君他从树上跌下来了,如今在医馆,不省人事,大夫说夫君撑不住了。” 说着,我嚎号啕大哭,泪珠止不住

七弦琴上梨花雪,清雅香尘染琼月

那年,三千落雪惊扰了繁城长安。他置身于水墨画卷中,撑着伞,缓缓向我走来。「那年,三千落雪惊扰了繁城长安。他置身于水墨画卷中,撑着伞,缓缓向我走来。」 思琼月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恍惚间,她看到了不远处某个熟悉的身影,思琼月强撑着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人。 江府廊桥的灯笼清清亮亮,视线之内一览无余,廊桥外的风呼呼的吹,像刀割一般划过思琼月的脸,但是此刻的她已经麻木,心中的

【凤凰劫】姑娘,放开那只妖

万万没想到,我这种宽容反而放纵了窦鸢的恶行,第二天,我打开门,门口堆着一坨狗屎。栏目:凤凰劫 作者:谢羲和 姑娘,放开那只妖 简介: 一、好大的一只狐狸 我紧握着剑,蹲在石头后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盛夏的夜,远处蝉鸣,还有近处草丛中的点点萤火,月光洒落,溪水微微泛起涟漪,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的女孩子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晃着脚尖去点脚底下的水,她嘴角噙着笑意,不时转头去跟身边的人说话。 那是一

镜妖

她的贪官相公不仅貌美如花、惹人惦记,而且还很抠,不给她吃肉,每晚梦中叫“静静”?楔子 镜妖,以铜镜为居,以美色养气,以真心补神,以金子为食。虽为妖类,却为善妖,镜可续命,若造杀孽,则被收回镜中,若镜碎,则灵气散尽,终至消亡。 ——《怪物志》 五月初一,天朗气清,宜动土,宜安葬,宜行丧。 远处唢呐声渐至,向唢呐声响处望去,一行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自远处而来,行至墓处,众人皆停,唢呐声渐消。一位老者自队

野人小姐

我的意思是,夜晚太凉,睡在草地容易感冒……你想去我家住住吗?引子 吴孜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湛蓝如洗的天空和左侧冒着黑烟直往下坠的直升机。 唉…… 自己应该是命绝此地了吧。 他闭上眼睛,身下是大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几秒钟后他似乎听到了树枝划破衣料的声音。“砰!”头不知撞到了哪里,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 “哧啦……哧啦……” 什么声音? 吴孜觉得自己的头皮特别疼,不是那种受到重击后的钝痛,而是纯粹

七娘

七娘洗澡的时候被董家大少爷撞见,也怨不得人家,暴露在天地间的湖,谁人来不得? 七娘洗澡的时候被董家大少爷董寒川撞见——也怨不得人家,暴露在天地间的湖,谁人来不得? 七娘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虽然恼恨,倒也没觉得自己贞洁被毁,需要抹脖子上吊以证清白。 但董寒川脑子不大灵光,呃,通俗点儿说,他就是个傻子。他捡了七娘的衣服,把她当成下凡的七仙女,想要把她娶回家做娘子。 七娘哄他不得,欲一掌劈晕他。谁知

杨梅聚魂

“这举人老爷的酒,可是等着中了状元,迎娶那状元夫人时才肯喝哩!”长宁是座小镇,这里民风淳朴,数百年都不曾出过大奸大恶的人,大打大杀的事。 有那年岁艰涩,儿女难养的人,大家共同接济接济,也就拉扯着过来了。大家安居乐业,也就对于出外闯荡没多大兴趣。 打破这小镇安宁的是个乞儿。 他从家乡那边逃荒过来,和家人走散了,一路寻亲一路乞讨,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受了多少辛酸,来了这里。到得镇上,再也撑不住了,就此倒

十二簪:锦书织梦

他踏过了海岛,去过了西域,行过了沙漠,却从未再觅得像她一样的佳人…… 楔子: 浮梦灯照亮了桌案上的一角,女子研墨,铺纸,拾笔在信纸上一笔一画地书写,娟秀的梅花小篆跃然纸上。 灯光越来越亮,女子瘦弱的身影越来越淡薄,末了,只听得一声叹息,仿若是从灯中传出。 忘忧崖的山峰之上,云烟茫茫,几声鹰啸,划破了云巅,一白衣男子张开双臂,极力地抓紧料峭的岩石,一步一小心地将手探向悬崖边上的灵芝,云巅之下,几

【倾城恋】苏染染追夫记(二)

最近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接二连三地邂逅帅哥?算命的没说我今年桃花泛滥啊!栏目:倾城恋 作者:云葭 苏染染追夫记(二) 上期回顾:苏染染听说表姐梁添被游龙公子退婚,十分惊讶。 我睨了苏峻一眼:“真的假的?大哥,你已经是有女儿的人了,可不能乱嚼舌头,小心梁添找你麻烦。” 苏峻笑了笑:“我一个有女儿的人还跟你一个小姑娘开玩笑不成?不信你问姑姑。” 姑姑脸色不太好:“你大哥没骗你。可是添儿看着挺正常的,还

手机读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