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档案(四)

2022-06-21 12:03:58 作者:张景贤

漆黑的冷夜,冰冷的雨胡乱拍在林寒洲的脸上。

他呆呆地坐在山间的一座坟墓前。

坟墓上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那个在他心中活着、又无数次死去的人。

这两个名字紧紧地靠在一起,迎着海风,面朝着那远处黑洞洞和不住翻滚的海浪,就像是回到了那个令他无数次疼痛而又清晰的黑夜……

“你是他们的人,对吗?”,怀中的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

他的喉管里已经满是血水了。

“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寒洲只能紧紧地将他抱住,硕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他的脸上——他承认,他真的后悔了。

林寒洲无助地哭泣着。

他从未想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竟然会如此痛苦。

“没关系,那我们就下辈子再做情侣就可以了……”那个人虚弱地笑了笑,打算和他做个交易。

他的手往上攀了一下,目露渴望,但又旋即松开。

“……不,我们还是不要一起死的好,免得你又说我年纪太小……所以等我先走--你再来,至少,至少要再过七年才可以……咳”

只这最后一声响动,就耗尽了那人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

“我爱你……”,他甚至来不及做个完整的嘴型,未合上的眼里尽然是深深的眷恋,是个呆子都看得出来。

雨磅礴地下着,在黑漆漆的夜里将他血水蜿蜒出去,令人刺目得很!

林寒洲忘了那之后他是怎样回去的,甚至也忘了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只唯一清晰的几个画面,是他亲手将所爱之人盖上棺盖,然后捧着他的骨灰埋在这儿……

雨仍旧下着,就好像从那年下到现在似的,让人感到没什么变化。

不过,纵使他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但那种透彻心扉的感觉却还清晰萦绕,并时不时地又冲上脑后,给他来个致命一击。

是以他早早就决定好了,在35岁的时候离开。

这样,既全了自己的心愿,也不负他对自己的嘱托——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他了。

只是,原本一切都打算得好好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他做好所有决定前,又让他再次看见“他”呢?

这样出现的话,还真是令人舍不得啊,真想再多他看几眼才是。

更何况,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嘛?

如同镜花水月,即使谁都知道它是个转瞬即逝的美梦,但也还是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不过林寒洲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孑然一世,唯一拥有的,便是他无可挑剔的道德感——毕竟其他他也再无力能抓住什么,所以他必须保证公平。

保证对张泽屹的公平,也守护对那个人的公平。

诚然,这两种情感是不可替换的,那么他自然不能把他当成“他”。

只是,看着那张脸,实在是太令人迷乱了,所以他当即下定决心,把早已做好的决定提上日程,以免徒生更多留恋。

归心似箭地回到仓库,林寒洲兴致高昂地收拾了起来。

他找了一些袋子、箱子,把仓库里的东西该扔的扔,该留的放——总不好连身后事都要麻烦别人的好。

虽然除了杨哥,其他也没别的人好拜托了。

可若是杨哥的话,那更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毕竟,让他来收拾自己的遗物,不更是凭白增添他的悲伤吗?且他肯定会为了没照顾好自己,而感到无颜面对师父,备受打击,那又何必呢?

林寒洲心里思量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连着跑了好几趟垃圾池,才把房间的东西清掉。

反正也没几天好住,林寒洲干脆把大部分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再用清水狠狠冲洗几遍过后,整个仓库简直焕然一新。

除了一进门的沙发,往左走后靠左的洗漱池、靠右的床铺,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外,其他空无一物!

如同心灵得到了净化一般,愉悦是愉悦,但他的身体却感到异常虚弱疲惫——也是,干了那么多活,没睡好也没吃饱,现在还能有感知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寒洲随便冲了个凉,一头栽倒在刚刚清洗过的沙发上,心里不住腹诽。

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会为此感到愧疚——他并不想要虐待他的身体。

他也知道,当他无数次有意无意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时,他的身体、他全身的每个细胞,有多么努力、渴切地想要活下来……可他却无暇顾及,甚至分身乏术,因为真的感觉太累了。

“对不起”,躺在沙发上的林寒洲侧身蜷缩,一只手抚上灼烧的腹部,心里默默念叨。

“再等下吧,等我休息好……”

门檐外的日头照耀,照得思维发散的头脑微醺,林寒洲整个人暖洋洋地,不知不觉就要陷入沉沉的睡眠。

只是就在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个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

“寒洲啊,寒洲……寒洲先生……寒洲老师……”——好吧!后面还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的呼喊。

一听到那嘈杂,林寒洲下意识就闭上眼睛想装呆瓜。

但很可惜,他忘了因才冲洗完要透气的仓库门大开,就算他试图假装人不在也没用。

呼喊着的人踏上台阶,几乎一个箭步就跨到了他的面前。

“寒洲,寒洲!阿洲啊……”,杨哥趴在沙发旁推他。

那动作之巨大,让林寒洲不得不睁开眼睛“缓缓醒来”。

“嗯?”,他疑惑了一句,满脸难掩的困意,然后他目光往上,看见了逆光站着的张泽屹和他身边的林嵩睿。

被刺痛的眼瞬间垂了下来,林寒洲靠着扶手坐了起来,边推开杨哥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哥别吵了,烦死了”

杨哥收敛了点,但仍旧非常着急。

“阿洲你不知道,这次事情真的很紧急,来,你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好好听我说”

杨哥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袋不知道是酸奶还是补充剂的饮料,用包装口包着的纸巾擦了擦,撕开口子后就放到林寒洲的嘴边。

“张教授的女儿不见了!就在你走以后……”

林寒洲嘴里下意识地啜饮,一面消化着巨大的讯息,然后抓住了最后一个。

“嗯?什么叫我走以后”——难不成他们还以为她的消失跟他有关吗?他那天的确是有点奇怪地不辞而别了,但也并不代表他会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亏是师兄,杨哥一听林寒洲那语气就知道他误解了,连忙解释。

“不是,张教授的女儿是在回家的路上消失的,和你那档案上其他少女消失的节点一样……”,杨哥小心着措辞,“嗯,阿洲你不是之前.......额,比较了解过这类型的事情吗,你帮帮这个孩子好不好?”

杨哥家也有个女儿,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她也遭此困境的话应该如何——且头儿也下了命令,让他全力以赴督促林寒洲完成此次案件,他也只好来麻烦师弟了。

不得不说杨哥对林寒洲的了解之深。

触及林寒洲底线的,他根本不会开口。而游离在底线之上的,视情况倒是可以半强迫他去--若是一开始就用林嵩睿或是张教授来压的话,林寒洲根本连考虑都不会考虑,但要是只讲那个小女孩的话,他是不会把情绪发在无辜的人身上的,相反的,他还会更无负担地释放自己的善意。

“对啊,寒洲先生,请您帮帮天意好不好?她一个小女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林嵩睿也开口劝道。

还没等林嵩睿说完,在旁边似不堪重负的张泽屹一下就跪倒在沙发旁,凑上前双手握住了仍坐着的林寒洲的手。

“寒洲老师,求求你.......”,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和那个人一样好看的眉眼皱着,“帮帮天意,救救她.......她一个人会怕的”

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交握的手上,林寒洲反应过来后触电般地跳起来站到一旁。

他抬眸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又飞快闪开视线。

“我不是警察,这不归我管.......”,林寒洲咬唇,只不停瞄着地上的男人一眼--他真的跟那个人很不一样,方方面面都很不一样。

“天意是昨晚上不见的,没到24小时,还够不上立案”,林嵩睿也上前一步,很是认真,“但我对比过,天意的失踪,跟寒洲先生您在书里写的那几个案例和当初采访记录里的那些孩子的消失,情况都很相似,所以.......”

林嵩睿看了一眼仍悲痛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这才又转向林寒洲深深地弯下了腰道。

“请寒洲先生务必,帮我们一起找回天意!”

被所有目光注视着的林寒洲只看着不远处的那只行李箱。

那只行李箱装着他将远航的一切--是啊,他本就是个要离开的人啊,而且也早已经发誓不再对任何人投入任何情感了,又何必要去答应他根本做不到的事呢?

这般想着,他转回视线,刚打算开口拒绝,可一对上那熟悉的眉眼--他就那么地看着自己,就让人感到难以呼吸了。

林寒洲垂下了视线,手紧紧地蜷缩着,他仍有心想要拒绝,可只要一看到那样的脸--不,就算他不看,那张脸也还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要那张脸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永远无法拒绝。

深深地唾弃着自己的无能,但林寒洲有这个自知之明,既然拒绝不了的话,那就接受吧!

就当,就当是在为“他”做的最后一个请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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