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亦是水中的缺氧的鱼,我们亦是那池没有氧的水。
“医生,能帮帮我吗……我快要崩溃了……”
“我在这儿,慢慢来,没事的。”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张越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接收的第几名患者了。当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听过各式各样的故事,见过各式各样的患者,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连贯起来也足矣出一本书了。
下了班,张越一个人待在诊所里,坐在会诊室的真皮转椅上,头和背狠狠地靠在转椅的后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今天来诊所复诊的患者有些多,早上还十分充沛的精力现在已经被抽空了,如今自己这懒散疲累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来这里看病的患者。
张越闭上眼睛,心想小憩一会再回去吧。鱼缸里的氧气泵有节奏的响着,打破了诊所里安静的有些死寂。浴缸里的热带鱼还是之前一个患者送的,说是自己家的鱼生鱼卵孵化出的小鱼,鱼缸边还有当时一起送过来的鱼食。眯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张越睁开眼,伸了伸懒腰,该回去了。离开诊所前,他喂了喂鱼缸里的鱼,上次喂鱼还是四天前。
离开诊所,张越往车站走去。去车站的路上会经过一条河堤,惊蛰之后,来这里玩的孩子比立春前的要多了很多。孩子们脸上洋溢出的笑容映着傍晚的夕阳和白天里自己诊所里遇到的那些患者身上散发出的绝望与黯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要是所有患者都能好起来然后变得像这些孩子们一样就好了。
有时候张越常常冒出这样的想法。
一群身上散发着欢乐的孩子们中间的那一个沉默的点,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十分突兀。换做是别人,大概率不会在意这一点吧,又或者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只是玩累了。
心理医生这一特殊的职业给了张越特殊的直觉——这个孩子的沉寂不正常。本应该走上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天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张越还是选择尽快前往车站。如果下次还遇到这个孩子的话,就结下这份缘吧,虽然自己并不怎么相信缘分这东西。
最近自己的神经好像也绷紧了,晚上少有的开始做梦,梦里都是些工作的事情。张越并不喜欢这样,梦里梦外都是工作,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也让张越自己意识到了他是时候好好休息两天了。
张越像以往一样6点就醒了,发了会呆,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一通电话,把近三天的预约都推后了。虽然自己是个心理医生,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作为一个普通人也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去哪里渡过这难得假期呢?张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去哪里。算了,就去附近的公园看看吧。
清晨公园里人并不多,来的不是晨跑的年轻人,就是晨练的老年人,像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公园的绿化很好,这时候来散步,甚至还能看到草坪上的水雾。
走了一会,张越在一长亭下休息,斜对面坐着的小女孩引起了张越的注意。那个女孩虽然是背对着他坐着,但身形倒是很像前几天他路过河堤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背影像的人并不少,单凭这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张越并有没贸然打扰。
早上的时间好像比任何时候的过的都要快,张越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就要到中午了,虽然今天推掉了患者的预约,但是还是得去诊所一趟。新安排的预约还是得和助手当面确认一下,顺便再给他放个假吧。虽然助手不会像自己一样天天面对患者,但是杂七杂八的琐事也是没完没了的。
张越在离开长亭的时候,那个女孩还是坐在那里。出于好奇,张越离开的时候留意多看了几眼。女孩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偶尔还会哼出几句调调。张越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应该不属于“患者”这个范畴。虽然医生并不能救治所有的患者,但身为医生的自己一直尽力救治着每一个遇到的患者。
张越回到诊所看到助手正在电话联系着患者安排新的会诊时间,当然,手上也是没有闲着。看这个样子,是没时间出去吃午饭了,索性直接点了两人份的外卖。
所有预约时间确认好以后,已经是下午4点。助手离开时,张越才开口告诉他这两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助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自己“你是不是逗我玩呢?”,反复确认过后他差点没蹦起来。
准备离开诊所的时候,张越突然想起昨天在河堤边玩耍的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下个目的地就确定是河堤了。
今天有些起风,河堤边玩耍的孩子们少了很多。河上的水汽伴着风吹在脸上,张越十分珍惜这种少有的轻松。也许是因为风,声音被吹的很远。张越听到有人在哼唱着什么,调子与声音都很熟悉。张越顺着这个声音训了过去,寻到了那个哼歌的人,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是白天里见到那个女生。
虽然有些唐突,张越还是决定上前跟这个女生打个招呼。
“那个,打扰一下,能告诉我你哼的是什么歌吗?”
那个女生并没有回答他,愣愣地看着他。空气好像是被冻结住了,空气里充斥的每一个分子都挂满了尴尬。过了一会,那个女生开口回答道:“我这是随便哼调子……”
“随便哼的?”张越脱口而出,他没有想到这个女生是这么回答他的,这个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嗯,是啊,你觉得耳熟的话,可能我们之前偶遇过吧……”
“你今天早上有去过蔷薇公园的长亭吗?”
“嗯??你怎么知道的!!”女孩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早上去公园散步的时候在那边坐坐,当时我斜对面有个女生背对着我坐着的,哼着这个调调。”
“这样啊,可能我没注意到你,那还挺有缘分的。”
“你家在这附近?我昨天傍晚路过这里的时候好像还看到你了,好像你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算是在附近吧。昨天吗?我想想……好像我是来这儿了。”
“你经常来这儿吗?”
“嗯,经常来。说起来,连着两天我们就遇到了三次,这种偶遇还真的很奇妙,感觉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女生噗嗤的笑了出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啊……”这样的放松的交谈并没有让张越觉得哪里不妥,虽然没有再问什么,但是昨天的那一幕张越还是很在意。
“这么有缘,要留下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
“啊?”女生的这句话虽然合情合理,但却是意料之外。
“不方便的话那就算啦……”
张越并没有拒绝,只是问道:“微信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两人交换过微信,女生看着张越微信的朋友圈,注意到了他的身份。
“你是个医生啊?”
“嗯,心理医生。”
“诶!!!”女孩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心理医生啊,听说当心理医生的都是很厉害的人。”
“怎么会呢,医生也是普通人啊。”
女孩没再说话,笑着哼着刚刚的调子。
起风了,风推动着时间,河堤上玩耍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回家了。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呢,一起走?”张越看着正在一点一点落下的太阳,问道。
“我稍晚一点再回去。医生明天还来吗?”
“明天休息,我应该还回来。”
“那……医生,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那女生发来一条微信——“我是沉默,祝你今晚做个好梦”。张越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来,礼貌性的回复了一句“谢谢,你也是”,然后顺手改了微信的备注——“沉默”。
晚上的梦总是那么安静。第二天,张越一早就去了那个河堤。也许是心理医生的第六感在作祟,他总觉得今天所看到的同昨天比会有些不太一样。张越到了昨天和沉默见面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女孩,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啤酒瓶,张越走进拿起其中的一个瓶子看了看,酒的度数不低,如果这些都是沉默喝的,那么就必须多多关注这个女孩了,必要的时候还得提供一些帮助。
张越沿着河堤走了一段到了桥底,看到不远处有个人靠着桥墩坐着,走近看了看发现是沉默,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可让张越更担心的是沉默的身上好像还散发着酒气。
“沉默?”张越试探着叫着女孩,声音很轻,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张越心里的不安仿佛是被放大了一样,沉默虽然不是自己的病人,但是作为一个医生,这种复杂的心情揪着他,眉头也蹙了起来。他又走进了一点,试着推了推沉默,女生发出“嗯——嗯——”的声音。
如今能确认沉默没事,这算是个好消息。片刻后,沉默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张越,微微张开的嘴巴好像是在问“你是谁”。
张越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他确认是沉默无疑,如今女孩的样子让他不免忘最坏方向想,但还是保留了最有可能是事实的好的猜测——双胞胎。
“昨天我们见过的啊,你不记得了吗?”
“我们……见过吗?”女孩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眼神里还充斥着警惕,目光打量着张越,过了好一会,拧成一团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昨见过的啊,还是你跟我说的你叫沉默的啊,奥对了,你看这个。”说着张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出昨天沉默发给自己的微信递给她看。
女生半信半疑的接过手机,对照着自己手机上的消息记录,那条消息的确是从自己微信号发出的。没等女生思考出什么,张越接着问道:“那边的空酒瓶,都是你喝剩下的吗?”
“嗯……”女生点点头,眼神黯淡了下去,黑色的眸子像是黑夜里的一潭死水。
“能说给我听听吗?”
女生没有回答,扭头看着张越,眼神好像是在说“可以相信你吗”。
“怕我是个坏人吗?”张越递给那个女生一张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女生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安宁诊所”“心理医生:张越”的字眼,沉默了一好一会才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失恋了,心情不好。”
“因为什么呢,能和我说说么?也许说出来,你会好受点。”
“男朋友……啊,不对,是前男友,他说我是个怪物。老实说啊,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他说我是恶心的怪物……”
情绪的宣泄像是一条流动的正在涨潮的河,只是这条河的水涨的更多一些。女生越说越激动,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眼睛里积蓄已久的眼泪代替了她要说的话,女生低头哽咽着,身体也跟着颤抖着。
听到女生说到这儿,职业的敏感让张越不禁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夏岚……”
果然是这样啊……让张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看女生现在这个样子,大概率是……
“那……你认识沉默吗?”张越试探性的问道。
女孩拼命的摇着头,情绪也变得更激动,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鬼吗……像鬼一样的缠着我……到底是谁啊!!为什么……”
张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夏岚,轻轻拍着她的背,低语着:“夏岚……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经历过暴风雨的海平面总是需要很久才能归于宁静,女生哭了很久情绪才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了吗?张越心想道。
“你是心理医生,对吧……”夏岚的情绪虽然平复了很多,但仍然控制不住哽咽道。
张越点了点头。
刚刚才平复的情绪因为这一简单的回答又被打乱了,夏岚的眼神里充斥着绝望,摇着头,苦笑道:“连你都怎么说了,我大概真的是个需要被关进笼子的疯人了。”
夏岚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来自己诊所看病的病人。
“还没有那么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我不会强迫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时间好像被熬过了一个世纪,夏岚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又平静下来。
“要我送你回家吗?”
“嗯……”
刚进夏岚家,张越大致的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妥。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倒是有,客厅里一地的狼藉——被摔碎的花瓶、掉落在地上的抱枕、还有原本应该在茶几上的一些物件。
“客厅的这些是昨天晚上弄的吗?”
“嗯……”夏岚无力的回答着。张越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烧。估摸着是因为昨天喝了酒后一晚上都在外面,那地方寒气重又吹了风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你这样子,我怕是不能即刻就走了。家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
“我想想……客厅左边电视柜的第二层有个药箱,这些东西里面应该都有。”夏岚觉得头被谁撕裂了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着,身体的无力感也愈发强烈。
张越掺着夏岚进到卧室里让她先躺下,随后去客厅找药箱顺便接了点热水。
“量一下体温吧,进门的时候我摸你额头感觉你有点发烧,”张越将退烧药和接好的水放在了床头柜上,“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客厅,一会就过来。”
夏岚已经顾不上思考眼前这个照顾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个坏人了,迷迷糊糊地靠着床头坐起来,看着床头与前男友的合影,还是上周才洗出来的照片,纵然难过,可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张越收拾好客厅,回到卧室就看到夏岚坐在那儿。
“怎么不躺下休息,体温计呢?拿给我看看。”
夏岚将体温计递过去——39度5,张越皱了皱眉头,冲好退烧药递回去让夏岚喝下。顺着夏岚的目光,张越注意到了照片,却也没多问什么。相框里的两个人还都笑着灿烂,仿佛映射出无限的未来。
“你好好休息,我就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语音电话。”
“嗯……”夏岚重新躺好,“谢谢您……”
“好好休息吧。记得电话。”张越在耳朵边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便离开了。
回到家后的张越总是放心不下,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早上5点多,张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洗漱后准备做些三明治拿给夏岚。今天是给自己放的最后一天假了,去看夏岚的时候得多说点什么了。
刚到夏岚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看到夏岚将门打开,满脸都是欢喜,和昨天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张越满脸的疑惑连提出问题的空隙都没有就听对方开口说道:“你就是是那个心理医生啊?”
“你是……”这个回答让张越知道眼前的不是夏岚。
对方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笑,然后将半开的房门完全打开,接着说:“既然来了,那就先进来坐吧。”
还记得昨天自己只是粗略地收拾了一下,今天的房间格外的干净,应该是好好的收拾过,地板亮的好像打过蜡一样。张越在客厅坐下将带来的三明治放在茶几上,对方端来一杯红茶,随后也坐了下来。
“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张越并没有心情喝这杯茶,但从对方的一系列举动判断,眼前的这位应该较为友好。
“看来那些孩子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是安雅。”眼前的这位说起话来很是稳重,让张越意识到她是一个外表20出头却拥有30多岁心智的成熟女性。
“那……夏岚她……”听安雅说“那些”是时候,张越意识到夏岚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沉默、夏岚、安雅,如果还有其他的,那又会是什么呢……
“夏岚啊,面对接受不了的事情就躲起来,经常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她一直这样子让我很困扰,我是个有洁癖的人,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每次都让我收拾很久。”
“那您知道沉默吗?”
“你说那孩子啊,古灵精怪的,我倒是挺喜欢的,之前听她提起过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夏岚的一些情况,您方便和我讲一些吗?”说完这句话,张越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居然向一个毫不了解的“人”询问收集情报。
“夏岚不怎么和我们讲话,关于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您能跟我你知道的吗?”
“沉默这个孩子倒是开朗,十七八岁,很喜欢安静的地方,经常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出去散步,喜欢听轻音乐,钢琴也弹得不错。琅月的脾气不太好,跟夏岚差不多大,很喜欢同龄女孩子,不喜欢男性和小孩,喜欢黑色,会因为摩擦和别人打架,我不太喜欢她。”
之后张越和安雅随意聊了几句便离开了。下楼梯的时候,张越便开始梳理夏岚身上存在的“人”——沉默、安雅、还有一个暂时还没见过面的琅月。根据安雅的描述,琅月是个具有攻击性的“人”。
这可难办了……没见到夏岚但夏岚的情况却再不断向更坏的地步发展。张越的眉头紧锁,一时竟觉得有些迷茫。
张越用过晚餐见太阳还没有落山,决定去蔷薇公园转转,既然安雅知道其他“人”的存在,那么沉默大概也是知道的,今天若是见不到夏岚,去公园里碰碰运气也许能见到沉默。张越到了蔷薇公园后在公园里转了很久,始终没有见到沉默的身影。
难道在河堤吗?张越暗想着。可等到张越到了河堤,却也是漫漫的失望,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了。
想到明天就得回到诊所开始上班了,无力感和失败感顺着张越的后背袭遍全身每一个细胞。张越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确认明天的预约安排——上午两个病人,下午一个病人,离开诊所的话大概是在5点了,还能富裕出一些时间。
回去的路上,张越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准备给夏岚打一通语音电话,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夏岚”,定神想了想,才意识到之前给夏岚的微信的备注写的是“沉默”,可电话打过去始终没有人接听。
不妙啊……
晚些时候,张越决定去拜访自己的老师。以前总听老师讲关于医者仁心的话语,如今遇到了一个可能自己无法救治的病人,那种无力感与无能感自己却开解不了。还真的就应了老师说的,有的道理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是个什么滋味。
周二的预约有些多,张越一直工作到晚上7点,离开诊所经过河堤向车站走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一下,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夏岚?还是沉默?张越向那个身影走去,走进看了才确认了是沉默。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又遇到沉默你了。”张越装作不经意间偶遇的样子。
“是医生啊~”沉默本来是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里,张越的声音仿佛是一只手将沉默从音乐中拉了出来。
“我昨天本来想看看夏岚,结果见到安雅了。”
“诶!!!你都知道了吗?”沉默显得有些激动,音调似乎也高了一度,但是从沉默的这个反应看来,她似乎并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放心吧,我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的,我可是医生啊。”张越笑道。
“安雅阿姨的保密工作做的一如既往的差啊……”沉默小声嘟囔着,但还是被张越听到了。
“我听安雅说,你很会弹钢琴啊?”
沉默摇摇头,却没即刻回答,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犹豫着。
“在想什么呢?”
沉默摇摇头,回了句“没什么”,小嘴嘟囔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是很喜欢音乐没错,但是还没那么厉害能自学成才,都是李老师教的。”
“李老师?”
“你不会也想找他学钢琴吧?老师很忙的,只会见自己的学生。”
沉默这句话张越想了很久,是隐藏起来的“人”吗?吧嗒——吧嗒——,张越本想再多聊几句,天空却开始飘起了雨点,风好像也比之前刮得要大一些了,不久后怕是要下起大雨了。
“要下雨了,走吧,一起回去吧。”
同第一次与沉默交谈分别一样,沉默还是回答“医生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要下雨了。”张越伸出手,想拉起沉默。沉默没有拒绝,还是选择了乖乖回去。
张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好,自己刚到家外面的雨突然下大,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了,因为下雨,外面的天显得格外黑,好像黑暗被黑暗吞噬了一样。那天晚上,张越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中有个女孩子在向自己呼救,但是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呼救者。
是有多久没有做梦了呢……这样令人不安的梦……
周三早上,张越约见病人时有些心不在焉的,为了不影响会诊的质量,下午的三个预约让助手帮忙改了时间。10点钟会诊完,张越便打算先回去休息一下,昨天的梦,让自己没怎么睡好。
回去的路上,张越拿出手机拨通夏岚的电话语音,不一会电话被接通了,但是听语气不像是夏岚。
“你哪位?”
“我是沉默的朋友,方便让她接个电话吗?”
“不方便,你说你是沉默的朋友?呵,说吧,什么事儿啊?”对方的很不友好,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是琅月吗?”
“呦,你还知道我?没啥事的话我就挂了啊。”啪嗒一下,对方讲电话挂断了。
已经很久没见到夏岚了……张越的不安一天天的在放大,明知道对方的情况在一天天的恶化,但是自己却束手无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张越在车站等车的时候见到了琅月。
虽然他和琅月第一次见面,但是对方却主动过来跟自己说话,这是让张越没有想到的。
“你找沉默做什么?”
“额,我……”对方突然发问,反倒是把张越问蒙了。
“怎么了?话都不会说了?”
“我能先提个问题吗?”
“说吧。”琅月翻了一记白眼。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好像并没有见过……”
“看来沉默没跟你说过Admin啊,”琅月轻描淡写地说着,“那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
Admin?那是什么?管理员?琅月通过Admin就知道了自己,夏岚的身体里是住着一个情报局吗?还没等张越开口向琅月确认,对方已经坐车离开了。
……
星期四,对于夏岚而言或许是个好日子。清早收拾房间的时候收到前男友的电话,接通后对方说前几天是自己说话太重,今天想要复合,约夏岚去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这也许是最好的消息了吧。这个消息她等了好久,久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能收到这样的消息,也许真的是因为恶梦做得足够多了吧。
咖啡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男生为夏岚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说的太重了些。”
“不是的……我也有错……”夏岚虽这样说着,但脑海里却没有事发时的记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
“嗯……”
“这个送给你,”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是一条白金项链,坠子镶着一颗猫眼石,“之前你和我提到过很多次的,我特意买回来送给你,你喜欢吗?”
夏岚显得有些不悦,这份礼物自己并不喜欢,也从未跟男生提过。
“你……不喜欢吗?”
夏岚没说话,但是男生却都看在眼里,气愤道:“呵,你又这样……我真是够了……算了,你我之间就这样吧……”
男生将项链收了起来,沉默了两三秒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只留下一句“我结过账了”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咖啡厅。
夏岚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将那杯卡布奇诺喝完,喃喃道:“再惦念又有什么用,他的心里终究不再有我。”
这一切,都太累了,是时候彻底放手了,你终究是我黑夜里无尽的梦。
……
咚咚咚——咚咚咚——,张越终是担心夏岚的状况,午休的时候来到夏岚家探望,房间里传出一声“来啦——”,这个语气好像是沉默,里面的人很快便将门打开了,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对方疑惑的看着张越问:“那个,你是哪位啊?”
“我?张越啊,沉默,你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啊。”
对方依旧满脸疑惑,只是接着说:“沉默是谁?那个,你是不是走错了?”
仿佛是一道闪电了下来,张越在原地愣了半天,才说开口问道:“那你是?”
“我是晓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