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仔仔挂科三年。他最终得以顺利毕业，靠的不是关系，不是金钱，是作弊。对同为学渣的我来说，仔仔总是做着我敢想不敢做的事。
前天去参加毕业两年后的同学聚会，谈起仔仔的“光辉事迹”，我们四个朋友总会笑着碰杯，赞叹一声：“仔仔，你当年可真是牛批。”仔仔总会在欢笑声中把酒一饮而尽。两年过去了，仔仔还是老样子，清瘦，个子不高，爱开玩笑，像个长不大的顽皮孩子。
（1）
仔仔适合读文科，却偏偏来到了纯理科的计算机专业。记得大一刚入学时，大家还不熟悉，于是自然而然地把高中生涯和高考成绩当成了彼此的谈资。聊着聊着，睡在我上铺的仔仔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想进文学院的，可惜差了一点分，就只能来这里了。”
“差了多少？”我问。
“差了五十多分吧。”仔仔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让尬聊的气氛淡了不少。
当然，我们原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笑话。后来我们才发现，仔仔真的不是一块读理科的料。
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仔仔英语全班第一，95分；高数也是全班第一，34分。仔仔不服，找来辅导员要求查卷，结果一查，卷面分只有19分。多出来的15分，还是高数老师看仔仔上课时表现还行，好心送他的平时分。
挂科后，仔仔气得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他说他有“厌食症”，如果心情不好，他就不喜欢吃饭，只靠喝水来填肚子。他一边饿着肚子一边恶补高数，学习效率可想而知。结果在一周后的补考，仔仔只考了55分，只好灰溜溜地重修了。
毕竟补考是没有平时分的，你必须考到60分才算通过。对理科基础非常差的仔仔来说，在一周之内把一学期的高数基础知识全部掌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重修，就意味着比普通学生多上一门课程。大一下学期，C#语言、更难的高数、线性代数、网页设计四座大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还要兼顾大一上学期高数课程的仔仔了。
此时我才发现，高考时班主任常说的“大学生活非常轻松，你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没人管你”并不适用于我报考的计算机专业。首先，我们专业的女生少之又少，平均一个班上60个人，只有不到10名女生；其次，我们专业学费昂贵，如果不认真学习，挂科重修，就必须根据1学分=90元的比例来多缴纳一笔学费，譬如仔仔重修的高数为5个学分，仔仔就必须缴纳5X90=450元学费，才被允许重修。如果重修没过，还得再缴450元，直到通过为止……
当顾此失彼成为常态，仔仔终于撑不住，成绩一落千丈。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仔仔挂了三门课程，荣登全年级倒数第六名的宝座，又在倒数第一名和第二名退学后，成功进入倒数成绩前五名。
得知成绩后，仔仔点燃他最爱抽的薄荷烟，叼在嘴上，看着窗外沉默许久，转头对我们三个舍友说：“你们高中考试时，有作弊吗？”
话题一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少爷说，“高二的时候作弊被抓，之后就不敢了……”；二狗子说，“我高中时考英语，偶尔会把一些背不住的重点单词弄成小抄带进去”；我也插嘴道，“高中时偶尔会拿手机百度或者发短信传答案之类的……”
仔仔狡黠一笑：“我从高一作弊到高三，除了市考、省考和高考，其他的考试我基本都作弊了。弄得大家都以为，我的成绩能上文学院。结果呢，你们也知道了，我高考成绩比文学院的录取线低了50多分，大家都以为我马失前蹄了，其实我只是考出了真实成绩而已。”
聊着聊着，仔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我本想金盆洗手的。但现实所迫，我得干起我的老本行了。”
看着我们几个颇有兴趣的样子，仔仔不紧不慢地把宿舍门关上，转过身，低声说：“人生处处是捷径，到处都有不寻常的路，就看你们敢不敢走……”
（2）
“我的作弊方法，是我在十多年学习生涯中，不断地总结、完善出来的。”聊着这个话题的仔仔颇有些自豪，“我这就来告诉你们，怎么作弊最不容易被发现……”
“你们平时作弊，用的都是非常小的纸张，大得没有巴掌大，小的甚至只比大拇指的指甲盖大一点儿，你们说，这种小纸片，能抄多少东西？”
“可纸张一大，不是很容易被监考老师发现吗？”我问。
仔仔神秘地说，“我们考试的时候，老师不是会给每个人发一张草稿纸吗？我们把作弊的纸和原本的草稿纸掉个包……简单说，这就是考试作弊三十六计之，调虎离山计。”
“可你怎么能拿到我们考试专用的草稿纸？那上面有我们学校的LOGO的！”少爷表示不解。
“对啊！再说，这么大一张草稿纸，你怎么带的进去？”二狗子也不相信，末了他还补充道，“仔仔，我看你这是在说大话吧！”
“别急，我慢慢为你们解答。少爷，先回答你的问题，”仔仔胸有成竹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们学校的草稿纸，只是在一张A4纸顶端贴上一个LOGO和我们学校‘XX大学网络工程学院’的名称而已，用的是word文档里的‘页眉’功能……”
仔仔一边说，一边为我们演示着。打开百度搜索学校的LOGO，然后新建一个空白的word，打开页眉，写下学院名称，插入LOGO，调整大小，改动字体……搞定。
打印出来一看，以假乱真，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把这张纸带进去？”二狗子忙问。
“我们学校的考试位置，都是根据学号固定的，对吧。”仔仔说，“我们事先把这张纸贴在考试桌的抽屉里不就得了~”
“可是老师在考试前，会事先检查抽屉啊！把无关的东西都收走这样……”
“我还没说完，你们别插嘴……”仔仔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动动你们的脑筋！老师只会检查抽屉的下部分，而且所谓的‘检查’，十有八九只是简单的扫一眼，他们根本不会去检查上部分！”
“我们事先找到自己的考试位置，把准备好的草稿纸用胶水轻轻贴在抽屉上端。等考试时，我们再找机会把两张草稿纸掉包就可以了。”
“行，你厉害……但你怎么把这作弊的草稿纸带出来……？”
“不用带出来。我会交上去。”
“哈？交上去？”大家都一脸懵逼。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仔仔一笑，“在这张我精心准备的草稿纸上，我会非常龙飞凤舞地抄下各种重点，就像在考场上临场默写下来的一样，字体越草越好，越歪越好，而且东抄一段，西抄一段，只要能看得懂就行！我会将精心包装成一张非常正常的草稿纸……只要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老师们不会认真看？别忘了，每次考试前，老师们都会让我们在草稿纸上写下学号和姓名。”
“这只是震慑你们的一种手段罢了。”仔仔说，“我上次挂科，去老师办公室挨骂，发现他们在批改试卷时把草稿纸堆在一旁，堆得高高的，根本没去看——再说，如果你是老师，光是改卷就让你加班加点了，你还会认真去看草稿纸，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吗？”
仔仔这番话，让我们几个人不得不赞叹。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靠着这种作弊方法，仔仔顺利通过了三门补考以及高数的重修考试。可在大二第一学期的考试上，仔仔又挂科了。
因为这一次，学校根本没发草稿纸。监考老师说：“试卷上多给你们印了一些空白的部分，你们就把这些部分当做草稿纸吧。”
（3）
我们心理还是不大喜欢作弊这种行为的，因此仔仔挂科后，我们都拿他取笑。面对我们的冷嘲热讽，仔仔只是苦笑：“马失前蹄，愿赌服输。”那几天，他又不吃饭了。
我本以为，这一回仔仔应该会开始认真学习，告别作弊。可没想到，仔仔很快就神秘兮兮地和我说，他又“研究”出了新的作弊方法。
这套作弊方法，是由先前的作弊方法改良来的。只不过这回，仔仔伪造的不是草稿纸，而是整张试卷……
仔仔直接在百度文库上找到了我们学校的历年考试试卷，下载下来后，把上面的试题替换成五道大题。这份精心伪装的试卷，被仔仔称之为“押题卷”。
“押题卷”里的题，有三道大题来自老师发的复习提纲（复习提纲上也只有这三道大题）；剩下的两道大题，则是仔仔将复习提纲上的试题放在百度上搜索，然后重金请来一名学霸，在学霸的帮助下，挑出的两道最有可能考到的题目。
仔仔用和草稿纸同样的方法把“押题卷”带进考场。和其他鬼鬼祟祟的作弊者不同，仔仔直接把假试卷和真试卷叠在一起，光明正大、胸有成竹地抄，偶尔还停笔装作思考的样子。仔仔在作弊时不耳听四面，也不眼观八方，如果不知道他平时的成绩，还真以为他是一名学霸。
考试结束时，仔仔以极快的速度把“押题卷”叠成小份，掀开衣服，把卷子竖直插在皮带上，勒紧皮带后，与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考场。
与我们聊“作弊心得”的时候，仔仔总会说：“你们作弊的时候，记住，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可以看老师的方位，但千万不要鬼鬼祟祟，不要紧张，找到时机抄就是了。你越紧张，越容易被发现。上次英语课我上台演讲，台下睡觉的，聊天的，玩手机的，说实话，看得一清二楚。”
“再说，我们作弊的，肯定都是成绩不好，又不愿意读书的。如果我们不作弊，我们十有八九就会挂科。想想当年的陈胜吴广，‘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既然都是挂科，我们为什么不作弊一下呢？说不定就及格了！”
后来，仔仔将这套作弊技巧与理论逐渐完善、发扬光大。到了大四，仔仔就再也没有挂过科。可在大四时，大家已经不太关心学习成绩了。
大四时，大家基本都在为前途迷茫：虽然程序员前途不错，月薪也高，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一行是吃青春饭的，高强度的工作压力，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这种日子持续一个月，甚至持续一年……谁受得了？当时，我们总会在群里转发某某公司程序员猝死的消息，而后一边哀叹，一边自嘲：流水的生产线，铁打的程序员。
可是，仔仔并没有迷茫。早在大二，他就为自己规划了人生之路：“我适合做文字工作，不适合敲代码。”仔仔买了很多文字写作方面的书，稍有闲暇就翻开来看，起先笔记写得比书厚，又逐渐写得比书薄。
我们都说，“仔仔，你把这份劲头用在敲代码上，你肯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程序员，更不用靠作弊来通过考试了。”
仔仔却笑笑不说话。
大四时，仔仔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进入公司实习，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广告文案策划工作室，业务是帮别人写广告文案。当时，微信公众号刚刚流行起来，仔仔很快申请了一个，每天在公众号上写写文章，吐吐槽，发发牢骚。刚开始没有任何收入，但仔仔没有放弃，他把QQ签名改成“以身为笔，以心为墨。”，每日笔耕不辍，想啥写啥。
如今，仔仔的公众号已积累了将近20万名粉丝。这些粉丝，每天基本能为仔仔带来两三千元的收入。
此时我们才意识到，仔仔之所以选择通过作弊来通过考试，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毕业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刚离职的少爷不断抱怨骂娘，仔仔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是真的想敲代码，才来到计算机专业的吗？”
我们几个同学基本都摇了摇头。大家纷纷表示，自己只是想混个本科毕业的文凭，觉得程序员工资高，才来学的。可没想到，程序员这么难学，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学会，公司给的薪酬也比想象中低了不少，迷茫啊。
“不要迷茫。”仔仔说，“你们好好思考这三个问题……”
你想做什么；
你适合做什么；
你必须做什么。
“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重合度越高，你就越不会迷茫，你就越会明白，自己该朝什么方向去努力。”
“以我为例，我很早以前就想从事文字写作方面的工作；我觉得我也很适合做这份工作；而我为了谋生，也必须靠写文章来挣钱……所以，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知道自己今天应该做什么。我从不迷茫。”
仔仔这番话，让我颇有些佩服。如今的他和我一样，也只有20多岁而已。而我呢？甘于命运，随波逐流，大学四年，始终没搞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适合做什么，总是在一条既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每天上课下课，平庸而忙碌。
我们所欠缺的，也许就是仔仔那种敢于冲破枷锁的勇气（甚至不惜借助于被人们所不齿的方法）。他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并不断地为此付诸努力。仔仔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如果你从事了自己不喜欢的职业，走错了路，那就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换个方向吧。”
毕竟，一辈子真没有多长，每一天都弥足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