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阳光铺满整片绵密的沙滩,像一匹无瑕的白绢,几株高大挺拔的椰子树像卫兵一样站立在其中。
狭长的沙滩上稀稀拉拉地搭建着几处茅草亭,椰子树旁摆放着几把楠竹制成的沙滩椅,三两儿童正在遮阳伞下用沙堆砌碉堡,远处的绿地中矗立着几栋造型简约的木屋。
这种随意又慵懒的光景,跟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许安歌正在不远处的小木屋里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昕昕~顾顾~你们快看,用这个颜色配这个图案怎么样啊?”
“好…看,好看!”屏幕上三分之一框里的顾清然气息不稳,极其敷衍,“你做什么样的都……好看。”
“……你都没看!”许安歌眉头一皱,“大周末的,你干嘛呢在?”
“……嗯~”只听到一声心神荡漾的闷哼,还没来得及追问,顾清然就挂断了。
“咳咳!”半天没出镜,没吭声的赵昕莱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回事啊?”满脸疑惑地看着手机里一头鸟窝的人,“你去她房间看看呗!”
“去毛线啊!”
“你忘记她说要和孟教授去领结婚证的事儿了吗?”
“啊……”许安歌猛地拍了额头,忘了手里还拿着指甲油刷,“但,那不是昨天的事儿吗?”
信号不太好,延迟了两秒她才看到屏幕上的白眼,“大姐,人新婚夫妻不得入洞房吗?”
“……”
像听到了什么大事似的,猛眨了几次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我靠!孟教授这也太猛了吧?!”
“你不知道什么叫衣冠禽兽?”
两人看着对方脸上的奸诈,“哈哈哈~”
“你最近怎么样?”赵昕莱憋住笑,一脸正经地看着屏幕里眉心一点红的许安歌,“生意还好吗?”
“还行吧!”许安歌拿着手机躺在地板上,“这块儿平时游客不多,挺清净的。”
“就最近人好像多了起来,订单都排满了。我准备租几块地再多搭几间木屋,闲时再开辟几块菜园子,或者花田。”
“行啊!”赵昕莱朝她竖了根大拇指,“上次顾顾说要到你那儿去办婚礼。我们没那么早来,到时候把要用的东西都给寄过来,许老板你可有得忙了!”
“那红包我要最大的!”
“行,我会婉转地转告孟教授!”
“婉转?他装傻怎么办?”
“……”
“你还是直接说吧!”
“不行不行。直接说的话,肯定会给顾顾丢脸的吧?!”
“……”
“还是婉转点好了。”
“诶……我电话来了。”
许安歌看见屏幕上的人挥了挥手就把视频给撂断了。“一个二个没良心的。”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一边欣赏着自己做了一半的指甲,一边嘀咕着往厨房走去。
“英雄配美人。我这清粥配美景,着实是单调了些。”许安歌悠闲地盘腿坐在凉席上,漫不经心地咂了咂嘴,“看来下午还是得去趟菜市场才行啊。”
2
“安姐。”
“安姐!”
“啊?”许安歌暂停了音乐,疑惑地往后座看过去,“怎么了,小翠你晕车呀?”
“不是,安姐。”小翠无奈地往后指了指,“后面有个男人一直在追我们的车。”
“是吗?”许安歌解开安全带,围上头巾,拿着根铁棍就跳下了车,“等着,我下去看看。”
清沙的纬度很低,一年四季日头都很灼热。好在现在是下午,光线没有中午那么毒辣。
许安歌透过棕茶色的墨镜看着面前呼吸微乱,剑眉星目,五官硬挺,留着板寸头的高大男人,心里有点犯怵。
赵路阳平复好呼吸后,看到墨镜女精美的指甲和红唇,忙咽下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阿姨”。
“你…你是谁?”安歌紧紧攥着手里的铁棍,侧着身子故作凶悍道:“跟着我们干什么?”
“你别紧张。”赵路阳看着对方头纱掩面,墨镜覆眼,铁棍傍身,一副御敌的模样。滑稽得让他哑然失笑。
“咳~”
“你…你笑什么?”许安歌没想到这个板寸的笑容还挺蛊惑人,还好墨镜挡住了她眼底的惊艳。
赵路阳被她清丽的质问声打断了笑意,“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刚到清沙,订的民宿离这儿有点远。想麻烦你们捎我一段路,不知道,方不方便?”
“……”许安歌闻言悄然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松开手里的武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民宿电话或者证件什么的?”
“……”
赵路阳默了默,他好不容易休个假出来旅游一趟,住的地方远就算了,想搭个车怎么还跟部队查岗哨似的。
“那个,电话我是有,但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只好伸到背包里摸了摸,“这是我的订单和身份证,行不行?”
许安歌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够头一看:既遇?!
这,这不是她家的民宿嘛?!完了完了,人小翠就请了一天假,她就忘了今天还有间房的客人要到。怎么办?要不现在向他道个歉?不行不行,他要是知道了给差评的话,那不又得降星!
算了算了,还是先把人给接回去吧!大不了后面几天好好招待下他。
“跟我来吧!”
安歌扶了扶往下滑的墨镜,把铁棍扛在肩上就转身往车里走去。
赵路阳忙把东西收进包里,压下对她看证件时的疑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安姐……”
“你到副驾驶坐,回去再说!”
许安歌朝后座伸出半颗脑袋的小翠努了努嘴,随后“咚”地一下把铁棍扔到后备箱,转身对跟在后面的男人说:“赵先生,东西有点多,劳烦您在后座挤挤!”
“哗啦”
赵路阳拉开车门被座位上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零食震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要去逃难吗?而后又低头看向自己下意识搂在怀里的塑料袋,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液体卫生巾”几个大大汉字刺得他脑袋发懵。
“不好意思!”安歌眼疾手快地扯过袋子丢给小翠,面色无波地把东西使劲往里推了推,“这位置应该够你坐了,实在不行你就坐副驾驶。”
赵路阳闻言把头转向副驾驶看了一眼,“就这儿吧!”
开什么玩笑?副驾驶堆得比后座更惨好吗?!
天天在部队叠豆腐块儿的赵路阳,这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壮烈”的车厢,比他妈那横七竖八的阁楼更胜一筹。
知道自己这是有求于人,不能对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所以他一路上都强迫自己挺直腰板,目不斜视。
那姑娘示意下车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的微笑,“谢谢你!不过,把东西整理一下的话,也许能睡下一个人。”
“……”
3
“安姐,这离咱们那儿挺近的了,怎么不直接把他带回去啊?”抱着一对东西的小翠堪堪露出脑袋,颇为遗憾,“感觉他还挺帅的!”
“你等下就会看见他了。”
“什么意思?”
“昨天店里的最后一间房不是被人给订了嘛。”
“是啊!”小翠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许安歌,“安姐。他,他就是订了彩云间的那个客人吗?”
“嗯,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订单和证件。”
“那…那…那你怎么,怎么把他扔在路上了?”
“我没想起今天还有客人,就直接去买东西了,他打电话没人接。我这不是怕他给咱们店打差评嘛,所以就没告诉他,想先回去准备准备。”
“可…可你把人家扔到半路上,他知道了岂不是还得追加差评?”
“……”糟糕,她忘了还有追评这个功能。
许安歌这厢把车速提得飞快,两分钟内就到了店门口。
“小翠,你……”
“算了,他见过你。”许安歌利落地跳下车,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翠,“你把车开到仓库那边,我去前台。”
“好!”
……
“他奶奶的!”赵路阳下车又走了十分钟左右。叉腰站在既遇门前,脸拉得老长,语气甚是不爽。
“你好,我有预订房间。”
背对着他正在剪窗花的许安歌听到声音后手顿了一下,而后转身扬起笑脸热情地说:“感谢惠顾!请出示下您的身份证。”
许安歌早就换了一身装备。一席及踝的V领碎花裙,腰带轻系。一头微卷的咖色中长发散落在肩颈,两只乌黑灵动的眼睛里笑意盈盈。
赵路阳觉得那张红润Q弹的嘴巴很像他在野外行军时看到的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野樱桃。抿了抿唇,轻柔地把身份证递到她小巧的掌心。
不消片刻,她就办好了入住。
“赵先生是想吃过晚餐再回房?还是我们等下帮您送到房间呢?”
“那就麻烦你们了!”
“好的!”
许安歌目送男人远去的背影,心虚地拍了拍胸口,“呼~还好没认出来。”
天已经暗下来了,赵路阳走在去房间的石板小道上。古朴矮小的路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依靠5.3的视力还能看见木屋周围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诱人。
4
“咚”
“咚咚”
“咚咚咚”
许安歌一手抱着托盘,一手极有节奏地敲着彩云间的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
安歌看着眼前的景象,脸颊微烫,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赵路阳到彩云间之后,躺在地毯上休息了半刻钟,忘了问前台送饭的时间,看表觉得还早,就走进卫生间冲凉去了。
快冲完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敲门,匆匆忙忙披上浴袍就来开门了。谁料开门时用力过猛,本就只是轻挽的腰带就顺势散开了。
“……你,你的东西。”
赵路阳下意识接住递到面前的托盘,目不转睛地盯着矮他一头的碎花裙女孩消失在夜幕中。
直到一阵咸凉的海风拂过腰腹,他才关上门转身回到桌前。
看着托盘摸了摸下巴,“黄瓜炒蛋,红烧带鱼,清炒时蔬,香辣鸡翅。荤素搭配,看起来还不错!”
好歹是国家培养的干饭人,托盘里的东西只能让他不饿了而已。于是赵路阳换了一身衣服就端着托盘出门了。
“你好!请问这个应该放到哪里?”
小翠忙放下手里的剪刀循声望去,“交…交给我吧。”
赵路阳一向记忆力很好,“你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小翠躲避着抢过他手里的托盘就往后厨跑了。
???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小翠~”
“小翠~”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小翠?!赵路阳“腾”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秋千上荡来荡去,还在喊着小翠的纤细背影,毕竟周围也没其他人。
赵路阳定睛看了一会儿,是她?!那个捎了他一段的女孩。
“你……”
“啊……”
许安歌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吓得失去了重心。当她以为自己的后脑勺就要起包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把她带进了一个坚硬温热怀抱。
“噗通”
两人一起滚进了旁边的杂草丛中,叠交侧卧的姿势被夜色渲染得异常暧昧。
赵路阳被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柠檬奶香味恍了心神,一时忘记了松手。
许安歌刚缓过劲来,发现腰际仍被禁锢着,身后的躯体宽厚发烫。心跳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大,大哥。凡事…凡事好商量嘛,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小姐叫什么名字啊?”赵路阳答非所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放在她腰间的手非但没放,反而还故意紧了紧,“说了我就放开你。”。
许安歌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没想到这片草地长得过于茂密,真的非常适合“打架”啊!
“我…我说了你真的会放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许安歌闻言白眼都快翻上天际了,君子?君子会趁人之危?
为保小命,她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我叫,许安安。”敛下水眸,“男朋友换衣服去了,让我在前台等他。”
许安安?下午那小姑娘好像是叫的安姐。了然之后赵路阳果断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作为新时代的四有青年,还是不招惹有男朋友的人好。
许安歌察觉腰间的手收走后,连滚带爬地往室内跑了过去,连头上的杂草都顾不上拍,更别说回头看看令她心惊肉跳的罪魁祸首了。
“奶奶的,老娘明天非把那儿铲平不可。”
“臭流氓!别让我查到你是谁。”
她许安歌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后打击报复可是第一名。
赵路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野草和泥土,朦胧的月色打在他英挺的脸庞上,迈开长腿便信步闲庭地往沙滩上走去。
5
“小翠,你就照这样子铲。”
“安姐,这,这不是你精心栽培的吗?挺好看的啊,铲了干嘛呀?”
“保命!按我说的那样铲就行了。”
“可是……”
“不可惜。铲了我种花,带刺儿的那种。”
“……行吧!你以后可别怪我啊!”
她昨晚睡得老不踏实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拿上工具,拉起哈欠连天的小翠就急急忙忙赶到这儿来了。等下还得去查监控呢!
赵路阳刚走到秋千旁就看到了这副和谐耕耘的场景。他很早就起床了,按照以往的作息到沙滩上跑了十个来回。
洗完澡准备出来吃早餐的时候,就被机器的喧嚣声给吸引过来了。
“这么好看的草地,铲掉岂不是很可惜?”不解地看向背对着他的两人。
监工和苦力闻言同时转过身去,
“你…赵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监工•许和蔼地看着赵路阳。
“我来吃早餐,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我让小翠带你去吧!”
“我喜欢锄草!”小翠警惕地看着许安歌伸过来的手,忙往后弹开两步,“安姐你不是还有其他事嘛,你和客人先过去吧!”
赵路阳本想拒绝的,可当海风撩起女孩清新明丽的裙摆时,他就发不出声音了。
“走吧!”许安歌走到赵路阳跟前,笑容明艳大方,语气柔和,“赵先生可以试试我们的特色早点。”
“好!”
赵路阳跨步和她并排走着。微风夹杂着一丝清新的果木香掠过鼻尖,许安歌顿步掩住眼底的震惊,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赵先生,喷香水了?”
“没有啊!”赵路阳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突然闻到了独特的香味。我还以为……”
“噢,那可能是我用了洗衣凝珠留来下的吧!”
“挺好闻的。”许安歌唇角微勾,“方便让我仔细闻一下吗?”
“……”赵路阳被她奇特的要求弄得无言以对,又拒绝不了她楚楚可怜的哈巴狗样,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6
许安歌现在很焦躁,她没想到赵路阳就是昨晚上草丛里的那个男人。本想着好好招待他,以弥补自己怠慢的过失,可现在……
“应该不是坏人吧?”她瞅着石桌上嗦粉嗦得正欢的男人,“看起来是个充满正气的人啊。”
“安姐!”小翠顺着她的眼睛看了过去,“赵先生很帅吧?!他可是个兵哥哥哦。”
“嗯?”许安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翠,“你怎么知道?”
“我去彩云间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他从包里拿出的军官证了啊!”
“……那,那万一是别人的呢?”
“也有可能是假的啊。”
“……我还看到垃圾桶里那张盖着“军人优先”的机票了呢。”小翠同情地摇摇头,“你说的盗用和造假,那可是违法犯罪的。”
“……”
“诶~”
“安姐你去哪儿啊?”
“去静静。”
“你不吃饭啦?”
吃饭?她连话都不想说了。
路过石桌时,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抬头看着她的男人。
饶是他赵路阳平时再机灵,那接触女孩子的时间也不多啊。两小时前还在好好交谈,闻个味道的功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路上都不再开腔。到厨房端了碗粉给他之后连正眼都没有赏赐一个。
收回目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人心,海底针呐!”
“你好!”
小翠忙放下手里的剪刀,“赵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嗯……”赵路阳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小翠好奇地问道:“赵先生,你是说安姐吗?”
“嗯。”
“emmm……”小翠往四周看了两圈,“她应该去海边了。”
“谢谢!”
等她从赵路阳夺命的酒窝中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走出了五米远。“哎呀!他不会是认出安姐,找她算账去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
“手机,手机呢,得赶紧打电话给她。”
“嗡嗡嗡~”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响了起来,小翠僵硬着回头看向左右摇摆的手机,“安姐,你自求多福吧!”
7
许安歌此时正悠闲地躺在沙滩拐角处的楠竹沙滩椅上。
身边熙熙攘攘赶海的人群依旧没有分散她的注意力,直到——
“请问,这里有人吗?”
赵路阳老远就看到了躺在椅子上的许安歌。一是因为他辩识能力强,二是因为,这个女孩留给他的印象够深刻。
“……”
人声嘈杂,陷入沉思的许安歌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话。
见她没应声,赵路阳直接面向她坐了下来。
“云帆傥暂停,中路阳台夕。”赵路阳听见遮阳帽底下传出那两句常年挂在他书房里的句子,有些诧异。
“赵路阳。”
“到!”
许安歌脸上的帽子都被这气势磅礴的应答吓得滚落下去,被暴露的人像被点了穴似的。
她不过就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了这个名字,怎么它的主人就秒到了战场。
赵路阳黝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女孩惊恐的模样,嘴角微勾,“许姑娘叫我?”
“……我,我就是…就是觉得这名字好听。”
“怎么?这名字被你申请专利了?别人就不能叫了是吧?”
做了亏心事的人被点破之后,通常都会虚张声势,借此来稳住自己的心态。顾清然和赵昕莱经常把许安歌归为这种人的典型。
赵路阳被她理直气壮的话逗得眯起了双眼,伶牙俐齿的样子,像只跳脚的波斯猫。
“有什么好笑的?!”许安歌杏眼圆睁,极为不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许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许安歌面朝大海,声音有些飘浮,“你是客人,我怎么会对花钱的人有意见呢。”
“……”赵路阳没想到看起来温柔娇俏的姑娘居然这么能梗人,“昨晚…冒犯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你没必要跟我道歉。”赵路阳突然的服软让许安歌心生惶恐,她觉得自己今天对他的态度着实挺恶劣的。
“是我有错在先。”
“那天我忘了你有订房,就出去采购了。发现你是顾客后怕你会给差评,所以就没跟你说。把你放在半路就是为了回去换装的,打算后面几天再好好招待弥补你来着。”
赵路阳默然,其实那天在前台听到声音就认出了她,却没成想自己被遗弃在半路的理由居然这么朴实无华。果然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啊!
“你…你没事吧?”许安歌坦白后半晌都没听到回应,惴惴不安地偏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阳光笼罩着英挺的五官,浅短的板寸看起来有些扎手。白色的POLO衫配着浅卡其的休闲裤,小麦色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肆意中又带着一丝坚毅。
“咳咳~”
赵路阳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得手足无措。
许安歌慢慢收回视线,丝毫不觉得脸红,调侃道:“怎么,害羞了?”
“……”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看得这么投入,证明我的长相还是对得起观众。”赵路阳低笑出声,“我只是在想,你准备怎么招待我。”
“兵哥哥不是一般都挺谦虚客气的吗?”许安歌狐疑地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瞳孔。
赵路阳眼底的笑意一览无余,“我就是不一般的代表啊!”
“……”
8
两人说开后,许安歌一丝不苟地践行着自己的承诺。毕竟某位房客每晚回房前都要给她讲一遍诚信的故事,强调要遵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早上准时到前台报道。
清沙是个很美的海边小镇。
一连好几日,许安歌给他安排了很多活动。看过日出、品过日落;扬过帆、潜过海;逛过集市、游过古镇;去过游乐场、种过花草菜……
落日微斜,赵路阳用余光注视着身旁远眺蔚蓝大海的女孩。这是他最放松、最尽兴的一次旅行,连带着开头的坎坷都变得可爱起来。
“你明天要走了吗?”许安歌突然想起赵路阳的离店日期,“要不要我送你啊?”
“好哇!”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怎么感觉有点舍不得呢?!”
“舍不得?”许安歌微笑着偏过头,“那就留下来呗!”
许安歌被橘红色的晚霞映衬得异常温柔,整个人粉粉嫩嫩的。赵路阳感觉到胸腔里的不安分比前日更加强烈。
“……还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那就……做完再来?”许安歌把一杯冰镇过的杨梅酒递到赵路阳面前,挑了挑眉,“提前V我,彩云间就是你的。”
指尖在夕阳下触碰,导出一股酥麻的电流。两厢对视,耳边徒留风和海浪的欢呼,眼底的暗流虽被夜色轻掩,但仍旧依稀可见,谁都没有出声。
酒还没喝,宿醉却提前登场。
唇上传来温凉的压迫感,她心跳漏了一拍。微微往后仰去,却落到一只宽厚的掌心中。湿热的吻由浅至深,被这深刻的暧昧温情所感染,眉目轻敛着开始慢慢回应他。
赵路阳对她的反应很是欣喜,舌尖的柔软和女孩身上独有的柠檬奶香消除了他遗存的忐忑。
夜色如烟,翻涌的浪花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和几声悠远的鸥叫。皎洁的月色透过云层温柔地洒落下来,笼罩着沙滩上熙攘热闹的人群,和屋顶上静谧拥吻的年轻人。
9
“叩叩”
“进!”
赵路阳起身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挑眉看向门口的新兵蛋子,“什么事儿?”
“报告指导员!政委让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
……
“报告!”
“进来!”
赵路阳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心虚地看着正低头奋笔疾书的人,“政委,你找我?”
“坐!”皮椅上的人瞟了一眼赵路阳,指了指他面前的密封袋,“看完给我个答复。”
“……是。”
一阵“沙沙”的翻页声响起,林清远放下手里的钢笔,目光炯炯地看向对面的年轻人,“赵路阳。”
“到!”
“坐下!”林清远摆了摆手,神色不善,“听说你假期没去跟人姑娘见面?怎么回事儿?”
“别给我找什么借口,坦白从宽!”
“……政委,我…我有女朋友了。”
“有了?”林清远的声音一下拔得老高,“什么时候?我认识吗?”
赵路阳想到许安歌狡黠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摸了摸后脑勺,“假期在清沙认识的。”
“外地人?”林清远皱着眉头,“有被你爽约的那姑娘好吗?”
赵路阳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反驳:“林叔,这有什么好比的?!”
“怎么没有?家世背景,思想文化。谈对象不就是要比这些吗?”
“那你说军区医院的陈医生和肖姨,她们俩谁更好啊?”
“嘿!你小子……”桌子被拍得一颤,赵路阳起身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清远被气笑,“这次又准备谈多久?”
“什么叫又准备谈多久啊?!”赵路阳闻言眉头紧蹙,认真严肃地看着精神矍铄的林清远,“想跟她领证,认真的!”
林清远沉默了几秒,“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安歌。”
“她说是安乐无忧,笙歌尽欢的意思。”
“挺文雅的名字。”
“我也这么觉得!”
“人怎么样?”
“好看!”
“……”
“你…作为一个指导员,就只能用这么贫瘠的两个字来形容你想结婚的对象?”
“……”
“你父母知道吗?”
“我把她照片发给我妈了,先斩后奏的。”赵路阳盯着鞋尖,摸了摸鼻头,“让我下次休假的时候把人带回去。”
“……我能看看照片么?”
“当然行了,结婚报告还得您签字呢。”赵路阳掏出手机翻了翻,“呐,我眼光不错吧?!”
尽管只是一张照片,林清远也研究得很仔细,用力拍拍赵路阳的肩,“有时间也让我见见真人。”
“是!”
……
“诶~”
赵路阳刚带上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阳子!我找你老半天了,你这是……被批斗了?”
赵路阳转过身懒懒地扫射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同学兼搭档,“批斗?为什么要批斗我?”
“你不是放人姑娘鸽子了吗?”邢凯看他一脸悠闲坦然的样子,怀疑自己的信息来源有误。
“啧~”赵路阳一拳怼到邢凯胸口,“你小子军情刺探得不错嘛!”
“别介啊!”邢凯揉揉自己的胸肌忙追上正往楼下走的人,“听说你这几天老盯着手机痴笑。快说,是不是有情况了?”
“想知道?”赵路阳一把拍开肩膀上的手,“拿假跟我换。”
“……”邢凯没好气地骂了句脏话,“知道要去野外驻训的事儿了吧?”
“嗯。”
“有什么想法?”
“emmm……还真有。”
“说来听听。”
赵路阳看着邢凯像只哈士奇一样聚精会神盯着他,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想你离我远一点。”
“……你特么给我站住!”
两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像两条放风追咬的军犬似的。
10
“累死我了!”
赵路阳跑到运动场才算摆脱了邢凯的追杀。
“嗡嗡~”
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掏出裤兜里嗡嗡作响的手机,是“我的太阳”发来的微信。
五条语音,两张照片,还有一个30秒左右的小视频。
毫不犹豫点开原图,依次保存到手机相册里。随后播放了语音。
清丽活泼的声音随风传入耳朵,“赵先生离开的第8天。我把你上周拍的照片都洗出来了,拍得还不赖,准备找个时间放到彩云间去。想法不错吧?”
“赵先生!你有两天没给我发视频了。下次可得加聊两块钱的啊!”
“第一张照片是我拍的。今天店里客人不多,所以就跟小翠和李叔一起到金岭湾摘椰子去了。那有片椰林,我们摘了差不多三十个,占了后备箱的二分之一呢。等你下次过来我再带你去摘芒果好不好?”
“第二张照片是小翠拍的,我们在既遇后面的山坡上。跟你说过吧,我想把这片山坡种满向日葵,不仅能赏,还能吃。简直是一举两得,有没有很厉害?”
“这个视频我是用支架拍的。看到这个没有,是我做的椰子鸡。好香啊~可惜你只能舔屏!哈哈~”
视频被赵路阳反复播了不下五次。他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拨通了那个被他熟烂于心的号码。
“嘟~”
“嘟~”
心跳跟着铃声上下起伏。
“么西么西!”清丽活泼的声音传了出来,“赵先生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过来?不是应该在午休了吗?”
赵路阳眼底含笑,“因为赵先生想许老板了。很想很想的那种。”
“妈呀!”电话那头的人仿佛见鬼了,“赵路阳你居然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嗯哼!”
“无事献殷勤。说正事吧!”
浪漫不过一分钟,就被打回原形。赵路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许老板,我可能…未来三个月,都很少能联系你。”
“……”
“你还好吗?”赵路阳半天没听到那头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忧。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和昕昕她们一起去西藏玩玩。”
“……”赵路阳嘴角一撇,合着是他白操心了。却还是殷殷嘱咐道:“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每天的照片不能断,换地方记得发定位给我。最重要的是,离其他男人远一点!”
电话里的人被他说得咯咯大笑,“Yessir!”
“等我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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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回潍城的时候,道路两边的银杏叶都快掉完了。
赵路阳订了最近一班到清沙的飞机,回家报了平安就急急忙忙地奔赴机场。
他要给那个站在凤凰花树下,笑得花枝招展,熠熠生辉的许老板一个大大的惊喜和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