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姜楚平生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在她即将大婚的前几日,毅然决然地逃婚了。她的确喜欢戚然,也想过同他白首到老。可她独独没想过她的夫君,会是一只妖怪,会在月圆之夜长出一条尾巴来……
楚楚,要乖
文/慕汐醉
1
阳春三月,天气刚刚回暖,柳条才绿了几分,就被溅上来的鲜血染红了。
戚然打跑了郭大帅,占领了平城。
那些指着人脉过活的商人们耳朵灵,立马就赶过来巴结上了。
平城西南角有座戏园子,这会儿门口正围得水泄不通,小厮、婢女、侍卫,都是陪着自家主人来的。听说今儿那个戚少帅在里头听戏,一些人打听清楚,就紧赶慢赶地赶过来,想着在少帅面前混个脸熟。
姜楚来得晚,只能站在最外头,前面还围着一堆人簇拥着少帅,她连他的模样都看不见。
“夫人,要不咱回吧?”身后婢女阿芙劝着。
“回什么回!”姜楚皱紧眉头,心里头堵得慌,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实在是点背。
她的夫君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人命官司下了大狱,至今关了快一个月了,她好不容易拿银子贿赂了那个郭大帅,说好了过几日就将她夫君放出来,谁知道不过两日,这郭大帅就兵败身死。
姜楚恨得快呕出血来。
见姜楚脸色不好看,阿芙不敢再劝,一主一仆就这样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终于轮到姜楚的时候,她的腿站得酸疼得都有些僵硬了。她忍着不适,脸上迅速挂上得体的笑,轻轻推开隔间的门。
珠帘撩开,里面一个穿着墨色军装的男子有些懒散地坐着,他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轻叩桌面,听到声音,缓缓地侧头看过来。
在看到姜楚的那一刻,戚然的眸色暗了暗。他微微垂眸,似是漫不经心地笑了。
“许久不见了,楚楚。”
姜楚是在她最明艳动人的年纪遇到戚然的,那个时候,她还不会穿着蹩脚的高跟鞋,也不敢去尝试那些勾着金边的旗袍。
她还只是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学生服,一副乖巧模样的小丫头。她是姜家的表小姐,因为是客居,她一直过得谨小慎微。
林城不大,姜家与戚家算是平分秋色,两家一直有联姻的想法,戚然是戚夫人捡来的孩子,这下可巧了,一个假小姐,一个假少爷,正好凑一对儿。
两家很快谈妥了,说好过了立秋就下聘。
戚然那时候是个浑不吝的,自打听说家里给他讨了个小媳妇,就整日整日去私塾门口堵姜楚。
灰白的墙沿上,戚然跷着腿坐着,手里攥着一大把从树上拽下来的栀子花,趁着姜楚下学的工夫,呼啦啦地一把扬下来。
其实都是些孩子把戏,可姜楚在姜家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人愿意花心思哄她。
她那时候,是真的有点儿喜欢戚然。所以,整个林城的人都没想到,姜楚会在大婚的前一日突然逃婚。
2
姜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戏园子里跑出来的,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跑出来好远了,阿芙在身后紧赶慢赶地跟着。
她耳边“嗡嗡”地响,好久才听清楚阿芙说的是什么。
“夫人,你瞧见什么了?”
姜楚扶着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午后的太阳大得可怕,晃得她头晕。停下来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扭了脚,脚踝这时已经有些发肿,一动就钻心地疼。
她踉跄着往前又走了两步,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见到了一个故人。”
话说得轻巧,可姜楚一颗心仿佛沉到了谷底。戚然还记得她,那他来这儿,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这么一个想法让姜楚屏住了呼吸,恐惧如潮水般涌过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当初走得有多决绝,此刻就有多恐惧。
回了老宅,也是不能安生。
姜楚当初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忙,千辛万苦来到平城,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最落魄的时候,是白家大少爷救了她。
白川身子羸弱,积年累月地病着,族里的叔伯都谋划着他家的家产,白川无奈之下和姜楚商议假装夫妻,一来给姜楚一个落脚地,二来稳住这些白家人。
姜楚就这样,做了三年的“白家夫人”。
如今白川锒铛入狱,族里的那些人纷纷施压,要姜楚交出白家家产。
姜楚硬着头皮压了几日,只觉得焦头烂额。白川在危难时刻帮了她,她决不能就这样白白地将他的家业拱手相让。
思来想去,也只有去求那个人了。
姜楚派人递了帖子,说晚上会在江上的画舫宴请少帅。戚然很快给了答复,一定按时赴约。
傍晚时分,姜楚在画舫上等着戚然,画舫不大,几案上仅摆了几个小菜和一壶清酒。
没等太久,姜楚就听见了有人上船的声音。珠帘被撩开,戚然弯腰进来。大概是刚刚领着部下操练完,他的军装还没换下来,帽檐儿压得很低。
姜楚只扫了一眼,就垂下眸子。
“少帅能来,是我的福分。”
戚然面色淡淡的,轻轻地“呵”了一声。他低头摘了皮手套,随意地甩在桌子上,道:“楚楚,这么久没见了,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见姜楚不吭声,戚然弯了弯嘴角,逼近两步。画舫本就狭小,这么一来,戚然几乎将姜楚堵到了角落里。
姜楚没敢抬头,她咬了咬唇,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我的夫君……”
“姜楚。”戚然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他眯了眯眼,突然抬手掐住姜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画舫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船在水上晃晃悠悠,连带着灯火也明明灭灭。
姜楚今儿穿了一身艳红的旗袍,衬得她肌肤胜雪。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有些明艳的美,更多的是楚楚可怜。
戚然眸色暗了暗,心底一股火莫名地烧起来,在心底沸腾。
他设想过很多次两人的重逢。
一开始,他是满心愤恨的,后来他又想,只要能再见到她,一定将她拥入怀中。可谁能想到,两人会在那乱糟糟的戏园子里遇见?
她低声下气,为了她的夫君恳求自己。
姜楚等了半天,没等到戚然的进一步“呵斥”。她迟疑着,颤颤巍巍地抬眸,还没等看清戚然的神色,他就突然弯下腰,半跪在地上。
姜楚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实在是退无可退。
下一刻,戚然温热的指腹按在她的脚踝上。
“疼吗?”
姜楚一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低下头,正对上戚然的眸子,漆黑深沉,隐约可见里面压抑而暴躁的情绪。
昏暗的灯火下,那个素来冷傲的男子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揉着她的脚踝,他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楚楚,命都给你,够不够?”
4
这样的场景,在少年时,也曾出现过多次,只不过受伤的都是戚然。
他性子桀骜,与人打架是常事。回府后,时常受到戚老爷的“棍棒教育”。姜楚知道后,就带着一个小药盒去找他,一边红着眼睛,一边给他上药。挨打时没说过一句软话的戚然见姜楚哭了,急得低三下四地去哄。
“你别哭了,我下次不打架了。”
“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乖,别哭了。”
那个时候,姜楚是喜欢着戚然的,想过和他大婚,想过两人白头偕老。谁知道,她会在那个深夜,发现那个惊天的秘密。
那日入夜,姜楚提着灯笼,从后院出去,打算去河边放花灯。那时候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路过戚府后门的时候,她随意地瞥了一眼。阴暗的树丛里,月光淡淡,她隐约看到了戚然的身影。姜楚心里欢喜,正要过去,却突然顿住脚步。
她瞪大眸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她清楚地看到,戚然的身影猛然高大许多,树影浮动的时候,他的身后,长出了一条尾巴。
那日在画舫里,她到底是没把事情说下去。戚然看她的目光太放肆,让她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他拆吞入腹。
她掩耳盗铃般在家龟缩了几日,没等她想出法子,戚然就派了人来。
“少帅请夫人过府一叙,商量白先生的事。”话这么一说,姜楚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只能收拾一番,去了少帅府。
戚然在后院打枪,看见姜楚过来,笑着拉着她让她也打一枪。
“我不会。”姜楚抿了抿唇,“少帅不是要找我说我家先生的事?”
“嗯。”戚然眸底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将枪递给姜楚,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这原是件小事,我们待会儿再说。”
见状,姜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枪。戚然突然拥过来,在她身后半搂着她,手握在她的手上,两人几乎紧紧地贴在一起,姿势暧昧得很,可戚然一脸正经地教导着。
“手臂再抬直些。”
姜楚压根儿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身后就是戚然滚烫的胸膛,让她总觉得下一刻戚然就会幻化出爪牙,将她撕个粉碎。
一颗心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着,姜楚咬了咬牙,对着靶子打了一枪。就在她按下机板的那一刻,戚然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和他离婚,我放了他。”
枪的后坐力大,姜楚有些脱力,她挣扎了两下,戚然却抱得更紧了。
“他也这么抱过你吗?”
姜楚身子一僵,说不清是羞愤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只觉得一股怒火猛地蹿上来。她冷笑一声,几乎快忘了身后的人是个妖怪,不留情地讽刺道:“我们是夫妻,自然抱过。”
身后的人呼吸急促了几分。
几乎是下一刻,戚然的一只手强硬地搂上姜楚的腰肢,温热的吻密密麻麻地压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一串暧昧的红痕。
“他也这样吻过你?”
温热的气息令姜楚有些迷乱,她眼眶红红的,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出声,“没有,没有,他没有。”
戚然停下动作,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楚楚,别招惹我。”
他抬手替姜楚理了理头发,语气淡淡的:“我会把他放出来,三日内,你们离婚。”
姜楚咬了咬唇,没吭声。
戚然轻笑了一声,抬手碰了碰姜楚的脸颊。
“别再想着跑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顿了顿,他眸色微暗,继续道,“那个秘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们是有过婚书,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烈日当空,姜楚却觉得如坠冰窟。
他知道了!
5
白川第二日就被放了出来。
他出了大牢,只见到了在外头等着的小厮,不由得皱了皱眉:“夫人呢?”
“夫人今儿出门办事去了。”
白川看了小厮身后的黄包车一眼,摆了摆手:“不必接我回去,我自己走走。”
见状,小厮也不好再劝,只能自个儿先回去。
白川被关了那么些日子,心里烦闷得厉害,随着街上人流走动,在路过一个拐角处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拐角处是一条很深的巷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女子被人搂着亲吻。
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可那身影熟悉得很,好歹相处了几年,白川还是一眼看出来,那不就是因为外出办事没来接他的夫人吗?
一股火气涌上来,白川忍不住攥紧拳头,正想要冲过去,却见那个抱着姜楚的男子睁开眼睛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眸色漆黑,带着一丝冷意。
白川的脚步顿住。
这人,不是那个才进驻到平城的戚然吗?
白川咬了咬牙,猛地转身离开了。
一路愤愤回到府里,白川满脑子只想着要去书房写一封休书,扔到姜楚的脸上。
他一开始,的确是看中了姜楚的美貌才愿意收留她的,他颇为自负,不愿意强迫姜楚,所以这么多年,他同姜楚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可这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姜楚被别的男人拥吻,更何况那个人是戚然!
原本自己就是被莫名其妙牵进案子里的,在牢里,他每天都在等着姜楚打点好郭大帅后将他放出来,好不容易快盼到了,突然杀出来个戚然,打跑了郭大帅,害自己又白白关了这么些日子。
这戚然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坏他的事。如今看到街上的一幕,白川更是气愤。
他正要转弯拐进书房,却在院子里被小厮叫住。
“前厅有个道士在等着,说要见您。”
“见我?”白川皱了皱眉,他不是乐善好施的人,也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怎么会有道士来找他?
疑惑地到了前院,他果真见大厅里坐着一个穿着灰白袍子的道士在等着。
见到白川,他笑着站起来,还甩了甩拂尘:“白先生,在下来此,是为了送你一场福报。”
姜楚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戚然将她送到白府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外偷情的姘头,一时心底不甘,压着姜楚在车上索吻。
“别,我还……回……”含混不清的几个字说出来,顷刻又息了声息。
“楚楚,别让我等太久。”戚然磨了磨有些尖锐的牙齿,像一只食髓知味的野兽。姜楚打了个冷战,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拆吞入腹。
“我、我知道。”
戚然侧头,盯着姜楚有些发白的脸色,“嗤”的一声笑了。他松开了手,让开身子,道:“走吧。”
姜楚面色潮红,系着扣子的手也颤抖得厉害。可戚然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姜楚不敢磨蹭,好不容易将领口的扣子扣好,她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转头开了车门就走了。
戚然透过车窗,看着姜楚有些急促的步伐,心底突然堵得厉害。
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点上,漆黑的夜里,一点儿滚烫的猩红尤为明显。其实他不怎么爱抽烟,只有在特别烦心的时候,才会抽一支。
戚然素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唯独姜楚是他的例外。那个在他年少轻狂时就爱上的姑娘,是他心底抹不掉的朱砂痣。
还记得听说父亲准备给自己定隔壁姜家的姑娘做他妻子的时候,他有多么不屑,觉得女人实在是麻烦,便准备去吓一吓这个姑娘,最好让她知难而退,主动退婚。
他在姜家后门等了两个时辰,才堵到她。
那时姜楚才下学,梳着两个麻花辫,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她低着头走路,戚然又逆着光站着,直到差点儿撞到戚然怀里,她才看清面前有个人。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手里的书也掉到了地上。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手里还提着一根棍子的戚然,吓得不行,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打家劫舍的匪贼。一时间,恐惧涌上心头,姜楚顿时红了眼眶。
姜楚平时很少出门,皮肤嫩得跟豆腐似的。此刻被吓到,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眼角绯红,说不清是楚楚可怜还是艳丽无双。
那一刻,戚然什么心思都没了。什么女人麻烦,那都是浑话,面前这姑娘,他只想捧在手心里哄着。
地上的书被风吹卷,露出了首页两个娟秀的字迹。戚然扫了一眼,勾了勾嘴角:“姜楚是吧?认识一下,我是你男人。”
姜楚吓得差点儿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