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这么大,我有点想家

2021-04-21 15:01:19

世情

天空这么大,我有点想家

1

“爸妈,我想去京城闯闯。”我捧着饭碗,似若无其事地开口。

许久没人开口,我试探地抬头望了望,和爸妈六眼相对。

妈妈疑惑地看着我,爸爸眼底似乎有一丝怒意。我心虚地又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但看见爸爸的怒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惧。

妈妈开口打破了尴尬,“怎么想起来去京城了,你这刚毕业不着急啊。”

“都毕业了怎么不着急,我着急!”我语气有些强硬,在安静的屋子里声音显得有些洪亮。

爸爸一下把手里筷子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吓得我身体一颤,刚想说的话一下憋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一旁,连喘气的声音都在压抑着。

爸爸叹了口气,像是压了压情绪,“你刚毕业,现在去京城干什么。先在县城历练历练,过几年再说。”没有商量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谁会在县城历练,谁不是去大城市历练闯荡。”

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流,突然哽咽了一下,“我前两天去京城已经面试好了。”

任眼泪流着,我也直视着爸爸,想要他看见我的坚定和决心。可好像并不管用,“你不说你是去玩的吗?敢情你去面试了?你问过谁了?”

两天前我偷偷约了面试,被录用了。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们个惊喜,没想到好像成了惊吓。

我心虚了一下,又看了看妈妈。妈妈叹了口气,“婷婷,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似乎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对,我也不理解我追求我的梦想有什么不对。直到几年后我才开始明白当时爸妈为什么那么极力反对我出去闯荡,但他们知道拦不住我,也想让我随了自己的心意。

屋里静得可怕,清晰地听见我噙着泪轻轻抽泣的声音,谁也没说话。我挺直了背盯着我的“远方”,又看了看爸妈,我的远方总有现实的阻挡。

2

这样僵持始终无果,我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准备走进卧室,走到背对爸妈的时候我顿了一下,纠结好久的话最终说出口:“你们知道拦不住我,我要去外面闯一闯。”这话似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关上卧室的门我顺势瘫坐在地上。

过后几天没人和我提去京城工作的事,除了做好饭叫我吃饭,没人理我,陷入了冷战。

面试准备入职的前两天,我挣扎着敲爸妈卧室的门,“爸妈,过两天我就准备办入职去了。”

妈妈坐在化妆桌前,望了望床上看书的爸爸,又看了看我,“行,这两天收拾收拾,爸妈陪你去,住宿咋说?”

我愣了几秒,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被柔声同意。震惊之余又故作淡定地说:“公司有宿舍。”

爸爸看书没有抬头,“去的前一天告诉我们。”

我没有作声,僵硬地关门出去了,定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手,半天没缓过神来。爸妈的交谈声把我从游离中拉了回来。

爸爸说:“哎,总归留不住啊。”

妈妈叹了口气:“去吧,让她去闯闯累了可能就回来了。”

手还握着门把手,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耳边却嗡嗡作响回荡着那两句对话。

任你有一百种理由离开,父母总有一万种理由说服他们自己让你遵从你的内心。就算前面是深渊,身后总有父母温暖的的怀抱。

去京城办理入职的早上,看着沿途高速公路的风景,盛着车外呼呼的暖风,踏上了梦想的路。

入了京城,不禁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就是这个味道。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是夏天人挨人的汗臭味,是小吃摊和餐馆的飘香味,到底是一个个有梦想的人奔跑着挥在空气中的尘土味儿。

跟着导航到了一栋大厦门口,因为爸妈对京城不熟悉,绕着马路找了半天停车位,爸爸不禁牢骚,“这么的京城,停车位都不好找,除了人还是人,有什么好来的。”一抬眼看见妈妈坐在副驾驶上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爸爸,又给了一记眼刀。

是啊,京城人真的很多,地铁都塞不进去的那么多。但是就是这样的京城才更让我着迷,随处可见的背着梦想来的人时刻努力,在小城市难以接触到的优秀的人都在奔跑,即便想偷懒看看身边的人也会极力奔跑。

3

到一栋大厦楼下,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点,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西服正装、随意休闲、时尚佳人穿梭在电梯间。一栋大厦有很多公司,也有很多背负梦想奔跑的人。如此京城,一待就是几年。

入职办理的比较顺利,下楼到车库找爸妈的时候看到我家车是锁着的,爸妈也不在。正掏出电话要打出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窸窸窣窣,“对啊,来这见见世面也挺好,不然你看就这车在咱们那少,在这儿看一圈都多少辆了。”

爸妈在斜前方走着看着,原先挺拔年轻的一双佳人,现在已经四十有余。在京城的地下车库看着别的车感慨,自此我发誓一定要买一辆好车送给爸妈。

看着他俩的背影失了神,直到他俩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我叫我一声才回过神。

一切似乎有序正常的运行,到公司租的房子里,一个两室六十平米的房子,住着八个人,四个上下铺。我本是也没抱着多大希望觉得是多好的条件毕竟京城的房租我是明白的。

提前交涉好把钥匙放到门口脚垫下,打开门的一瞬间就如猛兽出笼一般,一股臭气散入鼻腔,我们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我顿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望,显然是有人刻意收拾过,十几双鞋子摞在鞋架上,旁边是没来得及仍的爆满的外卖袋,地上有一撮一撮的头发,属实胃里有些不舒服。

我回头看了看爸妈,爸爸手里拎着我的拉杆箱,眉头紧皱环顾这屋里的环境,妈妈还捂着鼻子,眼眶好像有些红了。

看着妈妈的眼睛,鼻子突然一酸。但还是笑了笑,“看来收拾了。”看他们的表情可能是愣住了,妈妈有些洁癖,家里从来整整齐齐。以至于我也见不得脏乱,情绪会很受影响容易暴躁。

第一个卧室门是关着的,门上有张便利贴:“新同事你好,这个房间人满了。没来得及收拾,就不请你参观了,见谅。”看来公司提前有知会宿舍的同事要来新同事了。看见提醒我不禁笑了笑,突然很想见见这个姑娘。

第二个卧室门开着,拥挤的小房间放着两个上下铺,对面是一张长桌子,中间勉强能过一个人,床位只有最里面的上铺是空的。

只顾着看宿舍忘了身后的爸妈,招呼着放下东西坐在客厅窄小的房间歇会。爸爸手里始终拉着行李箱左看看右看看,“要不自己在外面租吧。”随后妈妈也应和着。

这里环境确实不大好,但是京城的房子,尤其是这附近的房子,房租真的不是我每个月有可怜的工资能承受的。

我尽力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了,这也挺好的,离公司还近。”我看了看爸妈皱起的眉头,“再说了,本来这里就没认识的朋友,这儿还能有几个同事照应着。”

4

确实,抛开房租,人生地不熟的,连上班路线都是问题。

妈妈起身,从她包里拿出一大包湿巾和一块抹布,撸起袖子就准备干活。还好我眼疾手快,一下抢过,“妈妈妈,你可是歇会吧。中午都没吃好,咱们先找个餐馆吃点饭吧,吃完饭你们收拾收拾就回去,赶着天黑还能到家。”

“你不会弄我给你弄就行了。”说着又一把抢过。

左右拉扯着,爸爸发话,“让她自己锻炼锻炼吧,咱们先吃饭去吧。”

我看了看爸爸,连连点头。妈妈看了看我,不情不愿地放下,点了点我额头,“你呀,自己弄得也是乱七八糟。那你俩要是都饿了,就先吃饭去吧。”

在附近的商场找了一家海底捞,平时我们三个人满满一桌子菜都能饱腹下肚,这回硬是没吃多少。

觉得饿,也不觉得饿。心里有些饿,靠填肚子是填不满的。

我家离京城两个多小时的路,爸妈在这越久我就越舍不得他们走。吃完饭在超市逛了逛,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就把我送回了出租屋。

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趁着天亮能到家赶紧回去了,为了让大家显得都不那么狼狈楼都没下。刚上大学的时候爸妈送我,临走前我抱着妈妈哭了一个小时没撒手。

这次也没例外,我趴在窗台上,看着爸妈出了单元楼。爸妈出了单元楼,站在楼下往楼上看,我下意识地蹲在地上,不知道怕什么。

当我悄悄抬起头再看的时候,爸妈正开门上车。如果当时再冲动一点,恐怕我会直接冲下去和他们一起走了。人总要长大,总要自己闯荡出一片天地,也总要为了自己的言行负责。

5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眼泪越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任着眼泪流,看着窗外出神。手机突然响了,银行卡转账提醒,妈妈给我转了5000块。接着微信的新消息,“在外边别苦了自己,吃好了,钱不够再和我们说。”

眼泪愈发止不住,他们总是尽最大努力给我最好的生活。我一个人在外,永远给最足的钱,有问题一定会第一个从家里赶来给我最足的安全感。

晚上室友下班回来,一一打招呼,加微信好友。我一直好奇的是那个写便利贴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但是毕竟室友第一天,我也没好意思问。

下午收拾来收拾去实在累了,爬上床看了会手机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有人早早打开灯,洗漱化妆。

有人抱怨嘀咕,“怎么说了也不听呢,别人还睡觉呢不能轻点吗。”我明天才上班也不急,戴上眼罩继续睡了过去。七八个小姑娘一起住,避免不了的拌嘴吵架。

等我真正醒来已经快要中午了。本以为家里没人就剩我一个人了,又开始噼里啪啦收拾东西、找衣服想出去逛逛。

突然客厅的脚步声,接着哒哒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我打开门,一个穿着粉色美少女战士睡裙,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的姑娘站在门口。瞄了一眼我身后的一片狼藉,只是淡淡的一眼。“嗨,小姐姐。”

我礼貌地笑了笑,晃了晃手,“进来待会吗?我还以为大家都上班了呢。”

她往里走了两步,也只是在私密空间的安全范围内,“今天刚好我休班在家,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刚才噼里啪啦没有打扰到你吧。”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和女生相处还是小心翼翼些好。

那个姑娘倒是很爽快的性格,“没有,我早就起了。昨天怕我们屋里太乱了我就贴了一张便利贴在门上嘿嘿。我叫李小菲,你叫我小菲就可以。”

原来是她贴的,很符合可爱又爽朗的性格,“你好,我叫林婷。”

一句两句我俩也聊得很投机,她给我大概讲了讲公司的情况、规章和禁忌之类的,倒是没有我想的“内斗”,对这个姑娘也很喜欢。

我本来想自己出去逛逛吃些什么,后来一聊时间就晚了。我俩干脆点了外卖在家吃了,也算是和新同事吃了一顿饭吧。

6

我性格有些内向,不善交谈,但这一顿饭下来并没有很尴尬。小菲和我从家乡聊到北京,从公司说到自己,侃侃而谈,她说个不停,几次差点被饭粒噎到。吃完饭她有抱着2L的矿泉水瓶灌了半瓶,不知道是她口淡觉得饭咸还是说累了。

吃完饭已经快要三点多了,很庆幸我并不择席,吃饱喝足后又困了。小菲很识趣,看我打哈欠她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去了。

人和人的尊重在细节中,识趣的人更讨喜。可没想到,最后她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觉醒来,睁眼看到离我咫尺的天花板,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困得发晕,半眯着眼睛摸索放在枕边的手机,弄得床吱呀作响。

突然惊醒,原来这里是北京。

摸索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北京时间五点整”,真真正正的“北京时间”。

脚踩着北京的土地,头顶着梦想的天空,本应该激动地睡不着觉,可现在却觉得很难过。没过多久,我便知道了为何难过,也体会到了更难过。

似乎一切都有序进行,又似乎缺少了我需要的成长的坎坷。到了公司,进入了一个中意的部门,新同事也很照顾我,从工作介绍到生活关心,好似认识很久一样。

7

过了几天,主管就叫我跟一个项目。我满心欢喜,刚到这里就能和前辈一起学习、锻炼。

公司的打印机出了些问题,我想让新同事帮我看看该怎么办。

我走到张琪身边,我俩工位挨着,“张琪,那个打印机好像除了点问题,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这我可不会。”她没看我一眼,双手戳着下巴,盯着面前的电脑发呆,“你问别人吧,不行就去问问主管。”

今天她说话阴阳怪气,夹抢带刺,但我抓破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她是一个热情的小姑娘,她平时爱自己鼓捣一些零食来吃。我来的第二天她就自己做了些我们那里的小吃,还安慰我不要想家。

她的手艺很棒,生生吃出了小时候常去的那家小卖摊上的味道。

无奈下,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去远一点工位的李小菲,“小菲,你现在忙吗,可以帮我个忙吗?”

她侧过身,我刚好看见她的电脑,“不好意思啊婷婷,我现在这个表格也很急,帮不了你了。”

要打印的文件时间紧,不敢出一点差错。我正准备和主管请假去外边自己打印,身后有一个声音:“需要帮忙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回过头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他,心想着,“我的白马王子拿着螺丝刀来了。”

我差点热泪盈眶,还是忍住了。我指了指打印的按键,“这个他不能打印了。”

他走到我身旁,又按了按,“这个打印机经常出问题,不怪你,我来弄。”

说着,他蹲下身,拆开打印机一侧,按按这,拧拧那。一会的功夫,打印机又恢复了工作。他拍拍手上的灰,“这就好了,下次不行你再找我就可以”,说着他举起了工牌,“我叫李鑫。”

我紧忙道谢,“太谢谢了”,我拎起我的工牌,“你好,我叫林婷。”

8

回到工位我仍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张琪了,但也觉得这种态度搞得我也很不爽,也便没多问什么,只是感叹人变脸的太快。

夏天我喜欢戴着鸭舌帽挡着太阳,中午下班的时候我看到走在前面的两个眼熟的同事挎着胳膊,头靠在一起小声嘀咕。本来我也没在意,心里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做过一番思想斗争,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和大家熟悉一下。我快走了两步到他俩身后,手刚抬到半空,就听见了她俩的对话:

“是啊,谁知道和主管是不是早就认识。张琪今天还说她今天刚来就故意把打印机弄坏,还找李鑫帮忙来着。”

“我也看见了,还故意举起来把工牌举起来给李鑫看,这是赤裸裸的勾搭啊。谁不知道李鑫是咱们公司‘热门’,大长腿长得还好,除了不是北京户口。”

“她要是知道李鑫不是北京户口就该后悔了......”

说了半天,原来我刚来一个星期,跟了一个项目的小跟班,就成了大家的“聊天主角”了。

我手从半空中又落回身侧,原来张琪上午态度那么大就是因为我刚来就跟了一个重视的项目。原来很多好的表面下也会败给嫉妒的天性,原来你的一举一动会被人无限放大组成一个新的故事。

想到这我不禁好笑,原来看似和谐的表面,背后尽是人性尽情的表达。

我以正常的速度行走,从她俩身边路过,走在她俩前面。我不知道她俩有没有认出我来,也许她们会对视做个尴尬的表情吧。

好在项目跟进顺利,我一直跟在前辈们身后,从帮忙做些小事开始。看着前辈们那种遇事的从容,处事的不迫,我来对了。

即便身边的人对你误解和诋毁,但你一定有一种最直接的办法让她们在你心里满地找牙—成为她们追不上的人。

9

在公司一年,我学会和大家共处,但保持着交友的安全距离。

有人吐槽的单纯听着,时间久了觉得我无趣也就不和我吐槽了;有人抱怨的小心安慰着,也有人喜欢这种不冷不热的安慰,第一时间想到和我哭诉;有人表白的心意相通奋力接着—我现在的枕边人,李鑫。

他第一次拿着螺丝刀来的时候在我眼里已经开始闪光,第二次在北京的路上碰到狼狈淋雨的我的时候似是腾云驾雾,第三次他从公司无聊的聚会看出我的心情帮我打掩护离开时已是光芒万丈。

现在歪头看着熟睡和李鑫,和隔壁熟睡的女儿,就像住进了童话里的糖果屋。

10

我决定辞职是两年后。

不是那个刚进公司的小姑娘,也不是职场上干练的女强人,是那个抬头看着天空就想起家里的爸妈的姑娘,是那个想继续追求梦想却也不愿意遗憾终生的女儿。

三天前,我的小城5.8级地震登上了网络热门,连北京都跟着震了震。第一时间心揪了起来,给家里打电话却没人接。我有些慌了神,虽然不至于楼房坍塌,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联系不到爸妈心疼得厉害。

李鑫家和我家在一个城市,又都是独生子女,爸妈身边没有什么人照顾着。我俩匆匆忙忙找主管请了假,紧忙开上车走上了回家的路。

开到半路,妈妈打来电话,“喂,婷婷啊。”

“喂,喂,妈,你们怎么样,我看5.8级地震呢。”我急得差点哭出来。

“诶,婷婷,没事儿,就是晃了晃,没啥事儿啊。”我听见电话里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刚先说我和李鑫正在回家的路上,又生生咽了下去。听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不像是爸妈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换做两年前,我一定会说,“妈你别骗我,妈你在哪呢之类的话。”人嘛,总会长大。

接着李鑫的家里也回了电话,也说没事不用操心,而后面的声音也似是嘈杂,他们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平时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俩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李鑫把我送到楼下也开车回了家。我看着马路上楼没有倒,地面看不出来明显的大裂纹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不少。

11

这里的秋天有些凉,傍晚很少有人在外面闲聊。而这次回来楼下、马路上的人很多,多是聚在一起聊天,一句两句的“地震...地震...”。

我上楼刚想掏出钥匙开门,手又缩了回去,铛铛铛地敲了几下。

“来了,谁呀?”爸爸熟悉的声音,带着擦擦擦拖鞋划过地板的声音。

我没有作声,站在猫眼正可以看到的位置。

“诶呀,婷婷,你怎么回来了。”爸爸打开门笑开了花,似是意外,我第一次见到从前严肃地爸爸做出这个表情。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我刚一进门,就看到似是狼藉的客厅,一看就是地震后的“劫后余生”。妈妈小跑着从厨房过来,“婷婷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像是酱油。

“妈!”看见他俩没事,心里这块石头才敢安全着落。

“刚打电话咋没说今天回来啊?”妈妈有些疑惑。

“没有,这不临时决定给你们个惊喜。”

爸妈无奈地笑了笑,我换了鞋这个屋看看那个屋瞧瞧,虽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但还看得出这个地震真是不小。我没有多问,既然他们想让我放心,我也看见他们平安,这就够了。

爸妈也没多提,只是简单地说晃了几下,说他俩刚好在家,躲进了厕所。

只言片语一笔带过,但是妈妈那么胆小的人,遇上地震怎么会不怕,再看看似是狼藉的家,手机里都是报道“5.8级地震区”家里乱糟糟的新闻。

可面前的两个人却还在安慰我“没关系、什么事都没有、抓紧回去工作......”

我想象不到如果再严重一点,我该怎么在后半生的懊悔里度过。

12

李鑫发消息过来,问我这边怎么样。我和他说爸妈骗我说没事,其实还是挺严重的,而且还反而安慰起我来,怕有余震还想让我早点回北京。

李鑫说他家也是,说看看就行了,就是晃了晃,也让他接着我一起赶紧回北京赶紧工作去。

有几个父母会和孩子抱怨他们的不容易,即便在生命面前,他们仍然把最爱的孩子高高举起。

我小声嘀咕,像是自言自语,“我好像有点想回家在他们身边了。”

李鑫一时也陷入了沉默,“你想好了?”

我也问了问自己,“我想好了吗?”

在家庭和梦想面前,就像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回家我将放弃的是我努力几年的梦想,留在北京我将错过很多陪爸妈的时间。

13

我和李鑫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正好这次都有时间回家,便在附近一家餐厅两家人见了一面。其实两家之前也见过,是我和我妈,他和他妈一起去逛了个商场。这么郑重的两家见面还是第一次。

饭桌上大家也算相谈甚欢,都是家里独生子女,也都很尊重我们的想法。当提到是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小城的时候,我俩突然答不上来。

原本我俩说好的以后:努努力,不行再贷款,在北京买一间小房子,在梦想的城市有一个多小的家也是家。

而我俩看到脸上慢慢爬满皱纹又故作坚强的父母,动摇了。

李鑫见我愣住没说话,先救了场:“我俩先努努力,等安稳一点再说。”

李鑫比我大两岁,也是一毕业就到了北京。很多年轻人都有一颗“北漂”的心,想在这个城市努力扎根,而最后有多少人是又背着现实回到了小城。

现在,我俩就成了站在站台上晃晃悠悠的背影,心心念念的小城和望远欲穿的北京。

两家见过面我和李鑫也就直接回北京了。路上我俩聊了很多,这次地震虽说没什么巨大伤害,但是但凡有一点问题,家里的孩子又都不在家,他们该怎么办呢?

我俩都在犹豫,也许可以先闯几年再回家?但是那时候的成就就真的能安心放弃吗?

把两家父母接去北京一起生活?我们两个家里过得不错,但是北京的房价也不是能轻松承担的来的。我俩的生活还是问题,难道要他们来和我们一起拮据地还房贷吗?

我俩虽然不急着结婚,但是也该考虑现实问题。遇到了那个对的人,那个结果就成了固定答案。

不知道眼下的困境怎么解决的时候,就先沿着这条路走吧,万一前面有跨过悬崖的缆车呢?

14

我俩回公司先找了主管销假,就听到了一个“噩耗”——我被主管告知,在请假前本来我手里的一个项目让我交到我的室友李小菲的手里。

我感到疑惑,“蔡姐,不是说那个在下周一才启动吗?我这次请假也没有耽误,流程和合同什么的我都做好了。”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工作的U盘,放在主管的面前。

主管拿起U盘,看着U盘笑了笑,“婷婷,我知道你努力,但是咱们要看实力不是吗?”转眼又看了看李鑫。

我表示疑惑,也歪头看了看李鑫。

李鑫是创意组的小组长,是公司里的能力者。我和小上级在一起自然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声音,这一年多我不是没有听到过。我权当是嫉妒,也很少往心里去,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就够了。

我还想说什么,被李鑫的一声咳嗽声拦住了。

15

回到工位上,我拿起手机给李鑫发了条微信,“我们不过走了两天,就这样搞我,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我总归是沉不住气。

李鑫回复我,“别急,等等看。”

这我才想起来李小菲,我和她离得不近,但是透过缝隙也能看到。她还是那样,穿的休闲但有个性,之前总说嫌化妆太麻烦,今天化了一个淡妆,显得她格外好看。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好像哪里就是不一样。

手上还有别的工作我也无心仔细关观察,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做好的饭菜就跑到别人碗里了,还是一顿“盛宴”。

直到李小菲“提醒”了我,她虽然嘴上不饶人,总是吐槽一句这个,呛呛一句那个,在公司里的人缘不太好。

下午她又拿来一盒她自己做的饼干,分给大家尝尝。我离她最近,她最先给了我一块,“来,婷婷快尝尝,我这饼干啊是柠檬味的。”我倒是疑惑,她平常对谁可都是很少这么热情,这么今天这么阴阳怪气,而且,饼干还能做成柠檬味?

16

很快,答案就来了。

戏剧性的一幕,我在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间好像有人打电话,“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今天他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到嘴的鸭子跑了还......”“

谁让她和小菲抢男人来着,要不是小菲放手,拒绝了李鑫,她能和李鑫在一块?好了不说了,等你来了就有好戏看了,我脚都蹲麻了,要上班去了......”

我先是懵了一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我发消息给李鑫问她怎么回事。他先是回我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接着又发了我几张他和李小菲的聊天记录给我:

“睡了吗哥哥?明天一起吃个饭吗?”

“不用了。”

“就吃个饭,了解了解我,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啊。”

“......”

“你今天怎么又和林婷一起吃饭啊,哥哥怎么不和我一起吃饭。”

“我愿意。”

那时候还我俩刚在一起,同事还都不知道。李小菲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李鑫有一句没一句地拒绝着。原来,是上演了一出三角恋的狗血剧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换做之前可能就笑笑这种传谣的“脑补大戏”。

这次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人群拥挤,人心难测,比不上我的小城一分一毫,好想回到我的小城。

下班后我和李鑫一起去外面吃饭,我说,“我想辞职回小城了。”

他看着我,“是因为今天李小菲和项目的事?”

“是也不是,就是想回去了。”

李鑫沉默着,我也低着头,眼泪吧嗒掉进杯里,希望他没看到。

19

晚上回到宿舍,今天莫名得热闹,而我一进门就戛然而止。大家齐刷刷地看着我,就像围观街上耍杂技的一般。他们皆是面无表情,只有李小菲看着我眼角带笑,打破了安静,“婷婷回来啦。”

我没有作声,走进了房间。正巧妈妈打来电话,只是几句问候,我委屈地蹲在阳台捂着嘴巴流眼泪。

我平静了一会打开阳台门,走进了客厅,她们正关着灯,扎在一堆围着电脑看恐怖片。我打开灯,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咂了一句:“有病啊。”

我平静地看着李小菲,“你的故事编的真好。”

大家都不解,但是看我一向冷漠现在这样都没作声,李小菲反而笑了一下,“我怎么了。”

我没回答,打开手机,在我们宿舍的群里发了几张照片,便进屋了。我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不知道外面在上演怎样的“好戏”,只是不一会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和我道歉.

李小菲也一改和我像好朋友一样的姿态,在微信上破口大骂,我无心理会她说了什么,只是把她葬进了“黑名单”。

编辑好了一份辞职信发给了主管,又客套了几句感谢关照的话。主管试图拦了我几句,但她见我冷漠又坚决只说明天让人事审核,再办离职手续。

压死骆驼的不见得是狂沙暴晒,也许只是一根稻草。

我辞职没和任何人商量,包括爸妈和李鑫。

到第二天李鑫才是看我没上班,从别人那里听说。他打电话质问我,“你怎么就这么冲动?”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我只知道是如释重负一般。我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他一句,“我要回小城了,你呢?”

他沉默良久没作声,我大概知道答案了,便挂了电话。

20

办完离职手续我就坐最近一趟高铁回家了,这条我憧憬的路,其实也就这样。

爸妈见到我差点惊掉了下巴,我没说因为什么,只说觉得不开心,觉得生活压力大就回来了。我没提李鑫,也许是异地恋的开始,也许的感情的结束。

在小城里待了一个月,我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走过小时候上学的那条路,看过曾是看腻的风景,现在看来,甚是惬意。

原来天空很大,我总想飞出去看看,但是到后来才知道,只有家才是真正的家。

从北京回小城,我和李鑫没有联系,也许是走到了尽头。小城终不是他的梦想,而他梦想的城市也不是我可以陪他一直走下去的地方。

“婷婷,你看书谁来了?”妈妈从门口大声叫我。

我伸个懒腰,“谁啊。”

胳膊还停在半空中,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妈妈拍着他的肩膀边问,“这次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阿姨。”他回答着妈妈的问题,眼睛却始终盯着我,始终笑着。

看到门口的行李箱,我楞了一下,冲他笑了笑,“那就一起留在小城吧。”

楠璇大哥
楠璇大哥  VIP会员 你好,我是楠璇,今天的故事,有感动到你吗? 写有灵魂的故事,做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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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刚才的拒绝给他了勇气,他转回身对主管说:“我不想再加班了!” 下午六点快到了。 这是向前进最期待的时间,马上就下班了,他已经收拾好了背包。 “小向,你来下。”赵主管喊道。 “好嘞。”向前进重重应了一句,心里千万个不情愿。 “我这里有个方案需要做个PPT,你今晚处理下吧。”赵主管语气略显疲惫的说道。 “啊?那个……主管……” “怎么了?你今天有事吗?” 这次向前进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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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忘川河畔,奈何桥上,等待她的,到底会是老牛还是小牛。 太公永远地闭眼时,太婆叹了口极长的气,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全家人都说太婆在悲叹,难过到忘了怎么哭。 只有我知道,太婆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只是两口枯井而已。 太婆嫁人时,不过十五岁。婆家穷困,娘家更穷困,兄弟姐妹又多,收了两分钱就把她卖给一个三十岁的单身汉。 单身汉姓牛,别人都叫他老牛。老牛丧父丧母,靠种家里的

思念一直在,你就不会离开

免渡河又是森林中的一座静而优雅的小镇,小镇四面环山,有三条河流在小镇流淌着,免渡河又是森林中的一座静而优雅的小镇,小镇四面环山,有三条河流在小镇流淌着,散发着一种平静安详的氛围,被摇橹声、木栅门、小河水、石拱桥环绕着的小镇古老纯朴,有它的竹篮子、石板路、河埠头,甚至还有油布伞,小镇百姓的朋友被慷慨的阳光和静谧的河水所徜徉,骚动不息,或者轰轰烈烈,或者潜移默化,在小镇上恣意东加一笔,西修一角,增增减

流浪墓碑之风光

她的心已经死亡,她的肉体开始流浪,向着混沌的方向。他们是一座座漂流的墓碑,在名为人世间的海洋中流浪。 一、 小姑娘还没下班,就在公司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慌里慌张直说表姐出事了。晚上在连夜坐车回家的路上,她才真正消化了事情的始末,谁能想到像表姐晓岚那样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如今怎会如此不堪。 晓岚从小就学习优异,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样样不少拿,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能出这样一个孩子是多大的幸福。 父

清明回乡扫墓,不要太悲伤

一次回乡扫墓,看着老母亲身体不好,孝顺女人心痛不已。 林姐今年清明回了趟老家。 一来给父亲扫个墓,二来看望一下两年没见的母亲。 平时自己和老公工作都很忙,现在又是疫情期间,也就没回老家,好在弟弟还在老家,老母亲也算有个人照应。 但这次回来林姐就发现,母亲变老了很多。 走路有些歪歪斜斜的,一靠在沙发上就容易瞌睡,视力也差了很多,有时候还会不认人。 林姐担心母亲身体有什么毛病,便决定趁着休假,带着母

半生残梦

岁月摧拉枯朽,男人心头那颗红砂痣终究变成了结憾悲痂,灵魂穿越整个民国时代。岁月摧拉枯朽,男人心头那颗红砂痣终究变成了结憾悲痂,灵魂穿越整个民国时代永远沉淀在了炙痛的痴情中,枯萎死去。 不知又有多少衰老的肉体没能熬过这轮严寒的拷打。终究还是传来了噩耗。我来到了他生前的住所,一对残砖破瓦的堆砌像一个阴森凄惨的窑洞在肆虐的寒风中摇摇欲坠。冷冽从千疮百孔钻进凄冷的空房里,清晰蔓延在土壤褶皱的脉搏上。我看到

流浪墓碑之自拍

他们是一座座漂流的墓碑,在名为人世间的海洋中流浪。他们是一座座漂流的墓碑,在名为人世间的海洋中流浪。 “那个女的又在拍照了。” “她为什么总要自拍啊?” “谁知道,才不愿意搭理她。” 冯欣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可她并不介意。可能是生性孤僻,她就是不愿与他人相处。 至于自拍,当然是为了发给她男朋友看的。 冯欣的男朋友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在学校会帮她打饭,天冷了会给她买衣服。 冯欣知道,同学们

乱世有情

乱世之中,有生离也有死别,但是黑暗苦难过后,只要希望还在,黎明终会到来。 .阴雾笼罩,短暂团圆 谢红芍永远记得 年 月 日这一天。 出生在东北的她一向是性格开朗,言行举止中透漏着男孩气,加上父亲管理着一座产源颇丰的煤矿,生活虽算不上是大家闺秀般的养尊处优,在当地也是数得上的富庶,可是这几天,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被父亲皱起的眉头笼罩在惶恐不安中。 岁的弟弟家栋也停学在家,比弟弟年长五岁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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