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虞美人

2021-08-16 21:05:15

古风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宋.秦观

1

我的夫君,大兴的皇上。

昨个儿非初一,非十五,留宿在我的寝宫。

次等宫女榆叶儿还在为我高兴,她的上司,我的贴身大丫鬟桃红早就波澜不兴了,甚至在听到皇上要留宿坤宁宫时,看向我的神色满是忧虑。

忧虑是对的,因为在那事结束后,破天荒地,他抱着我,手在我身上拱来拱去,尽力抚慰我。

他在逼我开口,我知道,但我还是张嘴问了。

“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的手一下一下小心地摸着他的头发。

“燕婉,朕......”

这位大兴的帝王竟然看上了他臣子的妻子,让我---他的皇后帮他把人接到宫里。

我拒绝了他,他恼羞成怒,当即披着外衣,甩门踏出了坤宁宫。

锦绣被在地上萎成一堆,我浑身赤裸的躺在床上,透过被扯坏了的红帐,我看着墙上的龙凤烛在明暗中一滴一滴留下了泪。

皇上和皇后冷战,不,应该是,皇上厌弃了皇后的流言在宫里迅速流传。

他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起先大家还在观望,上个月十五,皇帝没来坤宁宫,这留言愈发地肆虐,到了这个月初一,皇帝那儿还是没动静,大家肆无忌惮了。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兴皇后,一国之母,竟然连多烧一盆碳都得亲自着人去内务府记录。

我身边的孙嬷嬷,是我的乳嬷嬷,年逾六十,冬天尤其怕冷,今年更甚,我让下人多备几盆碳在她那儿。

几天过去了,这事还没办妥,我一气之下,让桃红捧着凤印去内务府拿碳。

内务府大总管腆着肥肚子来了,一张脸挤成菊花,对我哭诉:

“皇后娘娘啊,有新规定了,凡是后宫需支,需得凤印鸾印都盖章,虽说是几盆碳,但没鸾印,这,小人也没法儿…...“

“混账!什么鸾印,本宫怎没听过!”

我“腾“地站起来,厉声问他。

“姐姐这些日在坤宁宫里静养,当然不知道皇上给了我鸾印,也就不知道宫里这新规矩了。“

齐嫔身着玫红色宫装,同色斗篷款款地向我走来。

她得意地从侍女的托盘里拿出一物,解开明黄的锦囊,赫然和凤印相差无几,只比我手里的小一些。

我认得,当初帝后大婚,朱桢亲自把两印交到我手里。

皇后只是皇后,拿到金册宝印才是母仪天下。

有那么一阵,我曾在心里念“威临四海,母仪天下”,我,是皇后,是他的妻。

可现在,本该危难乱世应急用的皇后副印竟然在这个时候,皇上给了齐嫔。

我觉得自己可能站太久了,全身突然没力气,一下瘫倒在地上。

2

腊月二十八,大臣年前上朝的最后一天。

晚上有宴会,皇帝要嘉奖犒劳一年里有功绩的臣子。

我梳妆打扮好,在乾清宫见了皇帝,和他一块去前殿。

朱桢见了我没什么表情,我微笑着问皇上安,跨着他的胳膊一起去殿里。

几轮宾客尽欢后,我有时间看今晚我想看的人了。

大理寺少卿刘远的妻子,虞氏,虞潇。

大理寺少卿,正三品,所以我很快在队伍前列就看到了他们夫妻。

虞氏偏头低声跟他的夫君交谈,一直拿着筷子帮夫君布菜,看着夫君吃下后,盈盈一笑。

美,真美!

若将这殿里的女子比作各色的月季,那虞氏就是空谷幽兰,独占一尺月光。

这一幕不仅我看见了,皇上也看见了。

说来真可笑,我们夫妻各心怀鬼胎,杯里的酒都分毫未动。

皇上让大监唱名,给有功绩的臣子论功行赏,刘远也在。

宴会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了,君臣其乐融融,命妇们互相恭喜,当真一派太平盛世。

酒过三轮,皇帝微酣,要稍事休息,臣子自是站起来相送。

我冷眼看着,一刻钟前,虞氏被侍女打湿了衣服,离宴去了偏殿。

明明那天就已经死心了,可这会儿,心还是像被绞着一样,生疼。

我的指甲掐进手掌,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娘娘好酒量!我敬娘娘一杯,拿到鸾印的这些时日,多亏皇后娘娘教导协助我,才没负了皇上的信任”

齐嫔端着酒,脸上得意洋洋。

殿内立刻鸦雀无声,我知道,帝后不和,皇后失宠的流言早就进了这些大臣的内院,此刻,这些人等着看我这个落魄皇后的笑话。

我的手攥得越发的紧。

我挺直脊背,目光环视了一圈,找到御史大夫对着他微微一笑。

“齐嫔还是谢谢御史大夫吧,他把你教得好,才让你这么口齿伶俐,温婉顺恭完成了皇上的大任。”

“是娘娘悉心教导齐嫔,老臣不敢居功。”

我喝了御史大夫遥敬的酒,微微一笑,把空酒杯展示给齐嫔看。

齐嫔讪讪地放下了酒杯。

夜色已深,天上几点寒星让夜越发深邃。

我脑子昏沉沉的,出来透透风,醒酒。

齐嫔那一击虽然没什么,但她宴后有父母亲哄着。

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父兄战死,母亲更是早早没了,从小在二房叔叔家长大,隔着肚皮,隔着房,不短吃,不短喝,当然也不亲近。

明明无风,我被冷得打了个寒战,我裹紧斗篷,叫了远远跟着的桃红。

怎么这么可怜啊,燕婉。

3

三月三,草长莺飞,春和景明。

宫里的妃嫔们大都已经换上了轻薄春装,个个桃花粉面,早早的在御花园踏青赏花了。

我在坤宁宫窝了一冬,成天无所事事,神色恹恹。

自腊八宴后,坤宁宫彻底成了冷宫。

那晚,或许是我脑子抽了,我跑到侧殿让人去请皇上出来。

我真是大胆,一个无宠无母族倚靠的皇后竟然打断了皇上的“好事“。

朱桢拎着疯婆子一样的我,把我甩进了坤宁宫。

“燕婉,你要找死?”

他这么问我,我趴在地上,看着他惨笑。

“你要废了我吗?”

朱桢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嫌恶地看着我。

“看在燕临的面子,我饶你这一次,朕是皇帝,你休要再放肆!”

我就这样看着我的丈夫,大兴的皇帝离开了坤宁宫。

“因为我的哥哥呐~”我口中喃楠。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死了,我和哥哥燕临由父亲带大。可父亲不是要去戍守,就是去演武场练兵,我的哥哥,燕家嫡子,要去学堂,要学武,我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们。

府里就我一个,因此叔叔家的孩子们找我玩,我总是很开心,虽然她们总是欺负我。

有次我被堂姐们扔在花园里,我跑去追他们,摔了一跤,脚崴了,动都动不了,我急得哭了起来。

“很疼吗?”

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搀着我的肩膀,将我扶了起来。

我抬头向他看去,逆着光,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眼极为俊秀,微微笑起来,很是清贵。

朱桢。

自我七岁到现在,我总是想起这一幕。

“娘娘,有人求见。”

桃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谁?”

腊八宴后,朱桢对外称皇后娘娘受了风寒,要静养,平常不让人去打扰。

自此,我的宫里只有陌生的麻雀进进出出。

“虞氏”

桃红面有难色地说出这俩个字。

“虞潇“

是了,我以为朱桢只是为了一时刺激,没想到,这都一冬过去了,他对虞氏的迷恋程度看起来更甚。

我让桃红把人请进来。

来人一身烟蓝色的春装,裙摆轻盈,步态纤纤。

她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行礼,行的是标准的命妇面见皇后的全礼。

“你给他行全礼吗?”

我听到自己语气刻薄。

“皇上不让”

“给个落魄皇后行礼,委屈你了。”

我真讨厌自己啊,多么像个怨愤的弃妇。

她轻启红唇,浅浅一笑,右颊出现一个梨涡,本来青山春雪般的脸一下化开了,鲜研明媚不过如此。

我有了这张脸,朱桢会不会不那么残忍。

我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皇后脸色不是很好。”

在我怔神中,虞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座椅挪到离我这么近,我一抬头,就看到她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我想呵斥她逾矩了,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大理寺少卿知道你和皇帝的苟且事吗?“

我似是蛰伏的毒蝎,关键时刻将刺扎进敌人的血肉里,狠狠地。

果然,她那张漂亮的脸一下子煞白。

快意涌遍了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身子都在痛快地颤栗。

真好!朱桢喜欢的,大兴的皇帝陛下背德也要喜欢的,这个高贵美丽如上等白瓷一样的女人,此刻,在我宫里,裂开了一条缝,丑陋的缝!

“燕婉,外面的花儿开得真热闹啊,梨花也要开了,天气很好,很暖和”

虞潇惨白着一张脸,眼神却柔和,语气温婉,浅浅带笑,又是一副清媚样。

瞧,妖精一样的女人,回血就是快。

她走了,临走时将一支桃花插在我案几上的花瓶里。

4

“皇后娘娘万福!”

坤宁宫的大门重新开了。

我自然也要重新参与进宫闱里。

朱桢当初下令不让人打扰,没有明确说禁足,我的“病”好了,自然随时都能出来。

我看着殿内各色的妃嫔,和印象中的一个样。

“娘娘,您的病看起来无碍了,气色很好呢。”

“就是就是”

几个妃子七嘴八舌的奉承我。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那个女人说皇后脸色不是很好。

想到这儿,我看向齐嫔。

原以为掌了副印,她现在春风得意,势头正盛。

没想到,这齐嫔乍看确实盛装打扮了一番,仔细一瞅盛装都掩饰不了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齐嫔脸色不是很好,与我这久病之人相比,都不承让呢。”

我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有心刺探缘由,会不会?

“有的人呀,暂掌了鸾印,想着要成凤凰了,没想到一冬,皇上没来我们这里,也没去她那儿,看来一飞冲天的某人和我们并无差别嘛,呵呵”。

“梁嫔!你!”

梁嫔和齐嫔唇枪舌剑,我表面安抚,心里盘算:

皇后失势,齐嫔掌了副印,一下打破了嫔妃间的格局,大家都等着齐嫔升到妃位,甚至更高。没想到,皇上后续一直没什么动作,谁也不服气被平级的管,何况家世不输,一向心直口快和齐嫔不对付的梁嫔,讽刺一两句那也是必然。

朱桢在想什么呢?他要做什么?

人都散了,我还再想这个问题。

“娘娘,小心费神,太医说了,您思虑过甚,小心身子啊。”

桃红过来给我嗅了嗅鼻烟,脑袋顿时清醒多了。

“咱出去在花园走走吧,说不定能遇到皇上。”桃红压低了声音。

朱桢看起来对我是彻底不闻不问了,坤宁宫大开宫门好几天了,他没下任何旨,更别说过来。

“走吧”

我瞥向案几上那枝已经枯萎多时的桃花,应了。

还真是热闹。

草木茵茵,花团锦簇,蝶飞舞,鸟筑巢。

就连路过的太监宫女在这好春光里,感觉活泼了不少。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一冬的浊气都被吐了出来。

“去晴芜苑”。

那个女人的那枝桃花是特殊品种,比一般桃花颜色要更深,瓣数更多,是专门从福建那一带移过来的贡品,种在晴芜苑。后宫中人一般不去那里,因为那边靠近前廷。

在晴芜苑碰到朱桢是我没想到的,我听到的消息,这阵子朝事有些紧张。

“你?”

朱桢也看见了我,他听到太监高呼皇后娘娘万福,转过身来。

“皇上万福”我欠身行了礼。

“起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该有期待的,我抑制住心里钻出来的涩意。

“晴芜苑的桃花一绝,臣妾想着莫辜负良辰,过来看看。”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朱桢听完我说莫辜负良辰,嘴角忽然有了笑意。

我跟在朱桢后面。

桃花灿烂,如云如霞;微风拂过,花瓣纷飞,簌簌如雪。

“很美!”

朱桢望着桃花,语气向往。

他突然回头,看着我,“皇后脸色有点差啊,叫御医多瞧瞧。”

“嗯。”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听到的。

“朕想起今年的春日宴还未办过呢,你病既然大好了,那现在着手操办吧。”

他说完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我顺手折了一枝桃花,看着殷红的花瓣从我指缝间落下,思绪乱飞。

5

春日宴的邀请函发了下去,约期在后日。

后日,是我向自己打赌的日子。

我把自己放在天平的一端,把虞氏放在另一端。

我像只夏末的蝉,犹自挣扎求生。

“皇后娘娘,皇上下令把晴芜苑封了,说是有个宫妃私自去晴芜苑,冲撞到了皇上。”

瞧瞧,我的赌约刚成,天平就偏了一点。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五品以内的官员家眷,皇室宗亲,都来赶赴这场迟来的,皇后亲自举办的盛大宴会。

我语笑嫣然,从容不迫的操持着流程。

我又一次的见到了虞潇,她一身湘妃色的内襦,大袖是牙色,头上簪着同色流苏,,神色容容,高贵明研,在这五彩斑斓的殿里,她依旧出尘。

这个女人,千百种样子,每一面都美,真可恶啊。

“大家到园子里走走吧,花开得很好,还有一些时兴逗乐的小游戏。”

我走在前面,领着众人穿过月门,停到亭子里,准备和几个宗室老姑姑吃酒聊家常。

“也别顾着我们几个了,景这么好,你们四处走走吧,我们几个老的和皇后娘娘唠会嗑。”

梁老太君人慈祥,辈分大,在京中妇人里很有分量。

年轻的夫人小姐们或者和我不太熟的夫人拜了礼四下都散开了。

我瞥见虞潇也和相熟的几个夫人走了。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好一个岁岁长相见!

我真恨呐!

和几位夫人喝了几杯,我借口身子不爽,要歇息片刻,一个人暗暗从侧门绕进晴芜苑。

如云如霞的桃花树下,我的夫君,大兴的帝王紧紧地抱着一个女人在亲,女人青丝散开,垂垂如瀑,小巧精致的下颚被抬起,帝王亲得迷乱且沉醉。

我不知道朱桢在亲我时,是不是也这样,带着疯狂,却也温柔怜惜。

她似是后脑勺被树干硌得疼了,轻皱了下眉头,朱桢眼睛都未睁开,将手垫在她的脑袋后面。

谁说帝王没有深情,谁说朱桢没有爱,他的深情与爱都没有给我罢了。

我死死捂住嘴,早已泪流满面。

巨大的绝望吞噬了我,吞噬了我的梦,我的光。

我从七岁恋慕他,十五岁嫁于他,到如今我十九岁。

我的心死了,胸腔烂了一个大洞,风从前面吹到了后面,感受不到一丝跳跃的气息。

母亲,父亲,兄长,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茫茫然如行尸走肉。

十三岁时,先皇降旨,忠武候之女燕氏婉,嫁于太子朱桢。

我独自一人接旨,跪恩,点齐嫁妆,扳着手指头数呀,数过了及笄,终于数到了我十五岁。

红盖头,合卺酒,我羞涩地接下金册宝印,做着母仪天下的美梦。

后来,嫔妃多了起来,我虽然失望落寞,但依旧尽职尽心的做好皇后的本分,因为朱桢对他其他的女人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我依旧是与他关系最亲密,最特殊的那一个。

直至今日,这一切彻底毁了!

君王有情,朱桢有爱,就是不给我,我得不到,我是个独自演戏的小丑,甚至到了最后这一刻才死心。

多么可悲,可怜。

我自虐般地看着那两个人。

朱桢脱下龙袍,铺在桃花落满的地上,他抱着虞潇轻轻放在龙袍上,去了冠,解开虞潇的衣服,欺身压了上去。

湘妃色的衣服上两人的青丝纠缠,桃花簌簌从枝头落下,飘落在他们脸上,身上,逗留,翻滚,片刻间就被碾成花泥。

“阿妩,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帝王的声音似是呢喃,似是对着他怀里的女人耳语。

我悄悄退出晴芜苑,回到宴会上。

宴将散尽时,我看到了虞潇。

湘妃色的内儒,牙色的大袖,头上的流苏不见了,神情自若,端坐如玄女。

“娘亲,那位姐姐的花好好看,我想要嘛。”

众人的目光和我一样被吸引到虞潇那儿,广平王妃五岁的嫡子,看到虞潇案上的一枝桃花嚷嚷着要。

“喏,给你,玩去吧”。

虞潇笑着将花递给了他,还摸了摸他的脸。

“虞夫人不仅人美,折的花也比我们的美,真真叫人羡慕。”

旁边一位夫人笑着打趣。

“哎?还真是,花瓣比寻常的要多,颜色也更好,不外乎小世子嚷着要,小子,有眼光。”

坐在广平王妃旁边的夫人看着小世子手里摆弄着的花枝,仔细一看,有些惊讶。

“虞夫人,您是在哪遇着这么好的花,我们都无缘得见,是不是生得粗陋,这花儿也躲着我们呀。”

一众夫人都开始打趣虞潇。

我看着她,想象着她神情慌乱,丑态毕露的样子。

她掩嘴羞涩一笑,嗔道:

“哪是什么粗陋啊,美啊,我不过运气好两分,在望仙亭那边的小溪里捡到的,落花流水,这么漂亮的花随水漂走,怪可惜的,你们就拿我说笑罢”。

“那不也是美人运气好,我们咋就没碰到呢?”

夫人们依依不饶。

“好啦,好啦”,我刚摆摆手,示意她们停下。

就听到小侍来报,皇上和一众大人们往殿里来。

真讽刺,人家有人间帝王护着,我个可怜虫凑什么热闹。

朱桢来之后,寒暄了几句,就让宴散了,我看着他从进殿就有意无意的瞥向虞潇,神情微急,当真罕见。

许是看过更刺激的,我这会竟然心如止水,就是想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我看向虞潇,她抬头看了眼朱桢,表情波澜不惊。

有意思,在我收回目光时,突然感觉一股视线看向我,我顺着看过去:

大理寺少卿,刘远。

6

兴元四年,暮春。

发生了朝野震动的蓝山商人冤狱案。

帝大怒,牵涉此案的一百三十余人,全部通缉下狱。

大理寺少卿刘远,失察,失职,涉淫虐狱中幼女嫌,凌迟,诛三族,后人永不得录用。

我听桃红读着告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虞潇发生了什么?

清玉峰,长生观。

我披着斗篷,隐在夜色下,敲开了观门。

“皇后娘娘!?”

开门的是宫里的老嬷嬷。

我颔着头,问她。

“虞娘子在哪间?”

“这…”

我掏出皇后玉信,老嬷嬷立马跪在地上,指着南边:

“娘娘穿过那一小片竹林,最前面的那间就是。”

推开门进去后,屏风后面有个女人在床上。

“虞潇?”

我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有些虚弱的女人,忍不住开口讽刺,“虞娘子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燕婉,你来了啊。”

她有点地费力起身,半倚在靠枕上,对着我笑得温柔。

“你怎么在这里?就是你与刘远合离,也该回虞太傅府?”

还没等她开口,我又问。

“是朱桢?把你扣在这儿?”

话脱口而出,我惊异,什么时候朱桢在我心里成这样了?我下意识…

“是重明,我前些日子受了点伤,不想卷进京里的风波,也不想带着一身伤让爹娘忧惧,他带着我暂住在这里。”

“那你来宫…“

话卡在半截,风波眼儿就是皇宫,她住宫里,怕是…

我虽然不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可是在皇后的位子上也没出过岔子,怎么在她面前,这么蠢笨…!

“扑哧”

虞潇看着我,笑得肩膀都在耸动。

过了会。

“燕婉,你想问我什么?”

虞潇止住笑,眼神温婉,此刻又像一位大姐姐,鼓励着我开口。

“你和朱桢,嗯,和皇帝的事儿被刘远知道了,他伤害了你?”

“也是,也不是。”

她面有歉然地看着我。

“燕婉,我和重明很早就认识,他少年时曾对我表明心迹。而我当时,喜欢的是另一位年少成名,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

“我的哥哥,燕临?”

我听到自己这么问她,颈上的吊坠顿时灼热了起来。

虞潇从床头暗格里掏出一个锦帕,递给我,我打开,一枚梨花形状的玉吊坠。

我从脖子上解开我的坠子,将两个放在手心,纹路手法一样,虞潇的雕功稍显生涩。

“我的生辰是五月初四,你的是五月十四,你十二岁时,燕临送给你的。”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

“我生辰前夕,燕临偷偷跑来找我,炫耀自己得了一块好玉,要送我一件十分好的生辰礼。

我缠着他,问出来他想要亲手给我雕个坠子,我不解,寻常男子送于他爱慕的女郎时,都是赠簪,怎么我就成了坠子了?

他对我笑得很得意,“你的簪子要配你的衣服,一天都不带重样的,我的簪再好,也不能天天戴吧,吊坠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天天贴身带的。”

虞潇边说,眼泪边流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对我笑了笑。

“我生辰那天,燕临亲手给我戴上,说,“阿妩喜欢梨花,刚好我妹妹也喜欢梨花,她的生辰与你就差十天,我那一半玉给她也雕一个。”

“哼,燕临,原来我的是你练手用的啊。”

我和他打闹,那时,我十六岁,他十九岁。

“后来,后来…”

她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

我拍了拍她的背,她放下我的手,继续道。

“后来,西北狄人来犯,他请命先皇,率军出征。虽然燕临早在十五岁时就能上战场,但是封袍挂帅,还是第一次。

大军出发前,他说,等他得胜归来,就是四品少威将军,他要是擒获狄首,就是三品武威将军,他要向皇上请赐婚,我们成婚后就能给我请封诰了。

八月初三大军出发,十月,初战告捷,我已经在期盼他归来了,然而,十一月十七…”

虞潇哽咽,头埋进靠枕里,浑身颤栗,再也说不下去。

“十一月十七,燕大将军中伏身亡,燕小将军追敌三百里,冲进狄都,斩获狄首,回时路上,伤情过重…十一月二十八日,亡,终年十九,此,狄降。“

我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一字一句按照史书念出来,浑身的血液像被冻结,眼前一片漆黑。

“燕婉…”

虞潇抱住我,眼泪流进我的颈窝里,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我的背,用手给我擦眼泪。

一股浅淡的兰花香气包围了我,我才觉得血液开始流动,身子有知觉了。

“你继续说吧,我父亲,哥哥去世,十二月,我得封县主,来年十月,先皇降旨赐婚我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朱桢。”

我起身斟了两杯茶,一杯给她。

她小啜了一口,眼睛红红的,对我笑得惨然。。

“我那时本该去看看你的,你还那么小,可是当时我沉浸在我的悲痛里,缓不过劲。后来,我闹着要去西北,一定要看看他死在什么地方,我的父母亲自然不让。是重明,他偷偷带我出府,我们一路往西北方向去,就我们两个,他当时也才十九,我们费了好大的劲,还没有到,皇上派来的人找着了我们,我们被带了回去。”

“你和朱桢?”我被引入了那段往事,少年的朱桢。

“燕临去世后的那段日子里,重明一直陪着我,他总是抽空过来逗我开心。我十七岁的生辰,他在一个山谷里种满了梨花,我看着一谷的雪白,头一次骂了他,我说,朱重明,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梨花了,呵,现在想想,花又何辜。“

虞潇眼神微敛,自嘲一笑,她接着说:

“后来,成了皇帝的重明,他从福建移植来特种桃花,种满了那个谷,还有我房间的周围。

他说,我与燕临的相识在五月梨花的季节,我与他的相识却在四月桃花将近时,我要是不喜欢白惨惨的梨花,那这种桃花红得热烈,花期一直能开到五月。”

这些是朱桢和虞潇的过去啊,我没法参与的过去,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漫上心头。

我看着虞潇神情怔怔,气微喘,心下不忍。

“是我不该,明日再说吧,今日你已这么乏了。”

“也是。”

她抬头看了眼沙漏。

“让侍女服侍你在隔壁睡下吧,山路不好走,明日再启程。”

我应了。

7

第二日一早,我没打扰虞潇,径自回宫。

入夜,我又乘着月色而来。

许是有人下令,我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虞潇的房间。

她斜卧在躺椅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旁边有个一模一样的躺椅。

我躺下来,头放在靠背上,耳边是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他昨晚来过了?”

“嗯,你走后不久,他来了。”

“我们夫妻俩…哈哈。“

我讽刺一笑,有凄惶,却不再伤心了。

“燕婉,我看到的你一直不开心。”

虞潇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像是穿过胸腔一直看到了我的心底。

“你是个小姑娘时,养在深闺,我未见过你,只听燕临说起过你,他说你很小,但很懂事,就是有些不活泼,可能是他与你爹爹太忙,疏忽了你,导致你性子沉闷。”

我垂下头,无语。

“直到你与重明大婚,我随着命妇进宫,看到了你,你那时一板一眼,看起来是个大人样,但神情很忐忑,很紧张。”

“后来我每一次进宫,你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在这世上,我无牵挂,朱桢就是我心里唯一的光。我一直在追求明月,可一直得不到回应,心里一直凄楚,一直迷茫。

“你爱着重明吧。”

虞潇这么问我。

“嗯,很喜欢很喜欢,我追逐了他十二年。”

对着她,我很坦然的说出了隐藏在我心底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燕临走后,我去庙里祈愿,我说,希望那个叫燕婉的小姑娘一生平安喜乐,可,到头来是我伤你最深。”

虞潇声音凄婉。

怎么能怪她?怎能不怪她!

我恨她,却也恨不起她。

室内一时静寂。

………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欠了欠身,看到她锁骨下靠近胸部,有条红色的印子,和她白皙的皮肤对比,很是狰狞。

“刘远打的。”

“这畜生!”

我站起来,恨不得把他再活剐一遍。

“你和刘远,又是怎么成婚了,你接着昨晚说吧。”

“那年十月,先皇赐婚你与重明的前夜,重明听到消息,晚上翻墙进府,抱着我大哭,他说,他会想办法的,还有两年呢,我又一次拒绝了他。”

“是因为那姑娘是我?”

原来这就是那年赐婚的前夕,我那么开心,宛若重生,可朱桢这么痛苦,真可笑啊。

“不全是,我那时还怀念燕临,而且,先皇的身体很不好了,重明他,他应该是可以托付的人。”

是的,朱桢不暴虐,相反很开明,后宫简单,我当皇后这几年,除了他的爱,我什么都不缺。

“先皇突然驾崩,重明匆忙间登基,百废待兴,什么事都需要他处理,我们交集变少,我那时,快要十八岁了,我的父母答应了刘远的求亲。”

虞潇摸着胸口前的那道伤口,似是陷入了回忆。

“十四岁时我听堂姐们说起过,大理寺主薄刘远为人正直,性敏好学,颇有些好名,他能求娶你也是可能的。”

呵呵,虞潇笑得薄凉。

“第二年春天我们成亲了,起初还好,就是行敦伦时,他总是弄伤我。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得来一条锦帕,是燕临病重时写的,他是个疯子,羞辱我,打骂我,用的是他们大理寺审讯的法子,让人看不出来伤。”

“你没告诉朱桢?没和离?我哥哥?刘远用我哥哥威胁你?!”

我痛惜地看着虞潇,朱桢爱着的,我哥哥喜欢的人,竟然被这么个人渣折磨!

“我母亲当时身体不好,不能再让她为我忧心;你燕家,满门忠烈,燕临少年将军,以身殉国,我不能让他死后背着英雄气短的的流言上了史书,被人非议千年。”

虞潇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十五岁与重明大婚,就这样,我与他,各自嫁娶,那是兴元一年”。

“兴元二年,重明千秋节,我跟着刘远进宫,给皇上贺生。宴会途中,重明带着我离席,去了那个山谷,他说,再等等他,他快要把权力全部收回来了。”

“兴元三年我生辰前,一次他来找我时,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问他,皇后的生辰不是也要到了么?他怔愣了半天,那次我们不欢而散。燕婉,有次,我看到你看向重明的眼神,那是喜欢。”

虞潇一脸歉疚,痛苦的闭上眼。

“按理说,被爱的人应当是快活的,可,我,你,重明,三个人都不快活。“

半晌,她睁开眼,继续道。

“刘远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有次,被重明发现了,他气极,我安抚住了他。他给刘远升了官,外调出去。然刘远生性多疑,可能猜出了我与重明关系的不寻常,寄信侮辱我,尽管我和重明几年来清清白白。”

“去年冬季,西南有异动,重明亲征,派了人保护我,可刘远竟然违令回来了,他避开了护卫,把我带进暗厢,折磨了我两天。”

“我穿着寝衣,又冷又饿,濒死之际,我撕下衣裙,勒住刘远,准备与他同归于尽,外面传来了重明得胜提前归朝的消息,他放开了我,逃了出去。”

“重明来时,我被侍卫发现,带出了暗厢,他看到我奄奄一息,震怒,连夜抱着我进了宫。”

“那晚,我睡在太极殿的龙床上,重明未离去。后面的几天,我们同吃同塌。”

虞潇的神情一阵惶然,我心里突然有个猜测。

“回府后,重明在我的院子里派了重兵,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见过刘远,直到腊八宴,我不得不与刘远扮成恩爱夫妻,才能让我的父母放下心。”

她声音悠悠,我心中一阵钝痛,眼前这个人,如此的美丽,却在无人知道处受了这么多的苦。

“那次腊八宴上你和皇上吵架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原来以为是我打断了朱桢的“好事”,才让他那么气愤,现在想想应该不是,打断了“好事”他正好直接向我提要求,然而并没有。

“是,他跟说他要诛杀刘远,但要把我摘出来,不能让人非议我,我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朱桢想要废我,迎你进宫?”

我听着虞潇的话,心里翻江倒海,他那么早,就下定决心要废我。

“嗯,我质问他,皇后爱你,你不该那样对她,不该让她那么痛苦,她没做错什么?”

“重明也朝我吼,他说,我这么爱你,你该这样对我?该这样让我痛苦?就因为她是燕临的妹妹,你要护着她?那要是别的女人呢?阿妩,朕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可我要一个你为什么就这么难?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为什么你念得永远是燕临呢?”

“那么你的答案呢?我的哥哥不是与你相恋的燕临,我于你就是个陌生的皇后,你忍心让朱桢那么痛苦吗?”

我好奇虞潇的答案。

“我回去后,想了想,可能不会吧,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天子的爱,多么诱人,何况…”

“何况你爱上了他。”

我替她说出了我的猜测。

“嗯,也许。”

生在燕家,我未习过武,但父亲闲暇时教了我一些吐纳的方法,因此,我比常人听到的能更远。

朱桢来了,他在推门时听到了我与虞潇的对话,自然也听到了答案。

8

我用三天的时间了解了虞潇与我已故哥哥燕临,和我的夫君,大兴的皇帝朱桢,以及身后声名狼藉的大理寺卿刘远之间的情爱纠葛,当然里面时不时夹杂着一个我,当朝的皇后。

我有幸看到了我爱的人他们或绚烂,或悲伤的少年时期,我把它们好好放在我空空的心里,填补我简陋灰白的前半生。

……

那天早上虞潇送我到清玉峰的山路口,朱桢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我看向他,突然好陌生啊,我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我们大婚时,他的眉眼混合了少年的锐气疏朗和青年的清俊沉稳,无论是打扇,临书,还是骑马拉弓,都无比符合世人对他的评价。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少年帝王,英明神武。

只四年的时间,他长得越发伟岸英俊,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之气,光是站在那里都叫人不敢直视。

然而此刻,他披着玄色大氅,发际,眉睫都染上了一层晨霜,他的眼神始终看着虞潇。在她身边,他收敛了所有的气质,仿佛就是个英俊的丈夫带着妻子。

我自嘲的笑了笑,那么些的怨怼,那么些想质问他的话,现在都已湮灭,他从来就不是我的夫,他的喜怒从来没叫我窥视到,何况情爱。

踏出最后一级台阶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上面,他们两个还在。

飘渺的云峰之上,男的把女的裹进玄色大氅里,他们相拥而站,一对璧人。

兴元四年,夏交。

后,请往长生观为战死的将士祈福,帝准。

兴元四年,除夕。

后,薨,谥号孝贤。

兴元六年,八月初八,帝大婚。

娶虞太傅之女,虞氏潇,帝亲迎。

兴元七年,六月初九。

嫡长子,璟,诞。

辽阔黄色的西北,我背着布褡站在一条土路口,望着斜长上来的一株桃花发呆。我走过去,这株桃花树上只长了一枝桃花。

“燕婉,你知道吗?西北的沙漠里竟然有桃花。”

我在长生观的那段日子,虞潇总是给我寄信,她写道。

“燕婉,滇南的孔雀太美丽了,它的尾巴好长的,逗逗它,它会给你开屏”

“燕婉,渤海湾这边的渔人有些狡猾,我被偷了钱包,饿得只能帮人写信赚钱。”

………

那日从清玉峰回宫后,朱桢给了我两个选择,我选了第一个,我以为他会立马将虞潇娶进宫。

没想到,呵,虞潇撇下他走了。

两年后,我再次见到虞潇时候,她穿着皇后的嫁衣,正在却扇,我问她,爱着朱桢,当时为什么要走呢?

她说:我不忍燕临被流言蜚语,更不愿重明青史有污,夺臣妻的骂名怎么能让他背呢?

还有,我怎么能让燕婉那么伤心时,还要笑着祝我大婚呢?

朱桢给我的那两个选择是:

第一,皇后死在兴元四年,燕婉活。

第二,朕迎阿妩做贵妃,皇后去观里清修祈福,不死不归。

他出了坤宁宫,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桢怎么会让我选第二个?我怎么会选第二个?

他不想让虞潇委屈,我又怎么忍心她穿得不是红嫁衣?

我折下那枝桃花,继续向西。

拾酒

相关阅读
本宫有特殊的摊饼技巧

当我通过不懈努力光荣地成为了一名锦衣卫,迎接我的第一个任务却是——卖煎饼?本宫有特殊的摊饼技巧文/永阈限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有天能穿上帅气拉风的锦衣卫制服,昂首挺胸地站在禁军统领龙萧劲的面前……然后勾搭他。可是,当我通过不懈努力光荣地成为了一名锦衣卫,迎接我的第一个任务却是卖煎饼!更不幸的是,我才卖了三天煎饼,就被龙萧劲关进了大牢里…… .来个煎饼果子像我这种老姑娘,二十出头嫁不出去,落魄到在皇宫

珠钗祭

我们俩人昔日情意浓时,无意吐露的私房话,今日竟作用在了我的身上。我是在午夜子时进入杨贵妃寝殿的。彼时皇宫大院一片静谧,唯有不知名的小虫隐在草木树丛中此起彼伏的叫着。我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巡夜的侍卫,由于已怀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原因,身子较往日重了许多。以至于进入杨贵妃寝殿后,累的不由喘起气来。我忙寻了坐椅软软的半躺着,肚子上有了依靠瞬间轻松许多,这才悠闲的叹了口气。"桌上有些糕点,你若饿了便可吃一些。""

我和阿缘

我怀孕了,阿缘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可是我们仍旧没有成亲。阿缘走了,在和我成亲的前三天,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信。信上说他可以放下荣华富贵,但是却不能放下满门血仇,若是他还能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在我救下迟妄的那天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却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二月份的天说变就变。那日上午还太阳高挂照的人暖洋洋,下午就刮起大风。我从山上迎着狂风往家赶,大风刮

离魂怨之佞臣之女

“先生有所不知,帝王寡情,若是崔家一直忠君爱国,才更是对不起烟儿。”帘外雨潺潺,放眼望去,整条街都弥漫在烟雨蒙蒙之中,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索。屋内茉莉香似有似无的晕染开来,阿离伏在榻上专心地盯着手中的话本,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又禁不住叹气。锦冰抬眸从窗棂的缝隙中向远处望去,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是百无聊赖的随意张望。突然一声响雷炸裂开来,阿离从话本中抬起头望向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间一

写妖卷三:祸妖如狐

你要记得我,然后杀了我! 向晚的秋风渐凉,郊野暮色里的小店显得有些别具一格。“妖妖酒馆!”黄衣男子轻轻念了一句。男子虽然上了年纪,不过依然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男子身材不算高大,可站在门前就如同一座雄浑的山岳,不可撼动。其身后跟着一个驼背的老者,老者面白无须,形若干尸,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倒,他眯着眼,内里有精光暗涌,其太阳穴微微凸起,手指细长泛青,是一位顶尖的武道高手。这个时候,店里走出了一位姑

缘归宿人还

“还走不?”“不走了,别的地方的膳食没有王府的好吃!”《缘归宿人还》作者:芈鹿 .与太子郎情妾意的不是我传说,大宁国的宁王爷宁梓安好男风,他都已年近二十四了府邸竟连一位侍妾都没有,太后无奈之下只得恳求皇上赐婚。皇上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将户部尚书之女——也就是我,许静姝,许配给宁王爷做王妃。我对此并无多欣喜之意,毕竟作为一个十八岁还未嫁出去的人,我心已如止水。我爹户部尚书大人倒是颇为高兴,竟邀我与他相

长生:渡心

冥王说:“长生,你就叫这个名字吧,这名字与岁月同寿”。契子我叫长生,这个名字是我成为摆渡者后冥王给我取的名字。冥王说“长生,你就叫这个名字吧,这名字与岁月同寿”。我是一个摆渡者,对于前尘往事我已然忘却。冥王道“前尘之事皆是虚妄,你要渡九十九个执念之人才能功德圆满”。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间活了多久,我只知道如今还差一人我便可功成身退。千百年来我一个人守着孤寂太久了,久到我已然忘却了尘世间的爱恨情仇,

青鸾(上)

我叫青鸾,是一只小神兽,我有三个师父,以及数不清的故友。 我叫青鸾。现在坐在我旁边吵着让我给他倒茶喝的人,是我的倒霉师傅宋居简。前些日子他上山不慎被滚落的石头砸伤了腿,于是这几天我一边担负起照料他生活起居的重任,一边打理着医馆内所有的中草药。说起来,他已经是我第三个师父了。初来人间时,我在大街上遇到了第一个师父,他教我占星卜卦。从此每逢子夜过后,漫天星垂微微,我玉指轻摇,数过二十八星宿,算的他人命

怎敌他晚来风急:番外

若世间真的有轮回往生,那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便偏要和这个人纠缠不休,同他终老一生。 我蒙着盖头在喜床上坐了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周谨风死哪去了。再坐下去我脸上厚厚的脂粉都要花掉了,我怕到时候盖头一掀周谨风被我这副尊容吓死。到时候喜事变丧事就不好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一把掀掉盖头,给旁边的喜娘吓了一跳:“殿下这可使不得,这盖头是要新郎官挑开的啊。”“等会让驸马爷蒙着盖头坐这,我挑盖头。”我把盖头团了团

反派男二拯救计划(上)

林希希惊恐地看着她从小养到大的弟弟把自己拴住床上,又一步步向她靠近……序“阿姐,求你疼疼我。”林希希惊恐地看着她从小养到大的弟弟把自己像只狗一样地拴在床上,又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你TM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知道。”吴启红着眼眶,望着林希希,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爱我。只爱我。”疯批坏种病娇将军✖️沙雕咸鱼穿书丫鬟 .穿书 林希希穿书了,在她和相依为命的哥哥骑着小电驴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