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被咬了脚指头的阮祯祺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防备状态的河豚。
阮蕴炽回府的时候,就听见他娘来给他报“喜”,说是他那不争气娇滴滴的哥哥这回又被蛇咬了,还咬的脚指头。
他娘是个爱八卦的,如今就是被扶了正,骨子里还是脱不了当小妾那时的小家子气。
“还长安城四大公子呢,成天混花楼不说,见天儿地被蛇咬,今儿是被蛇追到床上咬了脚指头,明儿个还不知道被咬哪儿呢。”阮林氏掐着声儿说。
阮蕴炽忍不住笑出声,“果真?”
他那娇滴滴的大哥,竟如此混球?
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娇滴滴不务正业也能被蛇追赶着咬,莫不是抄了那蛇老窝?
“怎么,娘还能骗了你不成?你可别学你那哥哥,还嫡长子呢,一点儿没有娘的蕴炽强,娘的蕴炽多乖啊。”
阮林氏忍不住摸了摸面前小小少年的头。
阮蕴炽别扭地扭头避开阮林氏的抚摸,“我去看看哥哥。”
撂下这句话,阮蕴炽就往外走。
“走走走,都知道往那个娇滴滴的小人儿那儿走,父子俩都一个脾气,你叫哥哥叫得亲热,人家跟你争家产争爵位的时候可不会想着你是弟弟。”阮林氏气急败坏地数落阮蕴炽。
阮蕴炽权当没有听见,这些年他娘都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多少遍。
可他就是觉得他那娇滴滴的兄长好,不光长得好看,而且性格也颇有意思,十分有趣。
虽然他和阮祯祺是同父异母,但阮蕴炽却十分喜欢他这个便宜哥哥,光是看着就觉得沁人心脾。
果然不愧是长安城四大公子。
想着想着,阮蕴炽已经到了阮祯祺院门口。
门口,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被拦在门外。
阮蕴炽走过去,见那人是府中的府医陈伯。
“陈伯,你怎么在长兄院外,还背着药箱……是长兄出什么事了吗?”阮蕴炽问。
陈伯正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门里面那阮祯祺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陈伯早就不搭理,直接摔门走了。
可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娃娃,又这么骄里娇气,如今被蛇咬了一口,不肯给他看脚拇指。
还口口声声跟他说什么有了抗蛇毒的抗体,不用诊治。
陈伯在这等了大半天,这娇滴滴的男娃子就羞于让他诊治,干脆不搭理他这老头子了。
“能出什么事!他连放毒蛇到自己床上睡觉的事情都敢做,如今还敢把我这老头子拒之门外,你这兄长还有什么不敢做的?”陈伯气急。
“要不我去试试?”阮蕴炽提议。
陈伯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看看这小子打什么主意。
这两小子从小就闹腾,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打架,这蕴炽小子不给他那娇滴滴的大哥打折双腿扔蛇窟都算好的了。
如今居然想要帮忙替他兄长着想?
陈伯想了想,还是从药箱里翻出治疗蛇毒的药递给阮蕴炽。
由于先前已经给阮祯祺治疗过一次蛇毒,这药都是现成的,只是不让他这老头子看一眼上口,他还是放心不下。
“记得让祯祺抹在伤口处,一日抹三次,切不可嫌麻烦。”陈伯万般叮咛。
阮蕴炽点了点头。
他没有从大门进院子,而是翻身从墙上翻进去的。
阮祯祺叫魏小四搬了一张藤椅到院子里,他躺在躺椅上,身着一身浅蓝色长衫,襟带柔柔地绕过他的手掌垂在地上。
阮祯祺半眯着眼,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哥哥今天这么悠闲,看来被蛇咬的伤处是完全大好了啊。”阮蕴炽走近,手中握着的药膏已经交给了魏小四。
“本来是已经好了的,可如今见了你,这伤口又隐隐作疼。”阮祯祺撑着起身,右脚支棱起来,随意打了个哈哈。
眼前的人衣襟凌乱,墨色的长发调皮似的散落在腰间、脖颈处,因为午睡刚醒的原因,眼中隐隐含有晶莹。
好一个可人儿。
阮蕴炽挪开眼,他这兄长就是个祸害,不光凭着这副中看不中用的皮囊捞了一个劳什子的长安城四大公子的名头,还被小倌馆拿着他的画像当标杆。
他以前出去没少被笑话的。
“哥哥可真是不是好人心,我可是听见哥哥被蛇咬的消息特意从军营里赶回来看望哥哥的。”阮蕴炽坐在阮祯祺的藤椅上,屁股只敢挨了一小块儿地方。
“那还真是让你白跑一趟了,热闹没看成。”阮祯祺说。
阮蕴炽拿了阮祯祺腰间的衣带在手里把玩,他向来喜欢亲近这个便宜哥哥,从前小时便要赖着他。
浅蓝色的襟带在食指上打着圈子,阮蕴炽就像个得了趣的小孩儿,也不多说话,就黏着阮祯祺。
这小子究竟要搞多久,一根破带子有什么好玩的。
阮祯祺有些不耐,但这小子从小就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他躲,这小子只会更加恬不知耻地黏他。
阮祯祺撇撇嘴,这小破孩,小时候就是没把他揍趴下,现在才敢这么猖狂。可惜,他现在又打不过了。
恨啊。
风晃动树影,阳光斑杂其间。
不期然的,白蛇从天而降,落在阮蕴炽的脖颈上。白蛇浑身冰凉,吐着腥红的蛇信子。
“嘶嘶~”
阮蕴炽木然着一张脸,伸手机械似的将白蛇取下,一把将蛇扔在阮祯祺怀里,随后运起内力,脚上步子迈得飞快,使用轻功纵身离去。
阮祯祺:小兔崽子还是那么怕小动物,可我也怕这条蛇啊。
阮祯祺:这条蛇怎么还不走,不会又要咬我一口吧。
佘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刚从酒馆出来,喝醉了酒,变成蛇身在桃树上醒酒,顺便晒晒太阳。
如今被一阵风吹下了树,落在了阮祯祺的榻上。
佘晕晕乎乎的,索性幻化出人身,将榻上的阮祯祺挤走,一只蛇独自霸占着阮祯祺的藤椅晒太阳。
阮祯祺虽然已经对这条小白蛇的身份有所猜忌,但当这条懒蛇在自己眼前真正幻化出人身时,他还是惊到了。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鼻息间全是这条蛇身上的酒味儿,这酒还是居竹馆的上等好酒竹叶青。
阮祯祺拿着这条醉蛇没法子,他总不能一盆凉水泼下去。否则这条蛇还不知道带多少蛇来霸占他的院子。
“呸,醉鬼,不,醉蛇。明明是只妖,居然也不正经修炼,成天留恋凡间,迟早要完。”阮祯祺骂了眼前这蛇,却也不过瘾。
他未曾想到,他如今的这一席话,却也真的一语成箴。
这蛇往后的诸多痛楚,诸多欢喜,诸多不忍心和不舍得,都与他相关。
他一个凡人的短短数十年,却困住了这蛇妖的千年修炼长日,困住这蛇妖生性的恣意潇洒。
而如今,这蛇妖还是放荡的,他喜欢眼前这凡人在他眼前晃悠,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将这凡人和他在深山中交合过的母蛇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