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梅可被金大熊甩出去的那晚,她回到家里用老白干揉搓手臂,上面印着五个紫红色的指头印,南乡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跟人吵架了。
“吵架能弄成这样?”
梅可立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老婄和金大熊,对天发誓再也不给他们家送货了,并描述起当时自己是如何强势,如何骂得老婄张不开嘴,但语气有明显的局促,因为事实就在眼前摆着,送货的钱没收到,她的手臂也受伤了。
“你这么厉害,还抹什么白酒啊。”
梅可恼羞成怒,又对他感到失望,“看看人家的孩子,家里人吃一点亏恨不得去跟人家拼命,再看看你,就你这样态度,我老了还只指望你养我?真泄气,我去你奶奶的兔骚狗毛x。”
南乡像没听见一样,走进卧室,把骂声挡在门外,他知道,梅可还得骂上好一会儿。他们经常陷入这样的争斗,南乡擅长以短而犀利的言辞直击要害,梅可则用难听且持续不断的脏话进行人身攻击,结果往往是南乡沉默,梅可暴怒,双方都以自己认为胜利的方式进入冷战,然后迎接下一次争斗。
从南乡上初中起,梅可开始对他使用街头骂术,在那之前,如果南乡让梅可感到不满,她会动手。家里任何一件超过20厘米的东西,都被梅可当作过武器,晾衣架、裁衣尺、羽毛球拍,她最喜欢用的还是湿毛巾,因为可以重复利用,不会损耗。如果是小事情,那就打几下,然后让南乡跪下认错,如果是大错误,梅可会将南乡重打一番,然后扒光了赶出家门。
直到南乡上初二那年,梅可给他报了一个暑假的英语补习班,而南乡却在上课第一天睡过了头。小拇指粗的晾衣架,平均抽三下就会碎裂,梅可抽碎了五条,南乡身上全是青紫色的条形淤痕,她想起补习班的价格更加来气,又把南乡压在身下,抽了十几个耳光,吐了一口唾沫。梅可耗尽了力气,坐到床上喘粗气,越想越觉得南乡罪不可恕,站起来准备再来一轮,然后南乡推了她一下,梅可被推到在床上,带动整张床往后拉了一段,发出一声粗苯的摩擦声。
此后,两人对各自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南乡再也没有挨过打。
梅可在床上躺了一夜,越想越憋屈,第二天一大早就跨上三轮车找老婄去了,由于胳膊上的淤痕还疼着,她在心里稍稍做了让步,无论是三箱酸奶,还是两箱,只要老婄给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她没想到老婄收到金大熊的启发,看见梅可气冲冲地走进来,一副不善的劲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两个大步跨过去,抡圆了膀子,朝着梅可的脸蛋掴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你给我滚!”老婄把这四个字喊得清晰而坚定。
如果说昨晚金大熊的撕扯摧毁的是梅可的肉体,那么老婄的巴掌则是完全灭了她的士气,梅可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在忆往镇混不下去了。她顶着新伤回到家里,坐在床上发呆,她在给自己编造一个借口,一个能让自己有点颜面继续给人送货的借口。
南乡推门走到她面前,“还是那家人打的吗?”
梅可没说话,她的借口还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