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雨,不必停(2)

2019-07-20 19:03:22

古风

他抽噎着点头,脸上的泪痕斑驳交错。

“那就让爹也狠狠揍你一顿啊。”

她知道,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揍他的。忽然,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时候的她,心肠真的太恶毒了,就算是亲弟弟,竟然都不带一丝情感。

她感觉脸上一片冰凉,等反应过来,泪水流了满面。

“你怎么了?”苏辛替她拭泪,陈绾没有躲避,只是格外虚弱。

“我以前对弟弟太坏了,现在想来,真的非常后悔,如果当时能料到后面发生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那样对他……我,我真的对不起他……”

苏辛将她揽进怀中,眸中压下一片哀伤,安慰道:“没事没事……”

5

她又从噩梦中醒来,后背一阵发凉,连亵衣都浸得冷汗涔涔,梦中,总是出现陈湛的脸,那是一张满脸是血的脸,他眼里泛着泪,嘴角却是向上弯起:“姐姐,你可以带我一起玩吗?”

她想起那天,陈湛就是满脸血污地来找她,告诉她,“爹爹不肯揍我,我就自己揍自己,姐姐,你肯跟我玩了吗?”

他讨好她的模样,怪可怜的。

陈绾心中是什么感觉呢?其实还是快慰的,但却被他脸上的血污吓着了,只得说道:“你赶紧去洗洗,让人帮你包扎。”

他却还是不肯,执拗地看着她:“姐姐跟我玩吗?”

她不耐烦地挑眉:“你要是不去洗干净这张脸,我是不会带你一起玩的!”

他撅起嘴唇,眼里的泪滚下来,张了张嘴,要放声大哭,却在看到她警告的眼神时,适时闭上了口。

苏辛觉得臂上一空,睁开眼便见陈绾端坐在床上,纹丝不动,肩膀却一耸一耸,空气中只听见抽噎声。

“怎么,做噩梦了?”

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没有白日的轻浮浅薄,在这孤寂无涯的暗夜,像是最温暖的安抚。

陈绾紧紧揪着他的前襟,带着哭音道:“对你弟弟,对他好一点,别像我一样,现在,现在……”

陈湛他生死未卜。

那年她十二岁,陈湛八岁,他们都没有想到变动会来得这么快。

爹娘在明远县开的棺材铺出了问题,被验出用松柏假冒梨花木,被一个富绅告上了衙门。而那富绅与知府又是旧相识,这一判,竟把陈记棺材铺给封了。

这还没完,富绅不知怎的又瞧上了棺材铺,串通官府,将他家的地皮低价买了下来,而陈父陈母则被彻底赶了出去。

明眼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阴谋。

但是陈父因在上面花了大心血,太看重这棺材铺,死也不肯让,于是花钱打算贿赂知府大人,后来却被人反咬一口,说不合礼法,不仅钱财没了,就连在林州的陈府大院都给收走了。

陈父气急攻心,当场就吐血身亡,陈母也惊得六神无主,慌乱中操办了陈父的丧事后,一病不起。那段时间,他们遣散了所有奴仆,一家三口挤在茅草屋里,过得十分凄惨。

陈湛的身子本来就弱,受了这样的动乱,很快也病倒了,他跟娘亲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脸色一片惨白。

陈绾这才害怕起来,像是噩梦初醒,发觉自己的亲人也就剩下他们了……看着陈湛瘦小的身体,看着娘亲紧闭的双目,她怕得不得了,几乎是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隔了几天,娘亲的身体很快冰冷下来,陈绾张大了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像是卡在喉咙里,只能剧烈地颤抖。

陈湛的身体也渐渐变冷,她盯着他紧闭的双目,死死掐住那硬木板床,木屑窜进她长长的指甲里,嵌入血肉,她一下一下,用力地将自己十指弄得鲜血淋漓。

她自觉自己是欠他们的,本来啊,是他们对她不够好,可如今,他们都走了,剩她一个人在这个孤独的世界寂寞地活着,也许,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那天哭到天昏地暗,她恨不得也一头撞死,却还是惜命,她怕痛,怕得不得了。

每次爹抽她鞭子,她其实痛,但都咬牙没说而已,那种痛,刺入骨髓,当真不愿意再试一次了……

她抱紧双臂,捂着眼睛,尽管是五月明媚的天气,还是觉得无法消除寒冷,冻得她牙齿都在“咯咯咯”地响。

“姐……姐……”

夜又暗沉了几分,苏辛一直没动,右臂搂着她,左手搁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

“我弟弟没死,他醒过来了……”陈绾眸中涌出细密的泪滴,一点一点涌现,然后悉数泼在他的白色中衣上,“你猜猜,他醒来后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咬紧了下唇,笑得浑身打颤,“他让我,别哭……”

他将下颌抵在她额间,迟疑着开口:“你弟弟太让人心疼了。”

她听了这话,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往日伪装的各种风轻云淡,顷刻间灰飞烟灭。

苏辛说得没错,她一直以来就有个好弟弟,但是她太自私,不配有这样的弟弟,所以后来才会和弟弟失散。

是了,后来她带着陈湛上街乞讨,日日如此,相依为命三年,但偏偏十六岁那年,陈湛不见了。每日他们都会约好乞讨完在破庙会合,但那日,陈湛再没出现。

她发疯般在街上找,两条腿跑得快要断掉,就差没去钻狗洞,但始终没找到陈湛。

她把弟弟弄丢了,像她这样差劲的姐姐,世上还有几个呢?

6

扬州数月阴雨连绵,他们在路途上逗留了几日,还是赶上了大雨。

在马车上颠簸数日,陈绾却丝毫没有疲惫感,反而,脸上添了一抹兴奋的绯红,她问苏辛:“你知道我弟弟具体在扬州哪儿吗?”

他将她拉进怀中,不怀好意地笑:“你吻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她瞋目而视,他也不生气,寻吻般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几下,深深看了她几眼,叹道,“唉,绾绾,我真喜欢上你了……”

陈绾心口一窒,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像是要故意岔开话题:“你胡说什么……既然不告诉我,那就,说说你和你弟弟之间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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