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医术一世情仇(上)

2019-07-28 19:02:17

爱情

一本医术一世情仇(上)

1

一九五一年十月一日上午十时许,一叶小舟沐着晨辉,悠悠荡荡驶近了嵩泽市河岸。

小舟泊定,坐在船头的年轻农民跳上小码头,回头和艄公打招呼道:“阿贵伯,稍候一个时辰,我回来来坐你的船回去。”说罢扬扬手,快步向市中心走去。他走到一家人民政府新成立的古籍研究所门口站住了脚,回头朝身后左右扫视一眼,确定无人跟踪,便走进研究所底层的接待室,对一位正在扫地的女服务员说:“同志,我找你们所长。”

女服务员上上下下打量着年轻农民,只见他头戴宽边草帽,草帽压在眉宇间,中式小袄穿得肩歪袖长不像样,面孔白皙,举止斯文,说不出的不伦不类,便警惕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见他。”年轻农民穿戴虽别扭,态度却斯文。

“好,你跟我来。”女服务员领他上楼。

年轻农民问:“同志,你们所长对古籍懂行吗?”

女服务员几乎要笑出来:“不懂行能当所长?她是大学的副教授,随军南下,当我们所长,会不懂?”

年轻农民听后,面露一丝微笑。

他们来到了所长室,室内一位中年妇女正拿着放大镜翻阅古书。“董所长,他有要事找你。”

年轻农民脱下草帽,细细打量董所长:她,五十来岁,两鬓挂上了银丝,面带微笑,穿一件时兴的列宁装。董所长见来人不开口,打量自已,和蔼地问:“同志,有什么事,请说吧。”

年轻农民从胸口处拿出一本线装古书,递到董所长面前说:“此书是东汉末年一代名医华佗的遗著,民族医学的瑰宝。今日正值新中国诞生两周年,我把它献给政府。”

董所长见年轻农民文质彬彬,并非一般的农民,便以尊重的口吻道:“先生从哪里获得此书?”

“祖传!”

“噢。”董所长随手翻开古书,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不由欣喜万分。立即吩咐年轻的女服务员:“你去叫保卫股长和经济员到这里来。”接着非常礼貌地请年轻农民就座,沏上一杯茶,问道:“先生尊姓?”

“我从小没大号,小名阿土。”年轻农民低头回答。

“府上住那里?”

“父母早亡,从小闯荡江湖,四海为家。”

董所长不再问,见保卫股长和经济员来到,把古书一事简要说了一遍,对保卫股长道:“沈股长,你到招待所租一间单人房间,请阿土先生住几天。”保卫股长穿着褪色的军装,身材瘦小,动作灵活,他看了年轻农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董所长又对戴深度眼镜的经济员说:“祝新民同志,你去食堂摘几个菜,午饭我们和阿土先生聊聊。”

“董所长,”年轻农民急忙站起身,说:“我即刻就走,船还停在小码头等我启程,谢谢所长厚待,不打扰了。”

“阿土先生无家可归,就在此地落脚吧。”董所长热情挽留。

“不,流浪惯了,告辞了!”年轻农民说完出了门,一路小跑,直奔小码头。

望着远去的背影,董所长长叹一声:“一个不明身份的怪人!”

那年轻农民跑到小码头,不见小舟影子,不禁大喊:“阿贵伯——,阿贵伯——”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欧阳先生,船,我已经打发走了。“

年轻的农民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是你?方健?”

多少往事,多少恩仇,就在这两人相见的瞬间,同时浮现在他们二人的眼前……..

2

一九四八年元旦,嵩泽市国民党城防司令白仁义,在永安酒家三楼的翠鹤厅,为独生女儿白秋露举行婚礼。

这是着急将就的婚姻。

姑爷是几个月前为白仁义治病的青年医生欧阳剑如。欧阳剑如的诊所设在市中心一条支路的弄堂里,来来往往、接接送送,都是他的女儿白秋露出面,白仁义的病好了,两个年轻人也相爱了。白仁义从中促成,定了今日的婚礼。

婚礼之后,夜色已深。翁婿坐到一起,不料白仁义突然对欧阳说:“有一件事你欺骗了我,也欺骗了秋露!”

突如其来的发问使欧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申辩道:“爸爸,我从小到大不说谎,怎么会有欺骗的事呢?”

白秋露听到“欺骗”二字几乎要跳起来,终身大事岂能受骗!

白司令从茶几上拿起了烫金的结婚证,严肃地说:“这是你和秋露的结婚证,你欺骗我们的,就是这上面的姓名!”

“姓名?”

“对,你不姓欧阳,你姓司马!”

“爸爸,欧阳之名陪我走南四北,全城皆知,我为何要来欺骗你们呢?”

“你家住山西汾水山村,你父亲司马力是当地名医,十年前受土匪暗害,不幸身亡,留下一子司马剑,改名欧阳剑如流落四方……”

欧阳剑如的脸顷刻煞白,颓然坐下……

十年前的一个初冬的下午,司马力出诊回家,人未坐定,有两个凶狠彪悍的不速之客随即登门,开口就说:“司马先生,我家青帮龙头听说你有一本祖传医书,想借来看看,特叫我们兄弟前来拿取。”

听那口气,司马力估计来者非盗即匪,便冷冷地说:“二位兄弟请回你们龙头,我司马力医书不少,兄弟请随便挑一本吧。”

“司马先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是聪明人,那本书是华佗遗著。我们有言在先,借来看看,看后还你。怎么样?不要不知好歹!”

司马力见对方说出了真相,索性闭上眼不再理睬他们。

强盗贼眼骨碌碌转,上下打量着房间,就动手搜。他们倒拿着枪把,四处敲打墙壁。当他敲到西面夹墙时,司马力心里发惊,华佗遗著就藏在那里。司马力急中生智,拔腿冲出门外,向荒山跑去。

强盗见人跑了,不知何故,撤腿就追。司马力跑上半山腰庙宇前,在一块镇山石的底下掏出了一本黄皮的线装医书,放进胸前,转身又跑。只听“啪啪"两枪,司马力中弹倒地。

强盗杀了人,抢了书,跑了。

乡亲们闻讯赶来,把司马力抬回家中。小司马扑在父亲身上,痛哭之后,从墙上取下一把砍刀:

“爸……我要夺回书!”

“小剑,书没抢走,在夹墙里,你带上它赶快离开这里!”

小司马从后窗逃进了山里,改名欧阳剑如强行研究医道。今天岳父道出了他的身世,怎不叫他吃惊,叫他疑惑呢?

欧阳默然回忆着往事,一旁的秋露不知内情,哭着责怪欧阳:“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可你,竞把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一个字也没提过……你为什么要隐瞒我?”

“秋露,这件事也不能怪剑如,他也是迫不得已,这我知道。”白仁义安慰了女儿,也不让欧阳难堪。

此刻,欧阳心里想着一个严重的问题,岳父是从哪里听到自己底细的?还有什么人知道?不然华佗遗著又将遭受劫难。于是问道:“爸爸,你怎么知道我过去的事情?”

“唉——”白仁义长叹一-声,“说来话长。当年我还是个团副,在山西同日本人打仗,一仗下来我身负重伤。军部医生断定我无药可救了,副官帮我四处打听良医,终于找到了当地名手司马力。他打开了我的胸腔,取出了离心脏只差一公分距离的子弹,救了我的命。有一天,我听说土匪打死了司马力,抢走了珍贵的华佗遗著,悲痛万分。我一面派人追击土匪,一面带着卫队赶到山村,司马先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打着手势告诉我:书给孩子带去了,日后见到儿子望多多照应……。司马先生就要断气了,我跪在他的面前发誓:司马先生,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今生不死,定将厚报公子。司马故后,我料理了先生的后事,并抓住了杀害司马力先生的土匪,割下了他的头,祭奠司马先生。几月前,我心脏病复发,见你用的药同当年司马先生用的药一模一样,我断定你是恩人的儿子司马剑。这件事我告诉了秋露,她深深地感动了,并决定帮助我报答恩人的深情。她同你接触后,被你纯朴、善良、勤奋的品质所感染,从心底爱上了你。”白仁义说完,眼里也饱含着热泪。

“爸爸,看你……”秋露娇羞地埋下了头。

欧阳剑如听完白仁义的话,激动万分,双膝跪地,说:“爸爸,没想到是你为家父报了仇。爸爸,受剑如一拜。”

“孩子快起,你父亲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白仁义扶起欧阳,又以长者身份说:

“你父亲去世十年,这段时间里,你可对得起你父亲?”

“不知爸爸指的是哪方面?”

“我是说,你父亲用生命保存下来的华佗遗著,可曾保护好?那是件国宝,也是你父亲

最为放不下心的东西。”

“数年来,我时刻留心,处处防备,保存得完好无损。眼下外人不知,无人能从我这里得到它!”

“好!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劝你仍要谨慎行事。我想亲自过过目,以防意外。”

“爸爸,书我藏得非常严实,若要审阅,等我开诊后再拿来吧。”

“铛铛铛”,时钟敲了三下,已是凌晨了。在女儿女婿临睡前,自仁义告诉女儿,说她的胞妹白小露叫去她家,让她看看新姐夫。

欧阳和秋露都乐意去,但欧阳感到奇怪,既然秋露是独生女儿,怎么又有个胞妹?既然是胞妹又为何不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呢?睡前,欧阳轻声问秋露道:“我们去看的胞妹,是你的真胞妹还是假胞妹呀?”“当然真胞妹,难道还有假?”“你是独生女,又有个真胞妹,今天该我受点‘欺骗’吧。”欧阳故意把“欺骗”二字说得重一点,。

秋露打了欧阳一掌,说:“去你的,这是我家二十五年前的一件秘事,告诉你不许说出去。”秋露俯在丈夫耳朵旁,说起了家中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母亲生下了我。第二年,父亲就奉命离开了家。爸爸一去不回,母亲难守空房,就勾搭一个情夫。一年后,爸爸随部队回城驻防,发现母亲的肚子大了,就逼她。母亲隐瞒不过,说出了情夫的名字。当母亲临产的那天,爸爸叫那个野男人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亲骨肉。婴儿呱呱落地,野男人看到了亲生女儿,这时爸爸递给他一杯毒酒,他兴奋地喝了,立即死在母亲的产床前。母亲羞愧万分,接过野男人喝剩的毒酒,一口饮尽,也死在了产床上。那女婴就认作是爸爸的亲女儿,取名自小露……”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欧阳十分同情从小失掉双亲的白小露。

却说这一天上午,白司令等女儿女婿一走,立即抓起电话,接通了军统特工处:“喂,特工处,你是方健吗?你马上到我别墅来一下,有要事。”挂上电话,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报告,方健处长到。”副官在小花园里通报。

“请他进来。”白司令盯着门口。门开了,方健脸色冷峻,穿一身毕挺的呢子军装,阳光下发亮的少校肩章更为他添了儿分英气。踏进门,“啪”一个敬礼:“报告司令,方健奉命来到,请司令吩咐。”

“方健,十年前我们在山西打仗,我身负重伤后,是一位名医司马力救了我的命,你还记得吗?”白仁义问。

“当然记得,司令还料理了司马力的后事呢。”

“没忘记,好!”白司令掐灭烟头,倏然站起身:“当年我让你们结拜兄弟去抢‘华佗遗著’忘记了没有?”白司令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凶残的目光。

“怎么不记得,我们抢回的是本假书,中了司马力的调虎离山计,宝书已让他儿子拿着逃走了,为留后路,司令杀了老大。”

“小司马剑就在嵩泽市。”

”哦,司令,他住在何处,我方健一定连人带书抓回来见司令。”方健一口气喝下了一杯茶。

“司马的儿子已不再叫司马剑……”

“叫什么?”

“欧阳剑如!就是秋露的丈夫。”白司令那小眼中射出的冷峻的凶光,紧盯着方健的脸。

这目光方健太熟悉了。每当白司令的战略实施到关键时刻,便有这种目光出现。方健的心中奔涌着一股恶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子会用女儿作道具,其手段真是高到了顶端,恶到了极处。“司令,我懂了。我佩服秋露的勇气,忍痛割爱,把最宝贵的东西献出来为司令筑桥。”

白仁义得意地说:“方健,三天后欧阳剑如答应把书拿给我过目。今日起,你给我在他诊所的旁边一条弄堂里租间房,只要他出门就盯住,但不能惊动他。假如他身上藏着宝书,还要暗中保护,防止有人半路杀出,先下手。”

“是!请司令放心。”

3

三天后的傍晚,天下起了雨夹雪,天色更加昏暗。欧阳看看四处无人,小心地关上门,进里间,上楼梯,侧身细听,四周毫无动静。这才放心地上楼,搬过一架竹梯,爬上天花板,在右边第五根椽子的中段,撬开一小块木头,从椽子中间抽出一本厚厚的线装古书,盖上木块,刚下了梯子,突然“哈哈哈”一阵令人毛骨惊然的笑声从天窗处传来。一个蒙面人手持短枪在天窗外喊叫:“司马剑听着:把华佗遗著留下,放你一条性命!”

欧阳见状,不顾一切跳下楼梯。“砰"!一声枪响,子枪射中了欧阳拿书的右手,鲜血顺着手臂滴到了书上。欧阳冲到门口,可是门被反锁,怎么也拉不开。他心急如焚,挥起把采药砍刀,正要破门而出,弄堂口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枪声。接着,“啪啪啪”外面有人急促地敲门。欧阳刚把医书藏入草药堆里,外边人拨开搭口,推门而入。“欧阳医生,我遭巡警追捕,求你让我躲一躲。”

欧阳见他正气凛然,腿上负伤,于是说:“屋顶上还有个强盗来抢东西,你快穿上我的白大挂,巡瞥来了,让他们去抓强盗。来人拉亮了电灯,迅速坐到桌前,拿过处方纸,抄写起来。四五个巡警拿者长枪冲进来,见是白司令女婿的诊所,不敢放肆,一边张望,一边问:“欧阳先生,他是什么人?”“我的学生。”“你的学生?有一个共党逃犯跑进了里弄,你看见了吗?”那位来人机智地说:“啊呀,刚才一个惊慌失措跑来,要我们藏起他,我和欧阳老师不肯,他就开枪打我们,自已跳上屋顶逃走了。”

“真的?“警长看到欧阳手臂上的血,信以为真,挥手命令:“上房,追!”第一个警察爬上屋,一眼看见蒙面人在黑暗中逃跑,大喊道,“警长,共党跳下屋跑啦。”四五个瞥察猴子般爬上屋顶,追赶蒙面人去了……

欧阳剑如望着远去的警察,关切地问那位“避难人”:“你的伤怎么样?”

“没关系。欧阳医生,我走了,他们追错了人,马上就要回来的,日后再来谢先生的救命之恩。”来者说完要走。被欧阳一把拉住:“先生,你的机智也救了我,我给你一包治枪伤的良药,涂几次就能痊愈。”欧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药给来者。

“谢谢,谢谢。我叫刘勇,先生保重,后会有期!"刘勇说完,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欧阳不敢多待,从草药堆里拿出医书,藏在怀里,立即离开诊所,一路小跑,出了弄堂……

白仁义听欧阳叙说了蒙面人屋顶抢书的经过后,非常恼怒。蒙面人是谁?他清楚。他只告诉过方健一人,还会有谁?没想到这小子翅膀硬了,竟敢到老虎嘴里抢食吃!

事过不久,白仁义在办公室里,对特工处长方健说:“眼下共军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城市危在旦夕,总裁来电,让我飞抵台湾,城市由副司令督防。你跟随我多年,关键时刻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还有谁随司令同走?"方健感激地问。

”只有秋露、欧阳和你。"

“司令为什么还要带欧阳走?"

千年不老妖怪
千年不老妖怪  VIP会员 经常写一写短篇,想和你交个朋友

一本医术一世情仇(上)

女法官的情与法抉择(下)

相关阅读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