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北胤十三年,南国。
“夏云祁这个东西,真想不到他会这样!”
“啧,之前还觉着他是个君子,竟也不过如此”
叶诗谣木讷的看着过往的百姓,失了魂一般的慢慢地走向青砖搭就的高高的城门。
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儿,被一个满是倒刺的麻绳缠住脖子,吊在人来人往的城楼上,他浑身是血,没有,嘴角却挂了一丝笑意。
被他们的流言蜚语淹没,被太阳灼烧,被雨露侵蚀。
他是南国的永胜大将军,犯了谋害先皇,通敌之罪。
她用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的嘴,明明想尖叫,却喑哑的发不出一个字符,崩溃的瘫坐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来来往往小声地讨论着她。
十年前,南国势小兵弱,常年被别国攻打,疆土愈发小,青年男子十之八九都被征召到军营。
叶诗谣是一个县太爷的千金,不过她爹,在北胤三年就被敌国将领给杀了,当着她的面,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爹死在自己面前。
北胤四年,叶诗谣进了卫王殇子离组建的密军,是拿来谋朝篡位的密军。
有些人就是喜欢在乱中谋权,理应团结一致才是,却偏偏要趁机谋权。
不过,不关叶诗谣的事,她只想在密军里训练里,练就一身本事,为她爹报仇。
“谣谣,你这么刻苦做什么?”夏云祁咬着一块烧饼,接下她的招式。两人过了几招,叶诗谣的剑被他打落。
进了密营半年,她从来都打不过夏云祁。
“干你何事?”叶诗谣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她没什么心情和旁人说些有的没的,别人的时间可以浪费,她不行。
夏云祁追上往营里走的叶诗谣,拦下她。
“你做什么?”她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提起剑。夏云祁不知为何,总爱扰她。
他和她不一样,听说夏云祁是被继母卖过来的,也是个心大的人,还天天这么乐呵呵的。
趁着叶诗谣开口的瞬间,夏云祁塞了块糖果进她嘴里,捏着剑,把剑移到一边,捏了捏她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女孩子家家的,要多笑笑才是,整天打打杀杀的,像怎么回事?”
叶诗谣不适的推开他的手,偏头走开。
时间在叶诗谣拼命练武和夏云祁的闹来闹去中过去。北胤六年,殇子离起兵宫变,她和夏云祁亦参与其中。
南国皇帝其实早就没什么实权,这些年里都被殇子离蚕食了。
“你!你们是何人?来人!护驾!”
正在策划前方军机的皇帝被殇子离带人闯进了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大喊护卫队。
可是,哪里有会有人来帮他,这个纷乱的年头,自然是哪里可以活,便去哪一边,毕竟没有多少人是不惜命的。
他其实很努力的想守住这个国,这个皇位,可惜,他大概是不适合的。
“皇兄,走好,你,杀了他。”
殇子离在一旁站着,冷笑,对着人群里的叶诗谣命令道。
她不疑,只是抽出了长剑,准备动手。却被夏云祁按了回去,没等殇子离说什么,夏云祁抢先,就把皇帝抹脖子了。
殇子离身边的禁军欲拔剑,殇子离却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忽的笑起来:“好!好一个将士之才!”
次日,殇子离遵皇帝遗旨,继承王位,告天下先皇遇刺,崩。
这倒是个极好的借口,也不管是否有人信,反正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就是了。不过谁当皇帝,那些寻常百姓倒是不会在意,也不会在意为什么换,总之他们过好自己的小生活就是了。
夏云祁弑了皇帝,立了头功,殇子离借口封他做了将军,赏赐黄金千两,府邸一座,封号永胜将军。
殇子离即位没两天,边疆战事告急,夏云祁奉命前往边疆。就在叶诗谣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报仇了的时候,却接到了殇子离的圣旨。
她留守府中,不许上边疆。
“你凭什么让我留守宫中?”接到圣旨,她就知道是夏云祁搞的鬼,除了他,没人会那么无聊。
夏云祁倒是在房里做着什么,见她进来还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你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怎么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再说了那是皇上的圣旨,你怪我做何?”
提剑就动手,夏云祁哎呦着后退,他也不急,慢慢接下了叶诗谣的招式。她自然还是敌不过夏云祁的,过了几招,又觉无聊,冷着脸色停下手上的动作。
夏云祁总以惹她为乐,又不是不让她去,她就去不了了。
次日,他领兵,准备离开。叶诗谣没去送他,换了身衣服,准备从他的府邸里逃跑。
“姑娘,还请回房。”
还没出房门,两个侍卫就拦住叶诗谣,她眼神一凛,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听话的。
两个侍卫动手一点都不留情,夏云祁早就猜到,叶诗谣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的,多年相处,他对她的武功了解得一清二楚。
“将军说了,姑娘不能出府。”侍卫把叶诗谣押在地上,冷着语气说。
她颤抖着,眼里全是不满。
自夏云祁上了战场后,叶诗谣被困在将军府,时刻被人看守,却也服侍妥帖。她是知道夏云祁的意思的,无非就是不希望她受伤。
可是,家仇不报,何以安心?
夏云祁是个极有谋略又武功高强的人,换句话说,他天生就是个上战场的好料子。
他不负众望,三月后得胜而归,是那么多年来,南国头一回得胜,抢回了三座城池。
“夏将军真是有谋有略,就这样轻轻松松得了三座城池。”
“当真是南国的战神无疑!”
北胤七年,夏云祁封神,夺回十座城池。
“谣谣~别生气了,你看,我从边疆给你带的簪花,好看吧。”将军府中,夏云祁对着院里练武的叶诗谣撒娇。
她没回话,提剑出招,夏云祁侧身,接过几招,打落她的剑:“这次我要去。”
“我帮你报了仇了,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呗。”夏云祁拉过她,把精致的簪花给她戴上,一脸欣赏。
她没回话,偏了偏头。
“我带你去个地方。”夏云祁牵过她的手,笑着,一脸神秘,她被迫跟着夏云祁走。
夏云祁骑马带着叶诗谣带到了京都不远处的山上,山坡坡上,夜里的京都有着些许零零散散的灯火。虽连年战火,不过离边疆挺远的京都还是比较安宁。
没等叶诗谣说话,山坡下的京都,忽然燃起了漫天烟火,耀眼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生辰快乐。”
这一刹那,叶诗谣有些无措。
她其实是知道,夏云祁对她的意思,可是,她不确定她自己......
“回去吧,夜凉。”叶诗谣抱着手,低下眸子,轻声对他说。
夏云祁也没说什么,就驾着马往回走。
后来,其实叶诗谣也慢慢放下报仇之事了,也不闹着上战场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报夏云祁的好,就只能让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
北胤十年,夏云祁收回大部分城池。殇子离封他做了大将军,领兵十万。他被南国百姓奉为神,是大街小巷里流传的奇迹。
他救了许多百姓于水火之中,奉为神,不为过。
次年,皇帝殇子离赐婚给永胜将军,结果大将军却抗旨了。
“你干嘛抗旨?他是皇帝你可记得?”叶诗谣从外面回将军府,她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怎么会那么冲动?现在他掌着兵权,殇子离本就忌惮着他,竟还抗旨,这不是明摆着恃权而骄吗?
这不是落人话柄,给殇子离动他的机会吗?
“我一个常年打打杀杀的人,成什么家?浪费人家青春。”他在房内,拿着小刀做着簪子:“你瞧,好看吗?”
拿起手里的雕花木簪,邀功似的递给叶诗谣。
她只能叹口气,拿着木簪轻轻摇头:“你这样,他会不满的,我又不会介意这些名分。”
“可我在意。”他很是认真。
有了永胜将军,别国也开始忌惮他们了,战事平息后,夏云祁常带着叶诗谣游山玩水。
“你听说了没,夏将军之所以打了那么多胜战,是因为勾搭了敌国将领。”
“原来如此,亏的我们这么信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曾经奉他为神,佳话盛传的人,都在说他这件事。流言蜚语愈来愈大,皇帝自然是不能不管。
原本以为,她和夏云祁会这样平平常常的过下去,不料......
“啧,夏云祁这个东西,真是仗着自己权势大,胡作非为。又强抢民女,现在还通敌卖国,真是个不知满足的白眼狼。”
“我啊,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封将军,就不知道是怎么得的。”
因为风言风语,夏云祁被皇帝问审。
权势过大,总会有人觊觎他的权势。那些人,知道不知道这会害死人啊?
去天牢的路上,叶诗谣听着大街小巷的人都在骂他。这些人,许是忘了当年夏云祁是怎么救了南国的。
“大哥,劳烦让我去瞧瞧,可以吗?”
“呵,夏云祁这个东西犯了这么大的事,还想活着?”守门的士兵无情的推开她,冷笑着。
他这些年的权势太盛,惹了不少人眼红。
她原想闯进去,却又想到,自己会害了他,不能冲动,只能转身离开。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永胜将军夏云祁,谋害先皇,又伙同外敌,谋权弄势,残害百姓,处以极刑,暴尸十日,特此告示,以警天下。”
叶诗谣在府中,派了他的亲信去找,不过几日了也没消息。正当她在考虑要不要去劫狱的时候,亲信来了消息。
“姑娘,将军......”
亲信欲言又止,她忽感不好,冲去了张贴告示的地方。
没等她想办法,殇子离已经动了手。
她看着城门上的尸体,身子颤抖着,眼泪决了堤。
他有那个能力逃出来的,他明明可以逃出来的!
忽地想起,当年夏云祁抢先杀了先帝。她现在出知道,为什么夏云祁要抢先动手。
如果当年动手的是叶诗谣,那她就是那个行刺的奸人,活不到现在。而如果动手的是夏云祁,那就是立了功,因为,她没有利用价值,而他有。
但无论如何,殇子离最后都会解决这个后患。
“姑娘,这是,将军留的手信。”他的亲信扶她回了府,把一封信交给木讷的叶诗谣。
谣谣,记得要笑。
信封里还有一个精致的簪花。
“姑娘,这些年,皇帝一直拿你威胁将军,让他为自己所用,将军他......是真的喜欢你。”亲信犹犹豫豫,还是说了这件事。
自他认识她的这些年,每年他都会送她一个簪花,他总会让她笑。
他为这些百姓出生入死,到头来,换来一句不过如此,那些人好可笑,他们把神拉下神坛,然后道了一句,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