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佳从病房回到篮球场里,找到许美静,问她给病人做得卫生知识讲座准备的怎么样了。许美静一拍脑袋,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然后连忙拿出钥匙,回办公室找起了资料。
由于天气渐渐开始热了,医院里规定护士每礼拜组织一次给病人的卫生知识讲座,好让病人重视起自己的随身卫生清洁,每个护士轮一期,这期正好轮到许美静。
许美静走后,留下于文佳一个人在篮球场里。精神病护士的工作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像打仗,特别忙,没事的时候人就闲得慌,容易发呆。篮球场的广播里此刻正播放着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听着这个曲子,于文佳不由自主地沉醉起来。对于病人们来说的悠闲时光,对于护士护理们来说也同样如此。
放风结束,把病人们叫回活动室,此时的赖青川依旧被绑在长椅上,很明显,他已经整个人没有了多少反抗能力,先前像条豹子的他瘫坐在长椅上。看病友们回来,赖青川挪了挪屁股,却没说什么话。
“赖青川,老不老实?”赵护理问。
“老实,老实,一定老实。”
看赖青川老实下来了,赵护理就开始给他松绑。被绑了一个多小时的赖青川解了绑后,觉得手腕处被绑得生疼,但忍着疼坐到前面的椅子上。
全员进活动室后,于文佳走到活动室的储物间里,开始给病人们分发零食水果和香烟。这些东西,都是先前病人的家属寄存在这里的,每天按需分发给每个病患。赖青川想自己的老婆已经好久没有送零食和香烟来了,就坐在位子上,眼馋地看着病友们领。
医院里一天分上下午两次分发物品,除了会操时间和发物品的时候,病人们在医院里的时间都是被无聊占据的,多数病人住院,医生规定至少住满一个月,有的病人熬不住整天的无聊和寂寞,就会特别想家,和念叨着回家。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有时候跟监狱里的日子没什么区别,都是厚厚的大门紧锁,都是被限制了自由。
赖青川走到赵护理那里问赵护理,“能让主治医生给我老婆打个电话送点吃的东西和香烟来吗?”
赵护理平日里跟赖青川经常打牌,关系较好,说,“行,我会跟你的主治医生提的,但你自己要听话,你不听话我也帮不了你。”
赖青川笑笑,说,“走,赵护理,一起打牌去。”
赵护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人长得壮实无比,在医院里干了十来年的护理工作,可以说是老护理了。赖青川的特点是会来事,一下两下,就把赵护理给哄开心了。
于文佳发完东西,正要走出储物间,听进来的护士说院长下午突击检查卫生,得把储物间收拾干净。刚发完东西的于文佳没别的法子,只好沮丧着脸跟同事一起收拾储物间。
话说储物间常年不经整理,乱得一塌糊涂,冷不丁地就从哪里冒出一直死老鼠。于文佳用洗洁精沾着水拖地,干死干活,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因为医院里常年缺少人手,医生护士护理各个岗位都缺,所以于文佳叫苦没处应,好汉没人帮,只得自己承担了这一切。
病人坐在位子上吃东西,赖青川此时正高兴地和赵护理他们打牌,无暇顾及。病人和护理打牌不图赢,赢了倒像是给自己添了晦气,让护理们心里不爽,病人们和护理打牌就图个嘴上乐呵,能让护理高兴就行了。
赖青川跟护理聊天说:“我那娘们一个多月没来看我,给我送吃的了,你说她狠不狠心。跟您说实话,这里每个月的住院费,都是街道里给我出的,我家那娘们就没出过一个子儿。”
“行了吧,赖青川,”赵护理说,“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我看是你老婆看你烦了,在外面找了男人过去了,哪还记得你啊。”
“她要是敢给我找男人,我出去后就弄死她。”
“算了,赖青川,我让你主治医生给打个电话问问,保不齐她接了电话就来。”
“结婚的时候她要什么都给她买了,现在我住个院就不搭理我了,赵护理你说说女人这东西。”
“行了赖青川,你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赖青川抽着赵护理给他的烟,虽然嘴上骂着娘,但心里还是无比快活的。他骂她老婆不是他真怪罪她,他也是没事找事来说说,纯属嘴炮过过瘾。
病人里有钱的主都去了高级疗养区,那里有书,有电视,有乒乓球桌,有麻将桌,可以说是精神病院里的VIP包厢。这还是近几年才开设的,医院为了区别对待病患,开设了高级疗养区。赖青川没去过高级疗养区,但听去过的病友说那里棒极了,人家说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赖青川的感受,赖青川对此也是咽咽苦水——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都是一个医院里的——赖青川心里这样说。
赖青川抽着烟打牌的时候,压根忘记了刚才被挨打被捆绑时的样子,这时候的赖青川不知道有多快活。
3
于文佳在储物间里累死累活,算是把房间都打扫干净了。她打开房间门,走到活动室,正逢两个见家属的病人见客回来。
于文佳上前问:“家属塞钱给你们了没有?”
“没有。”两个病人同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