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情深(上)

2019-02-06 20:08:07

古风

宋天圣五年,夏,苏州。

进京赶考的路边,层层叠叠的莲叶,遮掩了整片荷塘,远远的与天相接。细雨绵绵,路上人迹罕至。一把油纸伞从小路转角显现,在细雨浸润下甚是鲜艳。伞下,是一位身材修长,面容俊俏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他名叫莳枕,是官家之后。给莳枕撑伞的男子年龄稍长,也不过二十出头,唤作晓生,是莳枕的家奴。

虽然是去赶考,因为启程的早,二人走的并不急迫,一边赏荷,一边闲聊,心情甚好,竟决定先采下那朵最大的莲花再继续赶路。

荷叶高而茂密,船在其中穿梭,竟完全没过了人头。二人朝着荷塘中心划过去,渐渐消失在荷塘中。

二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大荷花下面。晓生扶着,莳枕小心地走到船头,伸手就握住了荷花茎。

这荷花茎握着怎么嫩嫩软软的,还带着温热?莳枕正疑惑,就听到对面荷叶丛中传来一声娇弱的惊呼。

“呀!”

一只如葱的小手急忙挣脱,触电般缩了回去。

原来,莳枕握住的不是花茎,而竟是一名女子的手。对面的荷叶中也有一条小木舟,船头站着一位穿白纱裙的妙龄少女。她肤若凝脂,脸颊却羞红了,乍一看仿佛画中的仙子。

莳枕看的痴了,盯着少女一动不动。

少女身边的丫鬟青萍却气不过:“看上去挺好看,没想到却是个色狼!趁着我们小娘子采莲的时候轻薄她!”

晓生:“丫头,我们相公不过不小心,你主子都没说啥,轮到你聒噪?!”

莳枕止住晓生,急忙跟少女道歉:“这位娘子,我名莳枕,进京赶考路过宝地,看到这朵荷花好生喜欢,刚刚只顾着采莲,没见到娘子的玉手。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少女两颊红色还未褪去,羞的低垂着眉眼,只跟青萍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青萍急忙道:“小姐,花还没采。”

少女轻轻抬眼望一眼莳枕:“官人若好这莲,便让他采了去吧。”

莳枕和少女四目相对,一时间他觉得仿佛时间静止。

青萍觉得莳枕痴痴的样子甚是好笑。少女则是对莳枕莞尔一笑,微微转身。随着青萍划走小舟,她身影渐渐隐入莲叶之中。

莳枕回过神来,急忙将荷花采下,竟然一个箭步跳到少女船上。小船猛地一晃,少女身子不稳,被莳枕扶住。

莳枕将莲花赠与少女:“虽是第一次相见,却觉得跟小娘子你似曾相识。这莲花就当作见面礼。”

莳枕盯着少女娇羞的脸,只觉得心中一团火,恨不得将她即刻抱进怀中。

少女将莲花捧在怀中:“……多谢官人。”

“还不知,小娘子芳名?”莳枕恋恋不舍。

少女:“我叫蓉蓉,住在苏州朱府。”

青萍气鼓鼓地挡在朱蓉蓉身前:“好了!相公心意我们收下,只怕这船身轻薄,受不了三个人吧!”

莳枕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莽撞,一时尴尬,刚好晓生的船也划过来,他忙站了回去。

青萍赶紧划船离开了。

莳枕目送二人,晓生狡黠地念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啊,小娘子这是暗示您呢。”

莳枕自顾自念道:“苏州,朱府,朱蓉蓉。待到金榜题名时,我一定会来找你。”

晓生惊讶道:“原来她就是朱蓉蓉,哇,那可是苏州富豪朱正的女儿。有人说她貌若天仙,还有的说她是狐狸精转世,专勾引年轻男子的魂。”

莳枕气的扬手就是一敲:“瞎说什么!走了!”

晓生揉揉脑袋:“都是别人说的!”

小船推开重重莲叶,向岸边划去。细雨已停,阳光露出半张脸,给万物镶上金边,莳枕沉醉在金灿灿的光芒中,觉得世间变得更加美好。

晚上,二人继续赶路,到了落脚的市集,找了间上等的酒家住下。月色撩人,莳枕难以入睡,盯着月亮,似乎看到嫦娥从那里翩翩飘下。而这嫦娥,竟然跟朱蓉蓉长得一模一样。莳枕揉揉眼睛,嫦娥不见了,原来只是自己的幻觉。

“啊哈——”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没注意几个黑影正离他越来越近……

这一日,朱蓉蓉和青萍女扮男装,到街上散心。这几日,总有上门提亲的人,朱老爷问蓉蓉的意思,她却都不答应。

青萍看着朱蓉蓉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听说,当今圣上最喜欢才貌双全的年轻人,若有幸考上状元,说不定能做驸马嘞!”

朱蓉蓉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却有几分道理,认真地回问:“你觉得呢,他会吗?”

青萍笑嘻嘻地:“他呀……”

青萍目光落在街角躺着的一个乞丐身上,她睁大眼睛看了片刻,惊呼道:“哎呀,娘子,那个,好像是那天那个人!”

青萍说罢拉着朱蓉蓉就跑了过去。朱蓉蓉仔细打量,这哪是什么乞丐,明明就是跟在莳枕身边的家奴啊!只不过身上脏脏的,还有几处瘀伤,才被误当作乞丐。

朱蓉蓉探了探晓生的呼吸,却被晓生一把抓住手臂。晓生伤的神志不清,他察觉有人靠近,挣扎着张开眼睛:“救,救命……”

青萍急忙弄了些水来,朱蓉蓉给晓生服下。晓生恢复意识,看了看眼前两位帅气的“官人”。

朱蓉蓉:“是我们,荷花塘见过。”

晓生认出来人,突然一副哭相:“两位娘子,救救,救救我们家相公啊!”

原来,莳枕二人跟朱蓉蓉一别,当晚就被几个黑衣人给绑走了。他们被带到了人烟罕至的树林里。听那些黑衣人的话,莳枕的爹,正在审判一个恶霸欺凌的案子。莳枕爹查清真相,就要判那恶霸斩首。恶霸家人先是贿赂被拒,接着就绑架了莳枕,威胁他爹放人。谁知莳枕爹是出名的刚正不阿,到底还是把恶霸斩了。恶霸家人恼火不已,打算把莳枕活埋解恨。

晓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们想办法脱,谁知被恶人追上。相公为了救我,引开了他们,现在生死未卜啊!”

朱蓉蓉紧张地咬咬嘴唇,青萍则是不知所措地问:“怎么办,估计这时,恐怕……”

“事不宜迟,我们快回去跟爹说,一边派人去通知官府,一边派人去救人。”

说罢,两人搀扶着晓生,急忙往回走去。

然而,片刻之后,朱蓉蓉却被朱正锁进房里。

朱蓉蓉直敲门:“爹!你放我出去!我求你放我出去!”

朱正一脸愁容,隔门道:“蓉蓉啊!爹求你,别管莳家的事儿。你可知道那恶霸势力多大?他们动动小手指,爹的生意就别想在苏州做下去。”

朱蓉蓉眼圈红了:“那也不能见死不救。爹,女儿……其实……”

朱正叹气:“其实你喜欢莳枕,爹都听青萍说了。可爹劝你早日忘了他吧。我已经答应了李家,挑个好日子,把你嫁过去。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李家,是跟朱家提了几次亲的大户。朱正本是舍不得爱女,但见那李官人为人正派,对蓉蓉又一片真心,最后还是放心把蓉蓉交给他。

朱蓉蓉心凉到底,她明白再说什么也没用。她跌跌撞撞走到桌边,花瓶里插着那朵盛开的莲花。朱蓉蓉抱着花瓶落泪,仿佛抱着莳枕冰凉的身体。

哭有什么用,难道泪水可以把墙冲倒,让她可以出去救他?

朱蓉蓉想着,擦干最后一滴泪。吉人自有天相,她似乎与莳枕心意相通,她觉得他一定还活着。

这样鼓励着自己,悲伤也散去。朱蓉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索着逃出去的办法。

……

身上埋的土并不深,似乎还听得到蟋蟀的叫声。莳枕闭着眼睛,防止泥土进来,嗅着泥土的味道,似乎让他神经更加敏感。他动了动身子,然而被绑得太紧,都是徒劳。刚才被丢进来之前,那帮歹徒揍了他一顿,现在身上好生的疼。

莳枕觉得自己可笑,饱读诗书,却不知阳寿这么短,一身才华终无用武之地。不过,至少最后还救了晓生,至少那恶霸得到应有下场。他觉得爹做的对,否则即便自己活下来,爹便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昏官,那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还有那一片莲叶中伫立的一抹洁白,她的脸此时在脑海中更加清晰。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呵呵。没料到此时,自己竟还有这样心思——不知佳人是否知晓他的心意,也不知佳人如何对待这份情深。莳枕想着,渐渐失去知觉,耳边那蟋蟀的叫声却似乎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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