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变成了一件睡衣,
一件酒红色的女式镂空真丝睡衣,柔软顺滑,表面泛着银色的光泽。
女主人爱漂亮,常常穿我上床。
暧昧昏黄的灯光下,女人的步伐像是猫,又像是水,像是高低起伏,波光粼粼的湖面。
穿旧了,我的归宿是垃圾箱或者捐赠箱。
2
这家人最近总是吵架,锅碗瓢盆摔的叮当响。
男的要孩子,女的不肯,吵的不可开交。
歇斯底里吵了许多次,气氛愈发胶着沉闷,两人渐渐的分房睡。
女主人穿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时候她很晚才回来,随手蹬掉高跟鞋,并不搭理睡得死猪一般的男主人。
洗澡时打开衣橱,猩红指甲温存的划过一排排衣架,会在我身上稍作停留,指尖勾勒出低胸优雅的精致衣领。
3
最近总下雨,潮湿闷热,蚊虫乱飞,灰蒙蒙的玻璃窗上凝着湿漉漉的细小水雾。
我憋在衣柜里,太久没有见过太阳,受了潮,浑身粘腻不舒服。
晚上,我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
女主人满面春风,两腮奇异的绯红,她取了我去洗澡。
洗完穿上我,丝绸腰带轻轻一压,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好像是胖了,胸部依然弹性,臀部依旧翘挺。
但是腰上不如以往纤细。
男主人性致盎然的推门进来,神色迷离。
我想,人类真奇怪,反正都是脱掉的,为什么还要穿上睡衣?
仪式感吗?
我被扔在地上,床上起起伏伏,满载着原始的汹涌,到了深夜才停歇。
迷迷糊糊我听到男主人在深情的呢喃。
别生气了,生个孩子吧,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我们的,你是我的。
女人一反常态,娇媚至极的嗯了声。
往后女主人穿我的次数又多了。
4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消失了,再没人穿我。
她向往常一样,早上吃完煎蛋,穿上平底鞋,匆匆出门上班,再也不曾回来。
警察来了一波又一波,女主人也没回来。
男主人很伤心,常常独自半夜哭泣。
他很快失业了,丢了工作,整日抱着她的遗物痛哭流涕,喃喃自语。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什么都不是我的……
我想他们是很恩爱的,就是可惜了。
5
很久很久之后的一天。
男主人打开积灰的衣橱,爱怜抚摸我老旧斑驳的衣袖。
他说:放下吧,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放了一个硬邦邦的拳头大小的圆团在我口袋里。
6
我的归宿原来不是垃圾箱,是浩浩荡荡的长江。
水灌进我的布料里,越来越沉。
口袋里那个东西吸了水,迅速的膨胀,飘了出来。
我看到了。
那是个快要成型的人类胎儿,手脚模糊纤细的一团,光怪陆离的裹在胎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