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岁的陈铭政和妹妹小敏趴在床上，指着面前的连环画，连蒙带猜地跟小敏说：‘’孙悟空化缘回来，在空中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和师傅说话，他眨眨自己的火眼金睛，哎呀，是妖怪。。。‘’
‘’砰－－‘’玻璃杯掉落地面的碎声，兄妹俩吓了一跳。
小敏一把抱住哥哥的胳膊：‘哥哥，什么声音啊？’
陈铭政拍拍妹妹的后背：‘’小敏不怕，自己看图书。哥哥去看看。‘’
小敏点点头。
陈铭政爬下床，穿上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慢慢地打开房门：父母房间的门关着，有灯光从门缝下面透出来。
陈铭政弯着腰走到父母房间门口，躲在旁边听：‘’你又发什么疯？‘’是父亲陈光荣的声音。
‘’你没有和张玉萍好，人家怎么会说？怎么会告诉我？‘’母亲王玉琴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
陈铭政叹了口气：‘’唉－－又吵架了。‘’
陈铭政站起来回屋。
2
从有记忆开始，就经常看到父母像两只斗鸡一样气势汹汹地讲话。他以为大人说话都是这样的。
后来看到外公外婆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和和气气的，好奇地问外婆：‘’外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像你们这样说话？‘’
外婆问他：‘’他们怎么说话？‘’
小小的陈铭政便学着父母说话的样子，惟妙惟肖的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外婆抱着陈铭政说：‘’小政啊，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以后看到他们这样说话，你就带小敏躲起来，不管他们。‘’
陈铭政点点头，也听外婆的话，每次带着小敏躲在床底下玩，慢慢地把床底当成防空洞。
后来，母亲生病了，躺在床上哭，爸爸上班去了，也没人做饭。
小敏揉着眼睛走过来：‘哥哥，我饿。’
陈铭政安慰她：‘’小敏乖，你去刷牙洗脸，待会哥哥带你去外婆家吃。‘’
陈铭政给小敏换好衣服，帮她梳梳头，背上书包，牵着妹妹的手去一站之隔的外婆家。
走进外婆家的院门，坐在门口吃早饭的租户看见了，问：‘’铭政怎么自己带小敏来了？你爸爸妈妈呢？‘’
陈铭政说：‘’爸爸上班了，妈妈生病了。‘’
外婆闻声过来，听说后也没多问，赶紧盛饭，拿包子：‘’小政，你赶紧吃，吃完了去上学。待会外公去送小敏上幼儿园。‘’
陈铭政答应着开始吃饭。
下午放学后回家，发现外公外婆都在，妈妈也不哭了，躺在床上想什么。爸爸低着头不说话，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什么。
看到陈铭政回来，外公笑说：‘’小政，你去房间带妹妹玩。‘’
陈铭政答应着，进了屋：‘’小敏，你躲床底下，待会哥哥来找你。‘’
小敏答应着钻了进去。
陈铭政把门留了道缝，听外面的动静。
外公说：‘’你这样就不好了。虽然年轻夫妻都是从打打闹闹过来的，不伤皮不伤骨的，和好就行了。但是你把玉琴的肋骨打断了，就有点过火了。‘’
陈光荣耷拉着脑袋，表情诚恳地听着老丈人的话。
想想，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拿出一支递了过去。
外公接过烟，看看：‘’哎呦，大桥啊，这是好烟。‘’
翁婿两在小小的厅里开始吐云吐雾，陈光荣向老丈人请教当初他们以前的恩怨情仇。
大房间里，外婆坐在王玉琴床边，苦口婆心地说：‘’你要我们帮你出气，怎么帮呢？离婚？那多丢人啊。再说了，离婚了，小政小敏怎么办？你要不要？要了，以后再找人，肯定困难。
不要，送到乡下去啊？陈光荣妈早死了，爸爸又不问事，哪个管？娃可怜啊。你就忍忍吧，等娃大了就好了。‘’
王玉琴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顶，母亲说的话确实没错，这年头，哪有因为打架离婚啊？
王玉琴想通了，原谅了陈光荣。
陈铭政这才知道，妈妈不是生病了，她是被爸爸打的。
小小的陈铭政不明白，老师明明说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不能打架，爸爸为什么要打妈妈？还不道歉？
在外婆家吃了几天饭以后，看到爸爸妈妈又和好了，陈铭政的心放下了。
春节去乡下拜年，陈铭政和太奶奶说爸爸打妈妈的事，太奶奶摸摸陈铭政的脑袋：‘’小政，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姑姑爱平一边嗑瓜子一边嗤笑：‘’你妈活该，谁让她当初死活要嫁给你爸的。你爸不肯要她，她跑到我们家来跳河寻死。‘’
十六岁的小叔爱和也点头：‘’就是！又矮又丑像泼妇，我哥以前的女朋友多好看。‘’
八岁的陈铭政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过节，但是他看出来了，叔叔和姑姑们都不喜欢妈妈。
3
陈铭政上二年级了。陈光荣爱上了组装收音机，买了电子元件在家装，还经常到几个爱好者家里交流经验，晚上经常很迟回来。
今天晚上，过了八点了，陈光荣还没回来，陈铭政带着小敏在床上看了会‘’穆桂英挂帅‘’，睡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铭政被一阵：‘’啊－－‘’的惊叫惊醒，睁眼一看，外屋的灯亮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嫂子，你别着急。赶紧把家里的钱找找。‘’
陈铭政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打开门，三叔光华和小叔爱和正站在屋里，看到陈铭政出来，三叔说：‘’小政，赶紧上床去。‘’
陈铭政不明原因，看着三叔。
光华勉强笑笑：‘’小政，你爸出了点事，待会妈妈要和叔叔去医院，你带妹妹在家，明天就不要去上学了，等我来接你。‘’
王玉琴走过来：‘’不行。万一光荣今天抢救不过来，他们就看不到他了。带他们一起去。小政，你去把小敏叫起来穿衣服。‘’
两个叔叔看看嫂子，没说话。
陈铭政把睡梦中的妹妹叫醒，穿好衣服，站在厅里等。
王玉琴一边找陈光荣的换洗衣物，一边哭。
小敏看到妈妈哭，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两个叔叔皱皱眉头，不耐烦地看着小敏。
陈铭政赶紧哄妹妹：‘’小敏乖，哥哥待会买水果糖给你吃。‘’
想到可以有甜甜的水果糖吃，小敏不哭了。
光华抱着陈铭政，爱和背着小敏，王玉琴抱着包裹，一行人奔向市第一医院。
陈光荣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王玉琴找到接诊医生：‘’医生，我是陈光荣家属，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脸疲倦的医生说：‘’现在情况不大好，在手术室里抢救。你们家属要有思想准备。‘’
王玉琴一下子瘫倒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两个叔叔连忙把她搀到屋外的椅子上坐下。
光华让爱和陪着他们，自己按照医生的交待去办手续。
陈铭政小脸苍白，刚刚医生和三叔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爸爸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如果抢救不过来，自己就没爸爸了。‘’
陈铭政看看瘫在椅子上哭的妈妈，不禁紧紧握住小敏的手。小敏被握疼了，使劲挣扎：‘’哥哥，你放手。‘’看哥哥直愣愣地表情，小敏大哭起来。
陈铭政也想哭，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唯一的男子汉，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把小敏抱在怀里安慰：‘’小敏不哭！不怕！没事的。‘’
外公外婆和舅舅阿姨都来了，一看到母子三人，外婆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外孙儿。如果你爸走了，你们可怎么办啊？‘’
王玉琴见到父母，更加哭的不能自已。陈铭政看到来了这么多大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开始哭。
满手鲜血的医生出来：‘’陈光荣家属，要输血。‘’
王玉琴立刻站了起来：‘’抽我的。‘’
医生看看她：‘’去交钱。‘’
外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包钱的手绢打开，准备数。
王玉琴一把夺过母亲手中的手绢，头也不回地去缴费。
一包不够，又一包，又一包。。。
外婆紧张了：‘’这别人财两空啊。‘’
王玉琴坚定地说：‘’砸锅卖铁也要救。钱，我以后还你们。‘’
外婆说：‘’傻孩子，我不是心疼钱。万一他没救回来，钱又用光了，你和两娃怎么过啊？‘’
王玉琴说：‘’我不管以后，现在医生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两个叔叔看着王玉琴，互相看看，没说话。这以后，他们对这个嫂子的态度开始转变：如果没有嫂子娘家的经济支持，大哥现在也和那两个人一样被放弃救治了。
天亮了，陈光荣被推了出来，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还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段时间。‘’
王玉琴扑通跪倒，拉着医生的衣服千恩万谢。
医生举着双手：‘’快起来吧。幸好你不愿意放弃。快去看看你爱人。‘’
王玉琴爬起来，走到陈光荣身边，看到被包裹成木乃伊，露出的部分红肿的男人，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光荣被推走了。王玉琴又勇敢起来，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眼巴巴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陈光荣。
进进出出的护士都认识了这个痴情的女人。
陈铭政和小敏住在外婆家，每天晚饭后被带着去看看。
一周以后，陈光荣睁开了眼睛。扒在屋外玻璃上看着的王玉琴听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医生和护士连忙连掐带喊，把她弄醒，一起把陈光荣送进普通病房。
陈光荣看到眼前这个双下巴变成尖下巴，眼泡更肿的女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疑惑地将视线投向医生。
医生处事不惊地说：‘’你能醒过来，幸亏你爱人一直不愿意放弃，全身的血几乎换了一遍。‘’
死里逃生地陈光荣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又听说是王玉琴的坚持才让自己在阎王爷面前绕了一圈又回来，心底升起一起温柔：‘’这女人，是真的对我好。‘’
王玉琴每天变着花样给陈光荣送汤送饭，喂饭，到垃圾，抹身，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
到底是长期锻炼的人，体质好，又年轻，陈光荣慢慢恢复起来，可以出院了。
看着面部消肿的陈光荣，医生笑着说：‘’你是棺材底下掉下来的，命真大。‘’
回家休养的陈光荣每天吃好睡好便自己做康复训练，他想尽快站起来。
王玉琴也要上班了。她把陈铭政和小敏接了家，交待陈铭政早晨上学时先送小敏去幼儿园，下午接妹妹回来后先捅煤炉煮饭，烧开水。
陈铭政点点头，一个多月的家庭变故，让他长大了一些。
家里一片和谐，王玉琴每天回来陪着陈光荣说话，锻炼，陈光荣也有了耐心，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陈铭政看到父母恩爱的样子，心里也乐开了花。
转眼半年多过去了，陈光荣可以自己站起来了，也能做些简单的运动了。王玉琴激动地抱着陈光荣哭了。
复诊时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到底年轻体质好。‘’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一年后，死里逃生的陈光荣的鼻子侧面留下一道伤疤，因为位置不太明显，倒没有影响他的英俊。
4
陈光荣开始上班了。他又是那个彬彬有礼，衣着体面整洁的男人。
王玉琴的心又开始拎紧，陈铭政和妹妹又开始钻床底做游戏。
看到陈光荣抓着王玉琴的头发往地上摁，陈铭政冲了出来，抱着陈光荣的胳膊：‘’爸爸，你不能这样打妈妈。‘’
陈光荣一把推开他：‘’到旁边去。再管老子的事，老子连你一起打。‘’
看到妈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给爸爸做饭洗衣，陈铭政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好保护妈妈和妹妹。
陈铭政开始打人，只要被碰到，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意的，他都上手。
王玉琴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陈铭政又打同学了。‘’
王玉琴笑笑说：‘’老师，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地，正常！一会他们又好了。‘’
班主任无语地看着王玉琴：‘’陈铭政这样发展下去，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啊？‘’
王玉琴无所谓地说：‘’长大了就好了。‘’
班主任彻底被王玉琴打败了，后来再请她来，不等班主任开口，她就笑眯眯地说：‘’老师，你要请我吃饭啊？‘’
年轻的班主任被逗乐了：‘’这妈妈，心也忒大了。‘’
陈铭政看到自己打完同学，除了被班主任批评了两句，父母也没说什么，更加无所顾忌。
那天，几个初一的男生拦住了放学路上的陈铭政。周边的孩子都知道陈铭政外婆家有钱，陈铭政的早餐从来都是在外面买了吃的，不像自己家天天早晨喝稀饭就咸菜。
已经上了五年级的陈铭政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慢慢蹲下身子，把书包放到树边上，顺手捡起半块红砖，走到小头领面前，冲着他的脑袋砸了上去。
爸爸曾经教过他：‘’如果一群人打你，你只要抱着那个领头的往死里打，其他人就怕了。‘’
看着血从对方头上流下来，其他孩子吓得四散逃跑，被打的男孩也吓傻了。
有同学跑去找老师，班主任赶紧让认识陈铭政外婆家的学生去叫家人来。
大舅过来，先带受伤的孩子去医院包扎，又拍拍陈铭政的脑袋：‘’小子，有种。‘’
晚上，陈光荣和王玉琴买了水果去受伤孩子家，对方一开门，乐了：‘’小陈，是你儿子打了我家儿子啊？‘’都是无线电爱好者。
一边让座，一边聊天，对方爸爸说：‘’我家儿子比你家儿子还大三岁，居然打不过他，虎父无犬子啊。‘’
陈光荣心底升起一丝骄傲：这小子，有勇有谋。
有勇有谋的陈铭政两天后又开了一个六年级男生的脑袋，仅仅因为他出厕所的时候，男生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虽然陈光荣又花钱买水果赔医药费，拉下脸去人家赔不是，但是看到儿子没受伤，也就不当回事了。
等到陈铭政因为爬房顶摔下来断了胳膊，陈光荣才发现，这儿子，太淘了。
‘’其实那时候，我妈的眼睛整天盯着我爸，我爸整天玩无线电，我打架，爬房顶，只希望他们能关注我。‘’
陈光荣开始收拾陈铭政，此时才发现，坚信硬拳头才可以打天下的陈铭政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一扒拉就会摔倒的孩童，虽然依旧清瘦，但是他眼睛里的凶狠让陈光荣有点担心。
到此刻，陈光荣担心只是陈铭政的身体是否受伤，全没有想过陈铭政为何变成这样。
陈光荣一边用电线拧成的鞭子教训陈铭政，一边骂王玉琴：‘’慈母多败儿，全是你惯的。‘’
王玉琴又跳起来：‘’怎么都是我惯的。。‘’
陈铭政趁机跑出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父母的吵闹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陈铭政决定离家出走，摸摸口袋，没有一分钱，他走到铁路边，顺着铁轨往前走：‘’当时我想等有火车过来的时候，爬火车，走到哪是哪。‘’陈铭政对明兰说。
那天，陈铭政一直没遇到可爬的火车，走到城郊结合部的时候被路边看铁道的工人拦了下来：‘’小朋友，你这是到哪去啊？‘’
大叔一边倒水，递给陈铭政一个馒头，一边套他话。
听到陈铭政要离家去少林寺学武功，大叔笑了：‘’你还上小学吧？没有钱，怎么去少林寺啊？‘’
陈铭政边吃边说：‘’没关系，我可以要饭。‘’
大叔摸摸他的头：‘’傻孩子，要饭的日子不好过啊。‘’
看到派出所警察叔叔威武的制服，陈铭政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要饭了，以后去当兵，可以离他们远点。‘’
直到民警把陈铭政送回家，陈光荣和王玉琴才发现陈铭政在外面已经待了四五个小时了。
陈光荣一边陪着笑脸送走警察，回头便抓着陈铭政要揍他。
陈铭政说：‘’你要再揍我，我还离家出走。‘‘
陈光荣傻了，王玉琴又开始哭闹，怪陈光荣对陈铭政太凶。
陈铭政冷眼看看父母，回到房间。
5
从此，无论他们怎么打，怎么吵，陈铭政都不再关心。他找到了自己的努力目标，天天泡在学校刷题。
十七岁那年，参加完高考的陈铭政收到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陈铭政不想去，他还是想去当兵。
但是，王玉琴不同意。只有农村学习不好的孩子才当兵，自己家这个城市娃，在读大学生，干什么去当兵，吃那份苦？
王玉琴把陈铭政锁在屋里。
陈铭政偷了户口本，让小敏开了房门，翻墙头去了征兵办。
等到王玉琴发现的时候，陈铭政已通过了体检，上了新兵名单。
陈铭政去了部队，逃离了家。
新兵连里，班长看着细皮嫩肉皮肤白皙的陈铭政，暗自叹气：‘’这个城市兵，还不知道多娇气啊。‘’
然而，班长很快发现了他训练时的凶狠，刻苦与悟性。
陈铭政很快成了技术尖兵，考上军校，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
王玉琴开始托人给儿子介绍女朋友，陈铭政却见都不肯见这些女孩。
王玉琴急了：‘’我在你这年龄的时候，你都会走路了。‘’
陈铭政不置可否，把每年一次的探亲假安排的满满地，不给王玉琴安排与女孩见面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陈光荣：‘’我也不想自己爱的那个女孩成为我妈妈那样的怨妇。‘’
后来他遇到了明兰，看到这个温婉和顺的高挑女孩，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和眼中的淡定，他跟陪去的王玉琴说：‘’就是她了。‘’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和母亲不一样。
婚后，明兰怀孕了，五六个月的时候，明兰目睹了公婆的打架。明兰吓坏了，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陈铭政接到明兰的电话后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要管他们。他们一会就好了。‘’
明兰心有余悸：‘’你会不会像你爸啊？‘’
陈铭政说：‘’你放心。我绝不会的。‘’
6
说绝不会的陈铭政还是食言了。
吉祥两岁那年，明兰带他过去玩，吉祥咳嗽了。两人去医院开了药，下出租车的时候，抱着吉祥的明兰忘了拿放在椅子上的药。
晚饭后，明兰给吉祥洗屁屁，陈铭政想起药的事。明兰才想起遗忘在了车上。
陈铭政开始发火，叨叨叨不停。明兰一直没吭声，听他老是说，便回了句：‘’丢了就丢了，明天再去开吧。‘’
然后感觉头上被扇了巴掌，等那阵嗡嗡声过去，发觉自己坐在地上，她站起来吃惊地看着陈铭政。
陈铭政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瞪着眼睛看着她。
明兰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犹豫了一下，砸在了陈铭政身后的墙上。陈铭政稍稍躲开，看到明兰决绝的表情。
明兰一句话没说，抱起趴在地上哭的吉祥，找到毛巾擦干净，换了衣服，把东西收拾到背包里，把头发理理，抱着吉祥走了出去。
迎面遇到赶来的勤务兵（陈铭政拿他当弟弟），见明兰抱着孩子要走，连忙拦住：‘’嫂子。‘’
明兰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向营外走去。
陈铭政赶紧给勤务兵钱，让他跟着他们。
到火车站半小时的车程，明兰哭了一路。
等到抱着吉祥蹲在家门口敲门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陈光荣打开门，吃惊地看着他们：‘’怎么回来了。‘’
明兰一句话不说，抱着吉祥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在娘家打了一夜麻将的王玉琴接到电话回来，开口就怪明兰不顾陈铭政的面子，让陈铭政无法做人。
明兰回了句：‘’你儿子是人，我不是啊？‘’翻个身继续睡？
王玉琴愣住了，转身给儿子打电话，听到对面的儿子一声不吭地被训，她知道这次是儿子错了。
王玉琴或多或少地知道明兰的父母和家人的维护，这几年也知道明兰有时候很倔强。见明兰没有回娘家，她看到了希望，天天带着明兰和吉祥出去逛，给他们买吃买穿，试图化解明兰的怨气。
陈铭政每天打电话回来问情况，王玉琴让明兰接电话，明兰继续给吉祥讲故事：‘’不接！‘’
四十天后，陈铭政回来了，涎着脸请求明兰的原谅。
这一次，陈铭政跟明兰说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他抱着明兰的腰恳求：‘’老婆，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但是我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你帮我，好不好？‘’明兰心软了。
两个人约定：遇到事情想发火时，自己先深呼吸，尽量冷静后再说话。一方发脾气时，另一方不正面杠，离开现场，让对方冷静下来。
不挑剔对方，允许对方有与自己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个性，尽可能互相包容。如果发生冲突，不可以动手，冷静期里分开住。
没想到第二年，陈铭政又想动手，明兰抓起了手边的木凳子。
明兰说，之所以敢明着杠，因为婆婆在家。如果这次陈铭政不醒悟，她便带吉祥离开，她不想吉祥以后有这倾向。
陈铭政看到明兰眼中的凶狠和失望，吉祥眼睛里的恐惧，他想到了躲在床底时，小敏的眼神。
听到老丈人一句句扎心的问题，和明兰对母亲说的话，他想起自己对明兰发的誓言，想起自己最初对明兰的印象：‘’她真的与母亲不同。‘’
看到明兰眼神专注地看电视，他站在门外看了半集，恰好是男人家暴女人，女人半夜拿刀砍杀男人的情节。陈铭政看得毛骨悚然：‘’如果。。。吉祥怎么办？。。‘’
他看到了明兰在电脑里的搜索记录，看到了明兰眼中的恨意，按照最初的约定，他住进了小房间。
明兰一直不搭理他，对他视而不见仿佛家里没有这个人，陈铭政感觉被忽视了，砸了碗。
母亲来了，一边收拾一边劝他：‘’你不要跟你爸学。马上去新单位了，如果离婚，出事，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老劝我，家和万事兴。怎么到自己就忘记了。‘’
得知即将进入警务领域，陈铭政开始看法律书籍，让法律法规提醒约束自己。
参加心理培训的明兰听了专家的讲座，明白了陈铭政这种情况也是一种心理疾病，便开始关注相关调整方法。
陈铭政呢，制服上身后，明白了自己的职责。在执法过程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有时候工作上遇到委屈，回家和明兰说，明兰总认真地听他述说，跟他交流。
事情多了，人也忙了起来，曾经被无限放大的事情越来越少，心态反而平和起来，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有时候看看自己的执法记录，真佩服自己那么有耐心。
我就想，对一个陌生人我都能这样好脾气，为什么对家人反而没耐心了，明明你们才是我该爱的人。我要给吉祥做一个正面的，优秀的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