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一直以为钱昌安比自己大五岁多两个月。
当初月明跟老爹说钱昌安的情况时,听说大五岁,老爹说:‘’五岁还好,再大就不好了。‘’月明想,大概因为老爹比老娘大五岁多几天的缘故吧。
月明要参加区学科带头人评比,在家找毕业证书,荣誉证书,赛课论文获奖证书。
钱昌安走过来,看到月明坐地板上,一地的证书,顺手拿起最旧的那本,是月明的师范毕业证:‘’哎呀!‘’看到毕业证上的照片,钱昌安笑起来:‘’你那时候那么胖啊?‘’
月明一把夺过来:‘’不许看!‘’
那是月明最胖的时光,面若满月,天生卷曲的刘海,侧脸微笑时,嘟嘟脸,眯眯眼,整个一个土肥圆。
钱昌安问:‘’什么时候瘦下来的?‘’
月明笑说:‘’工作一年后,到学校去拿毕业证,然后同学都说我瘦了,也白了。在门口遇到宿管阿姨,我和她打招呼,她问我是谁?认不出来了。‘
钱昌安又翻看她的专科毕业证,本科毕业证,发现每次的照片都有变化,人也越来越自信,便问:‘’所以你要保持身材?‘’
月明说:‘’人瘦了以后,感觉走路都轻松,所以还是瘦点好。‘’
月明一边整理需要的证书,一边问:‘’好像我从来没看到过你的毕业证哦。‘’
钱昌安笑笑说:‘’都在老家。怎么啦?对我这帝国军官的身份有质疑啊?‘’
月明笑:‘’没有,就是想看看你以前的样子。‘’
钱昌安说:‘’那下次回去找找。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月明把所需材料复印,提交后开始准备笔试。因为考试内容涵盖教育学,心理学,课程标准,教学设计,还要做奥数题,月明天天要不抱着书背,要不拿着本子做题目。
认真准备了半个多月以后,月明去考试了。
下午回来,钱昌安看月明表情轻松,估计没问题:‘’考得还不错吧?‘’
月明:‘’嗯,基本上复习到了。题也不太难,应该没问题。‘’
然后往沙发上一趴:‘’累死了。终于可以轻松几天了。‘’
钱昌安问:‘’后面还有环节啊?‘’
‘’还要上一节课。当场抽题,当场备课,然后上课。别问了,现在不想烦。‘’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低,居然睡着了。
钱昌安拍她的肩:‘’想睡觉就上床去睡。‘’
月明哼了一声,没动。
钱昌安知道她前段时间太紧张了,现在放松下来,肯定很累,便抱来毛毯给她盖上。
一觉醒来,发现屋内黑乎乎的。月明才发现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老公?‘’
钱昌安从卧室出来顺便打开灯:‘’醒了?‘’
月明点点头:‘’饿了。‘’
吃饭时,钱昌安说:‘’下周妈妈生日,叫我们回去。‘’
月明点点头:‘’好。‘’
这周月明通过了笔试,又通过了上课,只等评委最后的评分了。
周六,一家三口回老家。大哥请了厨子在家办,又邀请了戏班子的来家里表演,热热闹闹的来了好多人。
月明抱着一诺被钱昌安带着介绍:‘’这是二舅,这是三姨,这是四表哥。。。。‘’月明机械的笑着点头叫人。
两个外甥都长成了大小伙,看到月明都跑过来抱弟弟玩。
一个陌生的面孔在旁边看着,腼腆地看着他们笑笑。
钱昌安的脸一下子变了,丢下月明,走了过去。
月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发现钱昌安有点激动。
月明看着那个与钱家人相似的面孔,想象力又开始丰富了:‘’这孩子是谁啊?看年龄也差不多十五六岁。如果钱昌安当初在老家有老婆有儿子的话,也差不多这年龄。‘’
想完自己吓一跳:‘’不会真是他儿子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钱昌安太可怕了。‘’
大概看到月明疑惑的表情,钱昌安拉着男孩的手走过来:‘’叫小婶。‘’
‘’小婶?他是谁家的孩子?‘’
钱昌安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二哥的儿子,天宝。‘’
‘’二哥?你什么时候还有个二哥?‘’
月明一直以为钱昌安只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没想到又冒出个二哥。
钱昌安告诉月明,他二哥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从小学习不太好,但是人特别能干,做了一手的好木工活,
二哥结婚迟,后来生了这个孩子。原以为他会像大哥大姐那样清贫却幸福地过下去,谁知一次去人家做活的路上,遇到有孩童掉到河里,二哥虽然把孩童救了上来,但是自己肺里进了脏水,严重感染之后没救回来。
二哥与二嫂感情好。二哥走后,二嫂睹物思人,久久不能接受,便要带着孩子回娘家。
婆婆是不愿意的。二哥去逝后,她一直怪二嫂,说她舍不得钱给二哥看医生。可是谁都知道,按照当时当地的医疗条件,那样严重的感染,真的没法救。
看到二嫂要带天宝走,婆婆又哭又闹。她知道,二嫂这一回去,不会再回来,如果大孙子被带走,以后可能就不姓钱了,二哥这个根的香火就断了。
钱昌安知道以后,说服了婆婆。二嫂带着侄子回了娘俩。
这十几年来,关于二嫂和天宝,仿佛未曾存在过,没人人知道他们究竟过的怎样。但是,大家都知道,二嫂改嫁是必然的。
有时候婆婆想起天宝,会落泪:‘’不知道那个男人对天宝好不好?天宝会不会被虐待啊?‘’
大姐安抚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担心也没用,还是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带你去看看他。‘’
钱昌安因为很少回家,这个侄子被带走时又小,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淡。没想到在老娘生日上,再次看到这个侄子。
男孩子腼腆地笑笑,叫了声:‘’小婶。‘‘’
月明把钱昌安支开:‘’你去看看一诺。‘’
然后带着天宝,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是一个人来的啊?谁送你来的?见过奶奶了?第一次来啊?。。。。‘’
月明虽然不善与陌生人打交道,但是毕竟长期教毕业班,和十几岁的孩子打交道,还是有话题说的。
很快,月明就从孩子的嘴巴里套出了实话:‘’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来过一次。‘’
‘’自己坐车来的,妈妈送上车,大伯和大姑在车站接的,去过两个姑姑家。‘’
‘’知道小叔家的小婶是老师,有个小弟弟,叫一诺。‘’。。。。。。
问完自己想知道的,月明让他和两个表哥去玩。
等找到钱昌安,看到他正看着三个大男孩陪着一诺玩。
钱昌安看着她的表情:‘’刚刚又在想什么?‘’
月明说:‘’以为会有一段狗血的情感大剧,自己是那个被骗者,正想着如何控诉,揭开你的伪装呢,没想到想多了。‘’
钱昌安见她小狐狸样的表情,捏捏她的后脖子:‘’又疑神疑鬼了。‘’
饭后,婆婆在和几个老姐妹聊天,月明抱着一诺在旁边晒太阳。
听着听着,月明迷糊了:婆婆十六岁结果,十九岁生了大哥,然后隔三年一个,钱昌安是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婆婆三十一岁生了他。现在婆婆七十了,那么钱昌安今年三十九岁,比自己大十岁?而不是五岁多两月?
月明抱着一诺进屋,看到钱昌安在和大哥姐夫说话,想想又出去了。又听见婆婆和老姐妹说:‘’唉-要是昌平没有得脑膜炎病死,现在也四十多了。‘’
月明一愣,细细一算:‘’小姐姐比钱昌安大三岁,两人小时候最好。那个夭折的三哥应该比小姐姐大。往下推的话,钱昌安今年应该三十六,而不是三十四,也就是比自己大七岁。‘’
月明看似在出神,脑子里却加加减减了半天。
钱昌安看她进去没说话又出去,估计她有什么事,便走了出来:‘’有事啊?‘’
月明看看婆婆,不想当着她们问,便笑笑说:‘’没事。你去哄一诺睡觉。‘’
钱昌安接过已经睁不开眼的一诺,进了屋。
等到老姐妹去打茭瓜牌去了,月明问婆婆:‘’姆妈,昌安的毕业证在不在家?我想拿回去,以后昌安填履历表要用。‘’
婆婆说:‘’好像有。我去找找。‘’
月明跟着婆婆进了屋,从床底拉出个木箱,从里面掏出个绿色头巾包着的包裹,里面全是证件:户口本,粮证,还有几张粮票,布票。
月明是见过粮票的,当初读师范的时候,学校每月发三十斤粮票,十六元菜票。女生的粮票都用不完,有的给关系好的男生,有的在教师食堂换桃酥或蛋糕。月明每周六都会换一饭盒回去。
现在又见到粮票,挺有亲切感的:‘’姆妈,这些粮票和布票当初怎么没用啊?‘’
婆婆说:‘’粮票是昌安那时候回来省给我的,我哪舍得用啊。想着以后昌安结婚要买粮食,要买布做被子,就留着了。那晓得,后来粮食,布料都不要票了。也没舍得扔。‘’
又看到家里所有成员小学,中学毕业证:‘’姆妈,你真有心,把这些证件都保管的好好的。‘’
婆婆说:‘’我担心他们哪天要,也不敢扔,就都留着了。看来还是有用的。‘’
月明找到钱昌安的中学毕业证,看着上面的年龄和毕业时间,果不其然。但是等到军校毕业证了,却小了两岁。
月明不动声色地将他所有的证书整理出来,放进包里。
晚上回到家,月明把证书摊在桌上。
钱昌安打开来看,笑说:‘’连小学的都找到了?看哥小时候帅吧?‘’
钱昌安小时候确实很清秀,很机灵的样子。
月明看着他不说话。
钱昌安被她看的发毛:‘’怎么啦?被哥的帅惊呆了?‘’
月明悠悠地说:‘’老公,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钱昌安一愣:‘’怎么啦?哦-你说二哥家的天宝啊?认识你的时候,他已经被带走三四年了,一直也没有联系,他那时候也就两三岁,以为他也记不得我们,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这次妈妈生日,二嫂居然让他回来拜寿。‘’
月明说:‘’那天宝确实是第一次回来?之前你没去看过他?他没有找过你们?‘’
钱昌安说:‘’妈妈总想他,担心他被虐待。我看妈妈可怜,曾经去过他外婆家。他外婆告诉我他妈妈带着他改嫁后,一起出去打工了。她告诉我,天宝的继父是个老实忠厚的人,天宝也喜欢他,我就放心了。
天宝大了以后,发现自己户口本上的曾用名叫钱天宝,这个钱既不是爸爸妹妹的姓,也不是妈妈姓,就问二嫂。二嫂才告诉他。然后他就找回来,说想看看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给他爸爸烧点纸。妈妈看他和二哥很像,想二哥,就想天宝回来。他说继父对他很好,妹妹也对他好,他不能回来。但是奶奶生日,他一定来。‘’
月明问:‘’今天以前你都不知道天宝找回来过?‘’
钱昌安说:‘’不知道。他们当时想,如果天宝愿意回来,就跟我说,毕竟是我家的根。看他不愿意回来,就没跟说我了,怕你有想法。‘’
月明奇怪:‘’我会有什么想法?‘’
钱昌安说:‘’如果天宝回来,妈妈肯定疼他,以后他的很多开支就需要我们兄弟姐妹承担。这些年家里事情多,用钱的时候你从来不多说。但是现在有了一诺,后面一诺花钱的时候会更多。再负担天宝的费用,怕你生气,抑郁,那我家一诺就没饭吃了。‘’
月明:‘’哦-还有吗?‘’
钱昌安以为她还在关心天宝的事:‘’你放心吧,天宝还是蛮懂事的。回来妈妈给他钱,他都不肯要。‘’
月明说:‘’不是天宝,是你自己。‘’
钱昌安抓抓头:‘’我没有事情瞒着你啊?‘’
月明说:‘’你看看毕业证后,想想再说。‘’
钱昌安疑惑的打开小学,中学等所有阶段的毕业证书:‘’有什么奥秘?我要看什么?‘’
月明说:‘’看时间和年龄。‘’
钱昌安仔细看看,又默默地算了下,明白了:‘’你是说年龄啊?‘’
月明点点头:‘’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大五岁多,没想到大七岁。‘’
钱昌安笑:‘’没想到找个小老头,是吧?‘’
月明绷着脸认真地说:‘’不是跟你开玩笑,到底怎么回事?‘’
钱昌安笑:‘’其实,我们家本来有六个孩子。四个男孩,富贵平安。两个女孩,梅兰。如果妈妈再生两个妹妹,就是竹菊。二哥是贵,三哥是平。三哥小时候学习最好,但是十岁的时候得脑膜炎夭折了。小姐姐你也看到了,从小瘦瘦小小病歪歪的,一直到九岁才上学。她上学了,我就没人带了,我妈就报大两岁,让我跟着小姐姐一起上学。后来要当兵了,就报了真实年龄。‘’
月明算算,能对的上,没话说了。
钱昌安又说:‘’其实我也四月生日。妈妈报户口的时候,报的是阴历二月底。其实阳历已经四月初了。‘’
月明哦了声:‘’没那么老就行了。‘’
钱昌安奇怪地问:‘’这么在乎年龄?‘’
月明说:‘’我是在乎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撒谎?‘’
钱昌安顺手搂过明兰的肩,把她环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明兰介绍你给我认识,让我写信给你的时候,我担心你嫌我比你大五岁多太老,要跨两个沟呢(长辈们说,三岁是一个代沟,五岁多就是两个代沟)。后来看到你,我真的是一见钟情,当时我就想,之前他们介绍的那些女孩,为什么我都没感觉,原来是为了等这个女孩子。这以后,就是她了。怎么也要把她追上,爱她,宠她,不辜负她,与她生个孩子,相伴到老!‘’
月明笑说:‘’最初没那么单纯吧?‘’
钱昌安笑:‘’最初当然想找个京城的。通信的时候,看你的来信,觉得这个女孩挺单纯的,文笔也好,有些文字充满了诗意,还会画画。想着如果看不上我,做个笔友也挺好的。谁知道看到真人我就心动了。‘’
看着钱昌安面带笑容地回忆初见的时光,月明才知道那次见面时,他有这么复杂的心理变化。
钱昌安继续微笑着说:‘’你知道吗?那年暑假你答应来看我,我多开心吗?我让士兵提前半月刷了房间的墙,又去买了新的床单被套给你,怕你嫌弃旧床单被套里的味道。去车站接你那天,我从来不喜欢花花草草的,特意买了支玫瑰带给你。因为你总在信纸上画玫瑰花。‘’
月明大笑:‘’我画的是月季好不好?‘’
钱昌安笑说:‘’别打岔!后来我看你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想着勉强你会让你不舒服。嫂子们虽然没有坏心,但是你毕竟跟她们谈不来。他们笑我是老婆奴,我想,老婆奴就老婆奴吧,上天让我大你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在遇到你前成熟起来,好在日后护你周全。‘’
月明靠在钱昌安怀里:‘’老张他们让你攻克我这高地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钱昌安一愣:‘’你也知道啊?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是我不想勉强你。凡事顺其自然,如果你真的爱上我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所以我一直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那天。‘’
原来,有些缘分,真的是天注定,只是那个热烈追求者的感觉更强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