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有时轻

2020-12-21 15:04:30

爱情

“孟小姐,你和你的初恋,现在还在一起吗?”

“我们……”

无怪乎他们会问出这个问题,我的新书《初恋大作战》就是拿那位周先生做原型的。在书里,我们高中相识,友谊长存,爱情坚贞,十八岁在一起,二十二岁结婚。

我接过话筒,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在一起。”

一、

“孟倾周,”班长蒋悦的语气听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你看,人家周年都不愿意跟你坐。”

这话说得真讨人厌,我抄起笔袋就想砸过去,没想到周年却先一步开了口:“我的意思是,带她一起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全班已经哄笑成一片。邻座的姑娘偷偷扯我校服,没过一会就传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孟孟,周年看着闷骚,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你表白呢!

我也一下子红了脸,随便回了她一句“胡扯”便看向蒋悦——她的脸也因为尴尬而涨得通红,过了好一阵才大吼一声“安静”来维持纪律。

她叫我们下课再换,但是就连下课铃也跟她对着干。

蒋悦话音刚落,铃声就响起来。我跑到另一边想去帮周年搬桌子,可周年力气大,一个人从中间抱着桌子就走了。

我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叫他:“周年……周年,你说那个话什么意思呀?周年,你理理我!”

周年不理我。他搬完桌子又抱书,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等我们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终于忍无可忍:“孟倾周,不要再说了!”

我撇撇嘴,正打算顶两句,又看见少年红透的耳尖。我便住了口,乐呵呵地转过头收拾东西。

换座位这事呢,事出有因。

我后座坐了个讨厌鬼,爱扯我头发,自习课还会压低声音唱“三天三夜,三更半夜,跳舞不要停歇”,闹得人不得安宁。我忍无可忍,实在想换座位,但换座位得成绩有进步才能申请。

偏巧那段时间我刚从文化生转为美术生,尚未实现时间平衡,成绩滑铁卢似的往下掉。周年知道了,就发奋图强,成绩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换座位,没想到被班长误会是他不愿意跟我坐了。

就冲着他维护我这事,我决定封他为“三好同桌”。

二、

三好同桌周年的确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救命,我的成绩指定还能继续下滑。

此时他正坐在我旁边给我讲题:“你看,先求导,再带坐标,再……”大冬天的,他却微微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手腕,一双对于男生而言太过苍白的手握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孟孟?”他突然叫,我这才从发呆中幽幽转醒,他用笔杆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发什么呆?”

我顿了两秒,悻悻地趴下:“就是觉得风水轮流转。”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我和周年就被分作同桌。彼时他的成绩还不太好,每次考试完成绩单上都是我在中间、他在尾。于是我主动发起单方面帮助给周年讲题,最后“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高二他的成绩突飞猛进,而我一落千丈,两人在成绩单上遥遥相望,换成了他单方面帮助我。

我正气着,周年突然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别乱想,继续做题。”

“好吧。”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晚自习还没开始,教室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吃饼子,我彻底失去做题的耐心。

数学跟我八字不合,实在无奈。我恨恨地扔下笔跑出教室。

地上还铺着厚厚的一层雪,昨晚下的。但凡学生能下脚的地方都化成一摊黑水,我从花坛边缘捧了雪,突然冒出些恶作剧的心思。我团了雪球就往教室跑,周年依旧坐在原位抠题。我钻到他身后去,迅速将雪球从他领子里灌了下去。

他受了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孟倾周!”

我迅速举手投降:“我错了!”

他没动,仍是定定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才迈了几步子要追出来。我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就往外跑,他在背后穷追不舍。“生死时速”过后,我被提溜着领子站在花坛旁边,而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团雪球要反击。

逃不掉了。

我垂着头拉开校服下摆,想等雪球灌进来之后好漏下去,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通报批评,高三(7)班……”

批评的是两个疑似早恋的叛逆分子,被抓住在教学楼后面表白。这下可好,功败垂成。

我和周年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动弹。许久,他扔下手里的雪球,将滴滴答答流着水的手在我袖子上蹭干净。

他重新拍了拍我的脑袋,像是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放心,不砸你,回班吧。”

三、

那两个人被通报早恋的事情闹得很大,老师家长拧成一股绳给蠢蠢欲动的少男少女们“上眼药”。

我下晚自习才回家,就看到我妈端坐在沙发上等我。孟太太贴着面膜叫我,看不清喜怒:“孟孟啊,你跟妈妈说,你有没有早恋?”

“没有。”我回,顿了顿,我大手一挥补上一句,“别想那么多,我情窦未开。”

我很忙,忙着在深夜赶速写,背公式,把所有的少女情怀都吞到肚子里去——直到我看到了埋在书包深处的、周年今天给我讲的那张卷子。

它已经被压出褶皱了。我翻出来再摊开,上面密密麻麻是蓝色中性笔重新解题的笔迹。周年知道我哪里弱,甚至还标注出来用了什么公式、重点又在哪里。

我忽然想起上次换座位时,邻桌女生传来的字条:孟孟,周年看着闷骚,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你表白呢!

原来那算是表白吗?

我没心思再画画了,干脆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发呆。周年的脸在我脑子里循环出现,那个木讷的少年对我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

那晚心里转了千百回的小心思终究没让我在周年身上找到端倪,他依旧是那个高高瘦瘦、脸色苍白,体育还差到不行的少年。

正赶上体育课,我偷懒成习惯,在热身三圈跑第一圈时就溜出队伍。男生队里的周年紧随其后,他大约跑热了,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塞给我:“帮我拿着啊,孟孟。”

我翻个白眼接过去,将手插进他暖烘烘的袖筒里。他又跑回去了。

他跟在队伍最后,跑一步停三步,气喘吁吁的,像头老牛。我想,我才不会喜欢他,他也一定不会喜欢我:我们实在太熟了,熟到看对方浑身都是臭毛病、多看一眼就嫌弃的地步。

没想到他竟然摔倒了——一米八的男孩子直挺挺地栽倒在跑道上,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空了,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甚至忘了我现在还在溜号中。

体育老师这次没放过我这个漏网之鱼,追在我身后疯狂吹哨子:“孟倾周!孟倾周!给我回来接着跑圈!”

我想我一定是像兔子一样乱窜,但最后还是没躲过大灰狼的抓捕。

我也没能去看一眼周年,他早在我被抓获之前就由热心的男同学抬到医务室了。而我,在校服外裹着他大得过分的羽绒服,继续补没跑的圈。

体育老师亲自盯着,冷风灌进我的鼻孔里,连带着他衣服上的洗衣液香气也传来。

真“娘”。我想着。

男孩子怎么能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呢?

四、

周年优点不多,脸长得好看勉强算一个。可惜这次的摔跤事件让他破了相,等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他的左脸贴着纱布,说起话来龇牙咧嘴的,最后干脆换成给我传字条:孟孟,我们的革命情谊不足以让你把外套给我送回来吗?

——我那会被体育老师抓住了,没来得及。

他又传:因为你的没良心,我不仅破了相,还感了冒,你得补偿我。

——要什么?

——先欠着,等我想到再说。他回道。

因为周年同学惨遭破相,又身患感冒,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不得已成了他的小厮。为他跑腿,替他打水,用同情心浇灌这朵娇花。但他不知满足,变本加厉,竟然提出要我送他回家。

我严词拒绝:“你是男子汉,你可以自己回。”

他瞟了一眼蒋悦,手捂胸口说道:“我不可以……我最近生病,而且你知道,这段时间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这是实话。

学校门口最近有混混出没,专找落单的学生收保护费,蒋悦不幸成为我们班第一个被欺负的对象。

她被拦了三四回,听说被抢了好几百,还被扇了一耳光。

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瞟了一眼蒋悦——平时趾高气扬的班长最近倒是没了生气,正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休息。

我想了想,回他:“可我晚自习要去画室,回来可能有点晚,你在班里等我。”

周年点头如捣蒜。结果等下了晚自习,我才出画室门就看见周年——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胸前背后各挂着一个书包,黑色的是他的,白色的是我的。

他大概没看到我,笨拙地从兜里掏纸巾出来擦鼻涕,又时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很惨的样子。我忍不住心下一暖,加快了脚步过去叫他:“怎么不在教室等我?”

“跑来跑去麻烦,我来找你,我们就可以直接走了。”他瓮声瓮气地回道,鼻音重极了。我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校门,只觉得膝盖发痛,大概是坐久了的缘故。我停下脚步搓搓手,又按按膝盖。

周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冷?”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将那条围巾搭在了我脖子上。那上头还带着他暖烘烘的温度。

我愣了一下,突然伸出手去贴他的脖子。最近我们画水粉,最后蹲在水龙头边洗调色盘的时候简直生不如死。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我到现在都还没暖过来。

他果真打了个激灵。他抬了抬手,我以为他要还击,立马抽回手就想跑,但没想到他没有打我,而是抓过了我的手放进他羽绒服的兜里。那暖意让我心中一颤,但很奇怪的,我竟然没有要抽出来的想法。

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的画板背在身后,和他并排而行,画板就在他的书包上敲敲打打。他又找到了话题,说道:“你每天是怎么背着书包和画板回家的?”

“一前一后啊。”我回。

路灯下,我看到周年微微皱起的眉头。他顿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怪重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背这么多?”

五、

“我送周年回家”的活动一直持续到高二下学期:他背着我们的书包,我背着我的画板。

高二下学期,我去集训了。我们几乎半年没见,等我校考回来,周年又变了个样。高考在即,他真是一匹黑马,从刚入学的平庸到现在的年级前五十,板上钉钉能考个好大学。

而我,六个月没碰文化课,知识储存量几乎归零。我踏进校门,再走进教室门,一眼就看到原本属于我的位置上坐了别人。

我心里有股隐秘的怒气升上来,烧得我嗓子眼发痛。

是蒋悦——那个跟我不对盘的蒋悦,有事没事就喜欢嘲讽我的蒋悦。周年在旁边奋笔疾书,还没发现我回来了,反倒是她率先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笑一下,说道:“回来了,孟倾周同学。”

周年总算抬起头来。他愣了几秒才叫我:“孟孟。”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垂下头去,似乎在翻找些什么。我终于放松了语气问他:“周年,我的书你还给我收着吧?”

高中的书太多,拿回家不方便,我走之前就托周年帮我收着了,跟他的箱子放在一起,每周换组挪一下就行。

他胡乱点了点头,又整个人埋到书箱里翻找。倒是蒋悦的话将他从书箱里拉了出来。

她说:“不好意思啊,孟倾周,你走了以后,我坐在这里,三个人的东西放不下,我就把你的书放到候课室了。”

“蒋悦!”他吼道。

“你有病?”

我和周年同时开口。

早自习还没上,周年离开座位,想去候课室给我抱书。我实在压不住脾气。她未免太过分,占我的座位、动我的东西、抢我的同桌,处处跟我过不去。我听到我的嗓子里溢出两声冷笑:“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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