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叙:尚书嫡女

2022-07-29 00:01:06

古风

我嫁给了我的青梅竹马,可他爱的不是我,不过正好,我爱的也不是他。

1

我是户部尚书沈方南之女沈嘉宁,从小同靖远侯世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是京城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十八岁那年,我嫁到了靖远侯府,阖府欢乐。

世人皆说我与秦济楚青梅竹马,可只有我自己清楚,他爱的人是那明媚耀眼的昭宁公主,而非我。

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爱的也不是他,同床异梦的日子,苦若黄连。

大婚那晚,他回了军机处,我翻墙回了尚书府。我抄近道溜进小厨房,暗叹爆炒鸡毛菜挺好吃的。

我正吃得开心,一片扇骨落在我的肩上,我愣愣地转头,对上了顾尧那双桃花眼。

顾尧的那对桃花眼看着就是多情的种,如祸水一般,但是,是真的好看。

“顾大掌柜怎么来了?”我笑嘻嘻地放下手中的白馒头,有些尴尬。

他将扇子甩开,几缕碎发随风飘荡:“那我是不是要问问沈大小姐,新婚燕尔,偷偷回府偷吃?”他的嗓音很温润,带有一丝磁性。

我同顾尧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可是大虞第一商贾,珍宝阁里随便挑一件都价值连城。

“你知道的,我又不喜欢他。”我翻开锅盖,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然而里面空空如也,腹中传来一阵叫声。

顾尧无奈地望了我一眼,将我拎出了尚书府。

“你放我下来。”我叉着腰,气鼓鼓地望着他,他却不以为意,将我拽到了万香楼。

万香楼可是京城第一酒楼,奢华无比,是京城富庶人士聚集之处,兜里没两个子连门槛都不敢进。

“顾掌柜来啦,里面请里面请。”掌柜的本来在打算盘,看见顾尧连忙点头哈腰地问号,身边的男人笑得温柔,如一池春水。

“二楼最里面的包间,二位请。”掌柜的恭恭敬敬将我们引了上去,连着上了好几道贵得离谱的菜品。

我笑呵呵地打趣他:“看来顾掌柜今儿要破财了。”

顾尧抿着上好的龙井,无语道:“那也没见你嘴歇着。”

对哦,松鼠鳜鱼这么好吃,谁能禁得住诱惑!

“你今天跟我出来,说不定明儿就满城风雨,说顾大掌柜倾心于我啊?”我只是偷笑,紧着打趣他。

“那倒不至于。”顾尧嘴角上扬:“毕竟我倾心的女子可多了去了。”

我闻言气都气饱了,掐着他的脖子:“你倾心谁啊?需不需要本小姐帮你牵牵线?”

他咳了几声,将我扒拉开。我当然也没有用力,被他整个拎起来了,像拎小鸡一样。

“前天,你没带银子去怡红院吃喝玩乐还报上我的名字,老鸨都找去珍宝阁了。”

“上个月,你去落雁塔将浓墨洒了,上好的字画被毁,你跟掌柜的说让我全额赔偿。”

“今天晚上,你回尚书府之前,顺走了我的珍珠船。”

我赔着笑脸,将他指着我的手指移开:“顾大掌柜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错了。”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真错了,下回还敢。”

眼看他的巴掌就要拍到我身上,我急忙改口:“不敢了不敢了,顾大掌柜英明神武,放过小的吧。”

顾尧放开我的手,掸去袖子上的灰尘,对我耳语道:“下次去怡红院的时候带我一起,听说那里的花魁芍药美艳异常。”

我瞪大了眼睛,他却不紧不慢地抿着茶水:“我和沈小姐可不一样,我若是去怡红院,就不只是喝酒了。”

我脸刷地红了一片,却倔强地掐着腰。

“你怎么知道芍药姑娘的?”

“像我这般风流的人,能没去过吗?”

“顾尧你是不是想死!”

2

顾尧的确以风流闻名京城,主要还是因为他那双桃花眼,眼波潋滟,看路边的狗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光顾怡红院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彼时我一身骑装,未施粉黛,揣了一兜碎银子,斜倚在正中央的凳子上,叫嚣着要包场子。

颇有些浪荡公子的意味。

虽然我是女扮男装,可常客都知道我是谁。

一曲毕,我已然灌了一壶桂花酿,只见台上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人儿忽然踱步走下来,腰肢不堪一握,摇摇曳曳,步步生莲。

我看着那微微上挑的美目,一时间酒精上脑出了神,直到她清脆道:“妾与沈小姐有些私事要处理,各位客官可否先移步他处?”

我晃了晃脑袋,紧皱眉头,脑海中闪现出女子爱上情郎却发现他也同为女子,然后因爱生恨的剧情。

场子人不多,因为我不喜欢太闹,不一会儿便清了场。

“顾掌柜昨晚在怡红院通宵,说了要娶我。”

她也是直爽,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我盯着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蹙眉道:“我又不是他的妻子,你跟我说没用。”

真是笑话,顾尧昨天一直跟我待在一起,陪我玩鲁班锁,哪有空去烟花之地。

于是我开始摆出已经被我淡忘了的世子妃的身份。

“你不信?”那女子拔高了嗓音,美目左右乱窜。

“所以呢?”我暂时不想理会顾尧,拿着绣花针都快把荷包戳烂了。

他这都是招的什么风流债!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想请沈小姐自重。”她眼中蓄满了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那你让他来说吧。”我无心与她绕弯子,摊手道,“与我无关。”

我不晓得芍药后来又闹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坐在珍宝阁的主位上,来回翻看一只上好的翡翠玉镯。

“你听我说,我和她完全不熟就见过几次,点头之交而已。”顾尧取了一条项链来,陪着笑脸。

“哦,那你去找她做什么?”我一脸不信,冷笑着问他。

芍药姑娘本名季芍,是顾尧合作伙伴季老板的远方表妹,然而这个表妹好巧不巧,在宴会上对顾尧一眼万年,情深几许。

我知道那次宴会,顾尧一身青衣落拓,端的是风流倜傥,神似话本子里写的多情浪子。

“沈大小姐,我真错了。”顾尧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抬了抬眼皮,拈酸吃醋道:“芍药姑娘是真好看,我见了都心动。”

顾尧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让我越看越烦,就他这样永远含情脉脉,别说姑娘了,城西头的王老太看了都动心。

“顾尧,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我放下了手中的枣泥酥,露出一副温温柔柔的笑,“我想把你这双多情的眼睛戳瞎。”

“别别别,这样,我请你去十次万香楼。”顾尧替我将那镯子带在腕上,阳光照下来,分外澄澈通透。

连御赐的翡翠都没有这样好的成色。

“勉强接受。”我咂着嘴,从座上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展台上,顾尧瞬间拎着我的后腰拽起来。

“姑奶奶,您面前是一柜子玉。”

3

三月的天里,春意正浓,是个相亲的好季节,我亲爱的爹爹给我安排了温文儒雅的王珅。

王家之前本是小门小户,可因前朝王贵妃的缘故翻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名望世家。

王珅本人也过分争气,先是考取了举人,后又经丞相提携做了个翰林学士。

他本人更称得上文质彬彬,不过样貌要和顾尧、秦济楚比得话,就属于碰瓷了。

而现在,他微笑着望我:“沈小姐,您接下来可有安排?”

这流程我熟!我已经陪阿柔参加过无数回相亲,每一回我的宗旨都是——没人能娶我的宝贝阿柔。

我尴尬地笑笑:“那个,有安排。”

“我要去万香楼喝酒。”

万香楼寸土寸金,就是去喝杯水都要扔几两银子进去,我还说要喝酒,再不放弃就不正常了。

事实证明,他就是不正常。

“那好,在下刚好也要去万香楼。”他拱手作揖,依旧是标准营业微笑。

正好你奶奶个腿!

我就这样被半托半拽地去了万香楼,实话说,我沈嘉宁来这些奢靡之地数次,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无措。

万香楼的小二先看看我,再看看王珅,忽然将我扯到角落,小心翼翼地问:“顾掌柜又作什么妖了?”

我一脸无语,看着远处紧紧盯着我的王珅,像崩豆子似的说道:“你去告诉顾尧,赶紧来救场,再晚我就要瓜落王家了。”

我郑重地拍了拍小二的肩:“兄弟,靠你了。”

小二瞠目结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道:“报酬问顾尧要。”

他狗腿地点了点头,飞一般地从后门窜出去,一溜烟没了影子。

顾尧动作是真快,我还没开始动筷子就来了。

他甫一进门便一屁股坐在王珅身边,我瞬间感到不妙,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

求您了,别让我太尴尬。

“王公子有所不知,我一直爱慕沈小姐,奈何沈小姐冷漠无情,将我拒之千里。”顾尧露出一副深情的神色,配上他那对桃花眼,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悼念亡妻。

王珅摆明了不想掺和,在顾尧对我“明诉衷肠”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你发什么疯?”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着王珅落荒而逃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举起桌上的杯盏,仰头一饮而尽:“我说错了吗?不是你要我来救你的吗?”

“我让你来救我,不是让你来造谣!”

我的乖乖啊,我爹要是听了绝对会拿着鸡毛掸子追我九条街。

因为我和我爹作天作地,随便有点风吹草动我都能被编八个话本子且个个火爆。

我也确实没猜错,顾尧这厮更不要脸,收了一批进来拍卖。

最主要的是,他不给我分红!

4

夏日的雨不似春日般柔和,连绵不断,反而是急得很,冲刷掉了原本的燥热。

正逢皇后生辰,我随父亲一同前去赴宴,宫变后皇宫重新洗了牌,先帝时的老人都见不着人影,连总管太监都换了人。

至于为什么我是和我爹去的,第一秦济楚不知道滚哪去了,第二整个京城包括陛下皇后都知道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实话讲,这位皇后的生辰宴还没有从前仁献贵妃奢华,想当年礼部尚书为了培育那一池莲花废了好大劲,连我这个不靠谱的爹都去帮忙出谋划策了。

我总觉得萧胤没有先帝那么爱仁献贵妃,不然也不会在她提出离开京城时那么爽快地答应。

恍然间一股悲哀涌上心头,绝代风华的才女因为两个帝王断送了一生,如若她最开始不是豫王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罢。

嫁给皇亲贵胄,去趟皇室的浑水,谁又能清清白白地出来?

思来想去,我看萧胤越来越不顺眼,当然这是不能说的,只能暗自腹诽。

“本宫早就听闻世子妃温柔淑慧,今日见了果真如此。”皇后大方地开口,我只好端着酒杯站起来,向她行礼:“多谢娘娘喜爱,在臣妇看来娘娘才是凤仪万千。”

小小年纪就要自称臣妇,我好可怜。

陈氏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沈大人会教女儿。”

她说这话时,我爹忙着吃红烧狮子头,他最后咬了一口手中的饼,站起身一顿自夸。

文武百官早就习惯了,我更是习惯了。要不是我爹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年年给国家挣钱省钱,他早就被炒鱿鱼了。

圣上敬酒他不喝,皇后唱k他切歌,丞相夹菜他转桌。

宴席散去后,皇后领着我们一众女眷去赏花,不过片刻,京中和我不对付的小姐们便盯上了我的簪子。

那是顾尧从波斯商人处购来的,上面嵌着的珠宝在阳光下呈现出七种颜色,熠熠生辉,将她们的翡翠白玉都比了下去。

我暗道不妙,这是早上顾尧非要证明它好看给我戴上的,来之前忘记摘了。

陈氏也注意到了,笑着问我:“世子妃这簪子倒是特别,本宫还从未见过。”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完犊子了,不知道我爹知道后会不会杀了我。

“禀皇后娘娘,这簪子是世子友人赠予的,听闻他是个波斯人,这东西在西域并不稀奇,远远比不上娘娘戴着的玛瑙步摇。”我福了福身子,将锅扔给秦济楚。

陈氏笑着打圆场,殊不知我手心早就出了一层薄汗,这宫里没有智商情商真的活不下去。行差踏错一步,就满盘皆输。

万不能让皇后以为尚书府的东西比宫里的好,那我和我爹就直接等死吧。

几个小姐还想开口,陈氏也嫌她们闹腾,直接推说自己乏了要去就寝。

我前脚刚走莫氏就追了上来,话里夹枪带刺的:“沈嘉宁,我们才不信你和世子关系那么好。”

“亲爱的莫小姐,秦济楚不是我的菜,您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和他有什么的,您还是想想怎么当他续弦吧别再来烦我了。”

我将双手一摊,喜欢秦济楚就去找他,来找我是个什么道理?

出宫后我要挟顾尧请我吃饭:“要不是你非让我戴,她们哪能抓到我把柄!”

顾尧讪讪笑道:“那还给我?”

说着他就要上手把那簪子摘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用手护着簪子从他腋下窜了过去。

“看车!”顾尧一把将还在向前跑的我拽回来,一辆马车飞快地赶过去,尘土扬了我满头满脸。

“沈嘉宁你是不是眼瞎?”顾尧显然生气了,因为我总这样在大街小巷乱窜。

我委屈巴巴地用他宽大的衣袖擦着脸:“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了。”

“你上次就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5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撑着一柄油纸伞,去百菊堂搬了几盆花回府。

初秋的风凉凉的,我紧了紧衣领,这还是夏天的薄衣,虽然好看却有些冷。

秦济楚随昭宁公主一道回京,三个月后发动了宫变,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她一身狐裘,如雪原上的孤狼,坐在太极殿里,为摄政长公主。

我曾和她说过几次话,那是个怎样美的女子啊,我甚至找不到形容词。只是有她在的地方,第一眼永远看不到别人。

实属女娲炫技作品。

秦济楚越发忙碌,他在家的时候我不在,我在家的时候他不在,这可能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默契了。

当归说我太不给秦济楚面子,整日往珍宝阁跑,可他何尝给我面子?眼睛恨不得长在萧云霏身上。

我承认萧云霏倾国倾城,与我这种女孩不一样。但是我好歹是尚书嫡女,名门贵女好吧。

虽然我觉得我被爹宠得贵不起来了。

我最后还是同他和离了,想来我和他成婚这段时间,我们统共没说过几句话。

“沈嘉宁,谢谢你,”他望着我,将和离书揣在怀里,“我明早就去和父亲说。”

我摆了摆手,在揽功这方面我可是在行:“不用谢不用谢。”

就这么简单潦草地结束了三年的婚姻,他落笔那一刻我只觉得解脱。

我们都被封建婚姻困得太死了,同床异梦。

当晚我便拉着顾尧一起去喝酒,怡红院的桃花酿淡得像水似的,我不满地皱了皱眉。

“祝我,单身快乐!”我主动碰了碰顾尧的杯子,他摁住我的手:“你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吗?还喝?”

我爽朗地笑了起来:“我高兴啊,顾尧,你不替我高兴吗?”

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嗫嚅:“再来一壶!”

顾尧谢绝了老板捧来的酒,将我打横抱起,我却鲤鱼打挺般不想走。

“嘉宁你别闹了,”他将我领去湖边,租赁了一艘画舫,“让风吹吹你最好。”

他将随身带的一壶醒酒汤喂我喝下,我不顾形象地躺下,夜深了。

“顾尧,你长得好好看啊。”我含了一颗他剥好的荔枝,他一脸嫌弃地望着我:“拍马屁没用,待会我给你送回府。”

我到底是几时回府的,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我听见顾尧跟我说话,但他到底说了什么,听不清。

6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和秦济楚和离闹得满城风雨,京城瞬间分成了两大派。

一派是挺秦济楚的,一派是挺我的。

我欲哭无泪,明明我和秦济楚关系好得很,至少彼此尊重,可让他们说得像是仇人一般。

毕竟他也算我的青梅竹马,开撕是什么鬼?

“我看啊,是沈嘉宁不守妇道秦将军才把她休了呢。”

“就是,都成婚了还天天去酒楼。”

“我看你就是嫉妒沈嘉宁家世好长得好,喜欢她的人比你多吧!”

“不知道你们在跳脚什么,沈嘉宁哪一点比不上秦济楚了?她还看不上呢。”

我捧着个冰碗坐在珍宝阁顶层的房间里,顾尧斜倚在门框上摇着扇子,笑得我想抽他。

“你笑什么?”我气鼓鼓地站起来。

“不好笑吗?”他收了扇子,向前走了两步。

其实我本来是想和他大吵三百回合最后不要脸地让他陪我去怡红院,但他的侧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尤其是笑的时候。

好的,我原谅他了。

在他们吵吵了一个月之后,京城举办牡丹大会,左都御史家的刘小姐要和我比试琴艺。

怎么谁都要和我作对啊!我就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千金,摸鱼划水听八卦,怎么什么事都要找上我!

几乎所有人都押了刘茹赢,我看着我的名字下面一个子儿都没有,气得将碎银子全倒了进去。

“你们欺负人啊!”

人群中没人搭理我,都在源源不断地向刘茹的匣子里面放钱。

“你知道这个刘小姐琴弹得如何吗?”

“我都不知道什么刘小姐,可怎么也该比那位强吧?”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更气了,跺跺脚却无话可说,只能安慰自己比较“有名”。

牡丹大会前一晚,我偷偷摸摸地回了那家店,看到我的匣子里竟然装了成山黄金,瞬间喜笑颜开。

该不会是我爹放的吧?

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沈嘉宁自信点!

“真是奇了,今天那公子一来就说要保证沈小姐更有面子,什么背景啊?”一个小厮正擦着香炉,问身边的伙计。

“平时就让你多见见人,那是顾掌柜。”

我怔在原地,顾尧,又是他。

前几天还笑话我,现在又非要来帮我,好像就他有钱一样!

翌日,我出乎意料地险胜刘茹,高兴得我能原地转圈。

虽然我的人设一直是草包千金,可从小就是最好的老师教出来的,爹听了这件事从他的小金库里分了点银子给我。

算了我还是去问娘要赏赐吧,这点钱不够我去万香楼吃顿饭的。

顾尧赢了一大笔,他自己都没有料到,我得意洋洋地去找他:“姑奶奶我还是很厉害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顾尧好奇地凑过来,狡辩道,“本来想押刘小姐的,我看是店家搞错了,让我白赚一笔。”

我摊开手,不依不饶道:“既然是搞错了,拿给我啊。”

7

顾尧的生辰是六月初九,他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是我偷偷发现的。

我提前半年去找宫里最好的绣娘学习,用时四个月绣了一件披风,修修改改累的我脖子疼。

女红太废人,我发誓我再也不做这活了。

我还制作了一个快赶上我高的木板,在闹市摆摊,写一句祝福送一个小玩意儿,有香囊、发簪、拨浪鼓。

三天后,上面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的祝福。

顾尧好像一直不过生日,我在六月初九的清晨就开始将珍宝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然后我吩咐小厮将顾尧带出去像往常一样应酬,我们排练了好久,最终在他回来的时候大门突然打开。

“顾掌柜,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啊?”我把他拽进屋里,指着那块木板,“这么多人都知道呢,祝你开心快乐,幸福美满。”

我狡黠一笑,将披风抽出来:“第一次刺绣,我知道绣的不好但是是本小姐一片真心。”

“沈嘉宁,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顾尧望着我,似水柔情好像要穿透我的灵魂。

“谢谢你,”他上前抱紧了我,“我长这么大,从来,从来没没有人这么对我过。”

我乖巧地拍了拍他的肩,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可是你有我,顾尧有沈嘉宁,所以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话带了些哭腔,我突然惊觉,我从未见过顾尧哭。

“因为我爱你,”我浅笑安然,“所以我想让你高兴,其实顾尧,你不用一定把自己伪装起来,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笑。”

我这算是告白吗?算是吧。

二十多岁便成了京城第一商贾,富可敌国,可他没有亲人,没有背景,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走到现在又有诸多不易。

顾尧的亲人早就葬身在那次火灾,临安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尽了他的家。那年,他九岁。

我仍记得初见时,那年春意正浓,他第一次入京,不过才十七八岁。

我这个京城小霸王当街暴打欺负我姐姐的小孩,他本在人群中看着我,可后来战场转移,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肩上。

我为表歉意要请他吃饭,他笑着同意了。那时的他在南方已有无数商铺,此次入京只是为了拓宽商路。

我看着他逐渐成为京城第一商贾,京城中除了皇宫最高最繁华的建筑,是珍宝阁。

想来我们已经混熟好些年了。

“你在想什么?”他熟练地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我淡淡道:“想我们初见的时候。”

他怔了怔,忽然启唇:“你方才说过什么?”

我被他弄得摸不到头脑:“我爱你,是这句吗?”

“沈嘉宁,可我是商人,你是世家贵女,我们之间云泥之别。”他这句话充满了心酸,我却有些不懂。

“我爱你,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顾尧最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领着我吃喝玩乐,我想的可能真的太简单了。

坊间的流言蜚语,父母亲人的不愿,或许只有我一厢情愿,所有人都有所顾忌。

8

乾元九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戴氏轰然倒台,几大家族接连没落,父亲更是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平日里温顺的二叔三叔联合起来将尚书府翻了天,我晓得他们都盯上了父亲在官场的人脉与家底。

父亲无可奈何只好脱去乌纱帽,告老还乡,在官场历经沧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早已风光不再。

我望着二房三房小人得意的丑恶嘴脸,攥紧了拳头。

素日紧着恭维我的二姐捏着嗓子,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沈嘉宁,你还以为你是昔日的千金小姐呢?大伯这一走,你在这京城早就站不稳了。”

“让你娇纵了那么些年,总也不亏。”

我告诉自己要忍耐,如今局势紧张,稍有不慎便会堕入万丈深渊,萧澈为人阴险狠辣,正可谓伴君如伴虎。

我搬离了住了二十六年的尚书府,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彳亍在生满杂草的巷子里。

前几日安阳王世子来提亲,虽说安阳王是先帝几个兄弟中最透明的,不过好歹也是实实在在的王爷,是世家大族。

如果我同他成婚,父亲一事就有转圜的余地,总会东山再起。

可我不甘,我当初与秦济楚和离就是为了追求所爱,如今怎能嫁给一个不爱之人。

顾尧,顾尧……

罢了,他何曾说过要娶我?

雨下得愈发大了,我抬头望着洗的发白的蓝天,雨水滴在我的身上,将外衣和内襦揉在一处。

我多希望他撑着伞出现在我面前,如往常一般将我拎回珍宝阁。

兜兜转转,我还是走到了那富丽堂皇的店面,他站在门口不断张望,我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

“顾尧,我要嫁人了。”他被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你要成婚?”顾尧拧着眉头,我却淡然一笑:“对。”

“我要成婚,现如今只有世子能帮我。”

“尚书大人告老还乡,沈家二房做的事你很清楚。”顾尧没有理会我赌气的话,而是冷静地分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沈大人如今没有什么余钱和精力料理你的婚事。”

我怔愣地望着他,昔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我看见他单手策马,笑得恣意张扬,我看见他摇着扇子走在我身边,一路上负责付钱。

“挑吧,你的嫁妆我来出。”他冲我浅笑,细碎的光点散落在他身上,我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告诉他,我爱他。

“我不想要嫁妆。”我红着眼圈:“顾尧,现在我不是世家小姐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话音刚落,我便被自己惊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

顾尧就那般望着我,他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啊。

半晌,他缓缓开口:“沈嘉宁,我配不上你,更不想耽误你。”

我的泪水彻底决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珍宝阁,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他。

9

几年前告老还乡的夏大人带着证据去面见圣上,诉说爹功德无量,最终萧澈撤回皇命,派人接他回京。

但爹早就被君王的猜忌伤透了,他早就知道官场黑暗,可从前的三位帝王没有一位不信任贤臣的。

他选择在京城住下,可婉拒了尚书之位,几十年风霜雨雪,他累了,我知道。

我在随父回京的第一天就去找了顾尧,我知道是他。

可他还是告诉我他不爱我,多可笑啊,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松口。

“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别告诉我夏大人不是你托人找到的。”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一切都想法都裸露在空气中,我都看在眼里。

“是,沈嘉宁你说对了,我爱你,可又能怎么样。”我第一次见他哭,红红的眼尾配上那对桃花眼,令我不忍心朝他发火。

“士农工商,商人在最末等,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一起。”

“父亲是洗清冤屈了,但他厌倦官场生活,现如今沈嘉宁就是沈嘉宁,不是尚书嫡女。”我上前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口上:“沈嘉宁只想和顾尧在一起。”

爹说了,要想追到喜欢的人,首先就不能要脸——他就是这么追到我貌美如花的娘亲的。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揽过了我的肩头,用扇柄指着珍宝阁内满目琳琅、价值连城的宝物:“你若决定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定不负卿。”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那我要把你吃空了怎么办?”

顾尧假装思索了一阵:“你还是做梦吧。”

“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我这话问的确实是废话,就顾尧的家底,我吃三辈子都吃不完。

我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顾尧,二人历遍山水。

不管世人的非议、坊间的传言,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

尾声

尚书嫡女于生辰那日,嫁给了京城第一富商,十里红妆从城东铺到城西,足足一百八十担的聘礼惊得众人合不上嘴。

世人皆道顾尧风流多情,可只有在望沈家小姐时,那眼神不只是含情脉脉,还有无尽的宠溺与热忱。

“吾至爱吾妻,愿以生死相许。”

林晚萧
林晚萧  VIP会员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京叙:尚书嫡女

京叙:姜家明珠

青灯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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