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罗衫滑落,一抹圆润莹白。
他脑子里嗡地一响,气息陡沉。
她却旋身扯起雪衣,颔首微嗔。“阿郎怎得这样性急。花都还未开,却想先摘了么。”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眉梢微挑眼儿媚,万种风情尽含。
他怔忡半晌,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听着心跳声声,呆呆不能呼吸,只涨得满面通红。
她指着他窘迫,笑得弯了腰,衣袖摆,裙裾飞扬,夺过小案温酒仰面饮下,花香醇酿醉卧,青丝流泻。
她斜斜地唱:“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她的媚眼如丝。她像羽化飞天的仙般轻灵近前,捧起他的脸。
唇齿旖旎,醉人酒香尽溢。
从不知,酒歌作婉约,娇昙亦风流,她在其间起舞,水乳交融,如诗,如画。
他晕晕沉沉地贪嗜,不知几久,却忽然被柔声唤醒。
“郎君,我与你送宵夜来。”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定睛时哪还有什么魅惑花妖,只有昙娘,提着食盒柔柔立在门畔,笑容恬静祥和。
乍惊,失落,他已不经意皱了眉。
昙娘也喜白衣。他觉得她素得便像一匹白绸,没有半分华彩。
他在心中腹诽。这样胜雪白衣,只配月琼。
“将衣裳换了罢。不要让人以为家中不吉。”不经意出口,却是刻薄已极。他猛醒皱眉,忙尴尬解释,“也不是没有好衣裳,何必……何必……”
昙娘只怔怔倚着门柱,却很快垂下眼去,摇头模糊一笑。
那一日后,昙娘不再于他面前穿白。绿绦纱,碧玉坠儿腰间摇,她的淡绿裙裾在微风轻拂中款摆,勾勒落落身姿。
只是他却似盲了。
他盲了,眼中只见那株昙花。他愈发精心照料它。
每每此时,昙娘总会温柔微笑。“郎君这样喜欢她。”她笑着轻叹婉转,“即便她再也不能开花,也还是会一直这样喜欢么。”
“不,她一定会开。她就要开了。”他如是笃定,看不见昙娘眼中忧伤。
他只看见月琼。
月琼夜夜前来与他相会。她当真是古怪的妖精,要好时抵死缠绵,不好时便将他掀翻在地,骂他是没心肺的臭男人。
热辣不羁,张狂飞扬。他偏愈发痴迷沉湎。他早已厌倦了昙娘若水般的乖顺贞静,他贪恋这妖媚喷薄的激情。
他嗅着她的媚香,痴痴地问:“月琼,你可能不走?”
她笑,“花开了便能不走。”
“那你几时才再开?”他吻她玉润的锁骨,“七年了。自我将你带回来,你便再也不开。”
“分明早已开过的。郎君莫非忘了?”她笑得妖娆,语声似远又近,如有天幻,“昙花盛绽,片时轰烈,花开即是花败,又怎敢再多求?”
他只懵懂茫然,眉间心上闪过,竟是旧年山涧绽放初华,悸动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