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剑客一直想得到一把与他相配的好剑,为此他跋山涉水,终于找到这个隐居在山村中,江湖里最为有名的铸剑师。
年轻的铸剑师第一眼便认出了剑客。毕竟虽然江湖很大,但以脑子有病闻名不过那么几个。手里仅提着一把木剑,并且四处询问“可有名剑”的疑似智障应该就只有传闻中的剑客。
两人山林初见,相顾无言。
剑客在思索,眼前这白净面皮,容貌清秀,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书生的人,怎能是号称“炼百铁”的第一铸剑师?
铸剑师却在想:他到底是要劫钱还是劫色呢?如此磨磨唧唧,这要僵持到何时?心中叹了一口气,铸剑师终究还是考虑到不能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于是,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轻咳一声道:“我可以帮你铸一把与你相配的好剑。”
剑客顿时心花怒放,虽然他有些怀疑铸剑师的业务能力,但是这个年轻人很有魄力,至少江湖中,很少有人能像他这般,光明正大地对着自己翻白眼。他上前,作揖正要道谢,却听见铸剑师又道:
“不过,你要帮我杀一个人,才能拿到这把剑。”
02
剑客蹲在铸剑师自制的小板凳上,很是惶恐。
就在刚刚,他厉声拒绝了铸剑师的要求,然后,就被带到了这个简陋的竹屋中。
剑客不怕会被人暗算,毕竟,他在江湖上的恶名不是白混的。
只是,铸剑师那对他接二连三的几个白眼,实在是让他无福消受。他敢肯定,铸剑师是他的黑粉。
对于黑粉这种事,剑客很看得开。他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天地为家,沿路背的锅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只不过是碍于他的武功太高,没有人敢正面挑衅他。被人背后辱骂两句之后,剑客依旧是坦荡地执木剑走天涯。
但是,铸剑师这个黑粉不太一样。他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要他去杀大侠!
江湖中无人不知,大侠是新任的武林盟主。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出场便引得万千迷妹尖叫声连连。他铲除武林败类,匡扶社会正义,一出场又引得万千迷弟敬仰。
剑客一直以为,江湖上有多少大侠的真爱粉和路人粉,便就有多少想让他身首异处的人。却没想到,竟然还有铸剑师这样,不惜以大侠性命来拉他入火坑的存在。
可惜剑客是有原则的,他自然不会为了一把剑而去杀大侠。于是,带着最后的倔强,他眼巴巴地注视着拿水盆接着屋里漏雨的铸剑师,“除了杀人,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做牛做马都行!”
铸剑师丢给他一个白眼,冷哼一声,将水盆丢给了剑客,“先把漏下的雨接好,之后再做牛做马!”
03
铸剑师最近很愁,屋子里多了一个“做牛做马”的人,水都不够用了。他暗戳戳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种蘑菇的剑客,叹了一口气。
但剑客到底是练过武功的,干起挑水劈柴这些粗活来,全都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他一个轻功来回,还能顾得上逗逗村子里的熊孩子,或是顺手帮一下那些腿脚不灵活的老人。
“你是有多闲?”铸剑师发自内心的问道。
而剑客此刻正蹲在小凳子上,拿着块木头上下比划着,企图给隔壁家的二狗子刻把小木剑出来。忘我地没有心思回应铸剑师来自灵魂的拷问。
几天之后,剑客背回来一个浑身鲜血的人。铸剑师独对苍天,无语凝噎,深深自责为什么不给剑客多找些事干。他记得父亲曾告诫过他:闲人是非多。
事实再一次验证了前辈们的训言永远是对的。因为铸剑师一眼就认出来,剑客捡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的武林盟主――大侠!毕竟虽然江湖很大,但以帅死人出名的就那么几个,更何况,大侠手中的那把光芒熠熠的苍穹剑,实在是有些晃眼。
按理说,江湖中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把大侠打得如此之惨。铸剑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想上去探查一番。偏偏剑客紧挡住大侠,不肯让铸剑师上前。
铸剑师: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势。
剑客:你骗不了我的,之前你还说要让我杀他!
铸剑师:我要是真想杀他,就不会让你把他带回来。
剑客:你骗不了我的,你就是想要杀他!
铸剑师:md,智障!
铸剑师黑着脸,正想强硬地把一脸小媳妇样的剑客拉开。却听“扑通”一声,大侠从床上掉了下来。
大侠毕竟是大侠,即使掉在地上,滚了一圈,风采也依旧逼人。他一把就扯住了剑客的裤脚,然后声嘶力竭地喊道:“司恩,你一定要救救柔儿,我求求你了!”
04
司恩是剑客的表字,除了与他一起长大,师出同门的大侠之外,便很少有人喊过了。
是的,剑客与大侠是自幼相识的好友。两人又一同拜在前武林盟主的门下。他们以彼此为知己,经常同吃同住,关系好到被很多人误认为是断袖,甚至江湖中还出了一大批剑客与大侠的cp粉。
只是后来,前武林盟主突遭暗杀,剑客莫名其妙的背锅,被世人指责为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败类。大侠更是立下血誓要手刃剑客,为师父报仇。
无数的说书人将那场对决描绘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大侠将自己的至交击败,却不忍下杀手。于是只夺走他的苍穹剑,放他离开,并扔下狠话:江湖路远,再不相见。
如此相爱相杀的戏码,自然是又引得无数妹子为有情有义的大侠心疼不已。一大批cp粉果断地变成大侠的唯粉,并且疯狂回踩剑客。
然而事实上,当初根本没有什么决战。剑客被人诬陷,又被自己的好友怀疑,一时心灰意冷,只想奔走天涯。
走之前,他本想将师父为他亲手铸造的苍穹剑归还到师父的儿子手中,却又担心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足不出户的儿子再被他气得加重病情,故而才将苍穹剑留给了大侠。
之后听到种种传闻,剑客也没有出面澄清。一是他本就没有大侠那般的公关能力,不善于解释。二是他深知大侠自幼就是个不服输,要面子的性格,反正自己也已经名声扫地,成全他这点私心也无不可。
剑客幼时父母双亡,被大侠家收养,他虽从未明说,但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良多。浪迹天涯,归还名剑无非都是为了和大侠一家撇清关系,以免让他们被自己连累。
自此,便是真的江湖路远,再无相见。
“司恩,我知道你不想再回去了。但是,柔儿她是无辜的啊!那群歹人将她劫走,又指名要你去救,我……我求你了!”大侠与剑客的裤脚纠缠不下,哭得声嘶力竭。
铸剑师蹲在小板凳上,心里呸了好几口:跟个娘们一样,这货到底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黑幕,赤裸裸的黑幕!
05
剑客顶着铸剑师铁黑的脸色,最终还是答应了大侠的请求。然后,铸剑师就一气之下把小板凳的腿踢折了。
铸剑师:你怕不是失了智?这货的武功,有几个能伤得了他的,你也不想想!怎么就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还把他打成这副鬼样子?
剑客: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必须要去救柔儿。
铸剑师:靠!你不是大恶人吗?能不能有点恶人的样子?说好的忘恩负义呢?管这么多闲事,你有病啊!
剑客:你骂的有道理,但我必须去救柔儿。
铸剑师:md,智障!
铸剑师完全不能理解剑客这种以身犯险的傻×行径,于是乎,那天晚上,剑客和受重伤的大侠都没能获得进屋睡地板的权利。
剑客以地为席,抬头仰望星空。他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很傻,但是他不能不去。不只是因为大侠,也是因为柔儿。
柔儿是剑客的未婚妻,当然,只是曾经。柔儿的父亲与前武林盟主是结拜兄弟,因此他和大侠都是少时便与柔儿相识。
不过,没有什么恶俗的三角恋剧情,因为整个故事里,都是柔儿与大侠两情相悦,剑客则是最为耀眼的电灯泡。
剑客很伤心,因为自从柔儿与大侠相恋之后,柔儿送给他的那份桂花糕都要比大侠少很多了。但是身为好兄弟,剑客怎么会因为几块桂花糕就跟大侠计较呢?所以,他心底还是暗戳戳祝福这对见色忘友的恋人的。
可偏偏戏剧性的是,前武林盟主甚是喜爱剑客,仅从他单为剑客铸剑便可以看出,这货有多么偏心。然后,他又觉得赠剑怎么够?再赠个老婆吧!
于是,他找来自己的结拜兄弟――也就是柔儿的父亲,一阵合计,种种安排,硬是在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宣布了剑客和柔儿的婚期。
这下子,剑客傻了,柔儿哭了,大侠怒了,无数cp粉都疯球了:明明我们剑客和大侠才是真爱,你乱点什么鸳鸯谱?
后来自然是剑客主动和师父说明情况,解除了婚约,还间接促成了柔儿与大侠的美事。无数cp粉再一次为之伤心落泪。
剑客那时候还美滋滋地想着,若是将来大侠有了儿子,自己还能混个干爹当当。只可惜,眨眼之间 便已是物是人非。
“喏,柔儿亲手酿的桂花酒。”大侠扯下腰间的酒壶递给剑客,“本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和你共享一壶酒了。”
剑客偏头看了看大侠,接过酒壶一饮而尽,心想:“要是能再尝尝柔儿做的桂花糕就更好了。”
他轻笑一声,拍拍大侠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天亮便启程。既然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去便是,万不会连累柔儿。”
06
剑客从未想过,此生他还能有回来的机会。或许,待会儿相见,他还要感谢一下那些歹人将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前武林盟主的私宅中。
他和大侠一前一后走入院中,眼前,满院荒芜,一切早已不是他少时之景。
剑客也是后来才听说,前武林盟主死后,他那个天生患有不足之症的独子也离开人世。只余这座无人照看的宅院,不可不谓凄凉。
若是选在这里,难不成对方是为了前武林盟主之死的事情来向他讨个说法?剑客正想着,便见一女子从后堂之中走了出来,柔声唤道:“司恩哥……”
“柔儿?”剑客心中顿觉不对,他刚要施展轻功,却见脖颈之处被架上一把明晃晃的苍穹剑。紧接着,前堂屋内一群人高声喊着,蜂拥而出,将剑客层层包围。
事已至此,就算智障如剑客也已明白了一切。他冷笑一声,目光淡然地扫过台阶上娇媚动人的女子,和周围的层层人墙,最后落在脖颈旁的苍穹剑上,“难为你了,费这么大心思。”
大侠抿紧嘴唇,手中的苍穹剑又逼近一分。
剑客继续冷笑:你不会真以为,这么些人就能抓住我吧!
大侠: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对不起了。
剑客心中一跳,手中的木剑随之滑落。他惊愕地瞥向神情冷漠的大侠,无力地跪在地上。
“酒里我给你加了点佐料。”大侠收回苍穹剑,冷声说道,“来人,将此人收押进地牢中,以待明日的武林公审!”
剑客被安置在地牢中,想起铸剑师对他的那一番破口大骂,心中怅然。
不知是什么时辰,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开锁声,睁开眼看见柔儿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柔儿将手中的食盒放于他面前,“司恩哥,我为你做了一些桂花糕……”
剑客:怎么?这是来为我送死前的最后一餐吗?还是……你想要提前让我闭上嘴。
柔儿听罢,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司恩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我夫君他……并不想抓你的,但是他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下上,就必然要背负太多。现如今,武林各路掌门联名要他铲除你这个江湖恶人,他……不能不做啊!
她说着又朝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司恩哥,我把你的那把木剑带来了,也算是为你……”剑客眨眨眼,惊讶地看着丫鬟一个手刀,将柔儿劈晕过去。
丫鬟:md,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啊,一群智障。
剑客:不知这位好汉是……
丫鬟:蠢死你算了!
丫鬟咒骂着,伸手揭开了脸上易容的面皮,“你还跑过来救人呢,最后居然还要等我来救!”
剑客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丫鬟变成了铸剑师,心情有些微妙。铸剑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将手里的剑扔到他面前,“你的剑!”剑客打开包剑的布,赫然被里面那远胜苍穹剑的光芒闪瞎眼。
这绝对是一把好剑!剑客心中赞叹道,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星星眼地注视着铸剑师。
“看毛线啊看?”铸剑师被他看得发毛,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别磨叽了,咱们得赶紧走啊!”
剑客迟疑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铸剑师。
铸剑师:你要有话说就直说,别老是给我行注目礼好吗?
剑客:那个……你这个假胸,做的挺逼真啊!
铸剑师:……
07
铸剑师并没有来得及给剑客解释自己的胸不是假胸,因为下一秒,看守牢房的人就闯了进来。
一番搏斗之后,铸剑师将那些人利落地打晕,却在走出地牢之后陷入了另一个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