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和邹雨相遇在一月,疫情的恐惧下,街上的人形色匆匆,天空纷纷扬扬的雪,看不出一点过年的喜庆。邹雨眼里只有一件事,快点买到口罩,快点回家,走了十多家药店就无一例外,都是两个字没有。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开最后一家药店的大门。还有最后一包,120,营业员漫不经心的回答,明知道是往日的三倍价格,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要!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回头一看,一个小伙子冲进来,言语间尽是焦急。
邹雨定睛一看,眼镜上满是霜,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口罩。观察之间,口罩已经被他抢到手。
喂!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这个人真没礼貌。被说了的小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我上班真的需要,要不咱俩一家一半吧。邹雨听了这话,满心的不愿意,但一想对方言辞恳切,看着还有点帅。那好吧,就成帅哥之美吧。
邹雨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付了一半钱,拆开包装拿走一半口罩,邹雨转身往外走。喂,我叫李岩。我们加个微信吧。回头我请你吃饭,帮了我这么大个忙。
很久之后,邹雨回忆这个场景,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他弯起来的眉眼尽是笑意。看起来那么温暖的一个人。好像配合着窗外的大雪,是雪天的暖光,是命运的馈赠。也许没有那句好啊,一切的故事都不会开始。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人生从来没有重新来过。
三月,陆陆续续可以开放外带。虽然不能堂食,但外带让邹雨蠢蠢欲动。微信恰到时机的亮起。我们一起去打包好吃的啊。是李岩。每天固定的话题就是幻想饭店各种好吃的。邹雨还是没抵住美食的诱惑。兴冲冲的出门。
那段时光,大约是一生最美好的样子。大街小巷,两个人打包着各式各样的美食。太烫的麻辣烫捧在手上,两个人撕扯着一只烤鹅。笑话着对方满脸的油。
曾经的邹雨以为幸福就是这样,简单而又热烈的小幸福,甚至连最后都没有人告白,就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手,在电影院开门后看了疫情过后的第一个电影。
七月,海边的水在温暖的日光下,泛起了波澜,邹雨跟着李岩回了老家,满满当当的后行李箱,跟爷爷奶奶父母全家人的礼物,邹雨在出门之前反复检查生害怕落下了谁的礼物。
在老家的头三天,欢乐的氛围,满满一桌子的菜,让邹雨开心到躲在角落里和猫猫狗狗诉说喜悦之情,你知道嘛。我真的很开心。抱着大橘猫,絮絮叨叨的叙说,我想我可以去买我喜欢的婚纱了。
幸福像糖弥漫了整个世界。
第四天饭桌上的筷子一落地,李岩的父亲率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会亲家。邹雨愣了愣,我只有母亲,很多年前我父母就分开了,我父亲不会参与会亲家,只有母亲可以吗。
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何,邹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股从心底蔓延的不祥的预感,让邹雨忐忑不安。我很久之前就和李岩说了啊。难道叔叔不知道吗?邹雨话一说出口,便暗暗后悔,自己说的太急了。
李岩的父亲脸色变了变,把李岩叫出来门外。邹雨一个人傻愣愣的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坐在原地,突然想起来上学的时候老师发成绩时,自己在底下没有考好手足无措的心虚。
好像在听取命运的安排。咱们今天先早点睡吧,李岩进来没有多说什么,早早安排了床铺。邹雨张了张嘴,想问的话,犹豫了半天终究是咽了下去。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两个人又返回了工作地,邹雨在路上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口。你父母如何看待我是单亲家庭。李岩沉默了半晌缓缓回答,我虽然知道你是单亲家庭。
但是你父亲没有再生,在本地生意做的很好,我以为你结婚他一定会来,一定会出陪嫁。这句话一出。邹雨当时楞在了原地,呆愣的同时下意识从口中说出,那如果我父亲不来参加婚礼,我们还结婚吗。
李岩说我不知道,我很迷茫。下了高速,邹雨不知道一个人如何走回了家。自从遇到李岩,在她的心里,时间虽然短,却是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恋爱,谈恋爱不满一个月迫不及待的搬出去同居,每天早早的做好晚饭等李岩下班。结
婚彩礼三金一分没有要,怕李岩手里紧张,主动说了戒指买个两千块钱最便宜的DR就好。在邹雨心里,这段感情虽然短,半年多时光,却是她心里的千金不换。无论天涯海角,她都愿意和李岩在一起。
但李岩的一句不知道,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明明是七月,盛夏的尾巴还没有过去,邹雨的心里却泛出一丝丝的寒意,紧紧的抱住自己蹲坐在角落里。手机亮起,是李岩,他要求邹雨去找父亲参加婚礼,给邹雨一个月时间去争取去处理。
邹雨跌跌撞撞去了父亲家。在门口抬起手想敲门,但却缓缓落下。转身想走,又想起李岩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回身又敲响了门。
没有,我没有钱。父亲果然没有出乎意料,态度坚决,并没有松口,我的家产与你无关,我已经成家了,你阿姨带儿子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很多年了,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们各过各的日子,你走吧。
哐,门被关上,邹雨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复。就被关在了门外,往回走,烈日下蝉在不停的鸣叫,可邹雨的四肢寒冷的如冰。默默交叉握着自己的手。默默鼓励自己,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有我自己。
邹雨带着并不好的答案告诉了李岩。李岩直直的看着邹雨,你父亲现在不出钱给咱俩,将来钱被人花光了,老了要找咱们养老。凭什么。李岩狰狞的表情,让邹雨突然一愣,好像这个人和自己同居一年,朝夕相处,竟然都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恐惧,邹雨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对人性的恐惧。一个人在前一天还口口声声说爱我,说会结婚,要一起试婚纱。不过是一天的时间,面目狰狞的问着凭什么。凭什么,邹雨脑子里反反复复咀嚼这句话。
凭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小到大父亲依照法院的判决一分不少的付了抚养费,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与父亲有什么关系。虽然平时亲戚朋友都会开玩笑,说她有个有钱的爹。
将来一定指望上,李岩在旁边就是默默的笑而不语。她曾经一直以为,李岩不以为意,毕竟父亲养老不会给自己添任何负担。她也从想过李岩父母在农村只有两间农房,会不会给自己添半分负担。
她的眼里想的只有两个人相爱便可以好好在一起,一瞬间的恐惧淹没了邹雨。她抬起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那我们呢,我们这半年多的感情呢。算什么。
李岩依旧面目表情,过了一会儿,嘴角竟突然笑了起来,我家不同意你家是单亲家庭,我父母不同意,我跟你才半年,我跟我父亲多少年。一句话,判了死刑。李岩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我给你时间你自己解决。我家可以结婚,但要看女方家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呢,房子首付是两个人的共同存款,男方父母结婚一分没有出。需要女方怎样个态度。邹雨妈妈说陪嫁十万,男方依旧不满意,李岩反复在说邹雨家没有诚意。什么是诚意,邹雨活了28年,头一次不认识诚意二字如何写。
9月,邹雨一个人背着行李走出了同居的房子,外面的雨淅沥沥。这回没有了一月的大雪,没有了雪后的阳光。一个人拽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邹雨想起来最后一面。
李岩高高在上的看着邹雨。我家可以退一步。你家陪嫁20万也行。邹雨说,不,这个婚要不结要不分,加陪嫁不可能,那一刻突然邹雨心中燃起一股火,邹雨人生头一次学会了拒绝二字,我并不比你差。
我和你同样大学毕业,同年参与工作。我工作比你好,收入比你高,如果你不接受单身家庭,在处对象之前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你可以拒绝,我敬你是个男人,但你口口声声说接受。
许下海誓山盟,却在结婚前夕突然变卦,邹雨突然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委屈,愤怒,质问。在说完一切后,摔门而走。走下来的每个台阶,邹雨都仔仔细细看着,因为泪水模糊了眼睛,但是泪水模糊不了前行的方向。
人生若只如初见,也许初见的美好,是因为所有的肮脏掩藏在笑容之下,可是经历过,反抗过,也许就是成长最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