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夜话:颜如玉

2021-07-10 15:09:25

传奇

不周山夜话:颜如玉

1

隆冬时节,陆旷抵达了天水镇。

陆旷搓搓手,拉住一个路人请教:“你们这里最便宜的客栈怎么走?”

路人打量陆旷一身锦衣、气度不俗,腰上还挂着一柄没开刃的宝剑装样子,连身旁的骡子也膘肥体壮,不像差钱的样子。

陆旷苦笑:“我的钱袋被偷了。”

陆旷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平价客栈。客栈老板带他去了八人一间的大通铺,里面住的全是贩夫走卒,屋子里一股浓重的体味,有的挠咯吱窝,有的抠脚。

陆旷一脸难色,老板笑道:“隔壁的书铺,也是我的生意。近日伙计请假,缺个守夜的人。铺盖都是齐全的,不如公子过去安顿,一样按通铺的价钱。”

陆旷有些心动,老板再接再厉:“再管一顿晚饭!我婆娘造得一手好汤水。”

陆旷忙道:“成交。”

吃毕晚饭,老板引着陆旷到了书铺里,老板走后,陆旷从最角落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徽京梦华录》,刚看了两页,不由得眼皮开始打架。

陆旷头往枕头上一栽,睡了过去。

子夜时分,甜梦沉酣的陆旷,忽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捂住了口鼻。

憋气的陆旷很快醒来,只见眼前一袭黑衫、通体雪白的神秘少年,正死死捂住他,试图将他闷死。

陆旷连忙挣扎,却见自己双手穿过了少年的身体,扑了个空。

少年没有实体,并非人类!

2

陆旷越发痛苦,他抓起身边一切物事砸向少年,枕头、衣被、包袱,一一穿过少年落在地上,未能伤其分毫。

濒死的瞬间,陆旷无意中抓起那本《徽京梦华录》,手一挥,意外砸倒了油灯,灯火溅在冬日干燥的书页上,很快烧了起来。这时,少年的黑衫也凭空着火,他弃了陆旷忙着自救,却怎么也扑不灭这无源之火。

陆旷大口地呼吸,他看得分明,少年大约就是那本书所生出的书灵,因被陆旷无意翻开,趁夜出来作祟。

少年身上的火越烧越旺,头发也被燎着,就快化成一个火人。他一脸绝望地看向陆旷。

陆旷翻身下床,从油灯下抢救了那本书,将火苗扑灭,少年身上的火焰也瞬间熄灭,唯有呛人的烟气,在窄小的书铺中不住地萦回。

少年和那本书一样受伤惨重,不仅黑衫变得破烂不堪、仅能遮体,头发也被烧没了一半,露出后颈与后背延绵不断的烧伤,脖子以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为什么救我?”少年问陆旷,他的嗓音清冽幽冷,宛如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陆旷反问:“你又为何要杀我?”

少年本不想回答,陆旷将那本书重新举到油灯之下,逼迫少年吐露真言。

少年道:“听说人被溺死,会化作水鬼,终生被困。但只要杀一人做替身,就能得到转生之机。我因意外身死,灵魂被困书中,所以我想……”

陆旷又问:“你要我做你的替死鬼?”

少年以沉默表示认同。

“你是怎么死的?”

少年摇头:“我的记忆是残缺的,只能记起自己十年寒窗、高中榜眼,春风得意马蹄疾……”少年眼神空茫,一声叹息,“后面的事情,却都想不起来了。”

陆旷仔细看着残书,发现上面写着“上卷”的字样,他想起来《徽京梦华录》是上中下三卷合集成书。

陆旷想了一想:“大约是因为其余的记忆,在中卷和下卷之内吧。”

陆旷在书铺中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其余两卷书,天亮了,书铺老板过来,少年忙隐入书中藏身。

老板见到书铺一地狼藉,陆旷忙道:“夜里有只耗子,打翻了烛台。”

《徽京梦华录》无风自动,哗哗翻响,像是在抗议。

老板见到书籍被烧,一脸不悦,陆旷只得忍痛买下此书,心中暗骂少年多事,让他本就羞涩的钱囊越发消瘦。

陆旷向老板打听中下两卷书,老板道这本书是他上次去徽京城进货时无意收来的旧书,只这一本,不知其余两卷的下落。

徽京啊,那倒正是陆旷的目的地。

陆旷收拾包袱,预备离去。临行前,他低声警告少年别再作祟,其他人可没他这么好说话,说不定就把他烧成了飞灰。

走了没两步,又听见身后书页翻动之声,陆旷回头,见到书页上浮现“带我走”的字样,陆旷犹豫之际,书页上又写道“求你”。

陆旷心下一软,鬼使神差地带着这本残书上路。

3

陆旷刚出天水镇,天气起了大雾,他慢悠悠地策马西行,不想迎面遇见一位一身红衣的女子,走近了才瞧见,陆旷忙勒住缰绳,下马向红衣女子致歉。

雾气森森,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黑猫,她笑吟吟问道:“公子,你为何要引狼入室呢?”她的眼光瞥向陆旷怀里的包袱,《徽京梦华录》正在其中。

陆旷仿佛被人看穿,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女子叹息一声:“既如此,也算是他的机运。公子以德报怨,实乃高义。我有一物相赠。”她从袖中取出一卷金线,递给陆旷,“来日寻见另外两卷书,用此线将三卷缝成一本,他便可转生了。”

陆旷接过丝线,待要再问,红衣女子却隐身雾中,瞬间失去了踪影。

是夜,陆旷没能及时赶往下一座城镇,只能在一间无人破庙安歇,他刚点燃篝火,少年就从书中跳了出来。

少年神情激动:“你可知今日遇见了谁?那红衣女子,应当是不周山的茱萸大神!”

陆旷摩挲着金线,对少年道:“若她所说不假,我愿意助你集齐三卷书,再世为人。”

少年狐疑道:“你会如此好心?”

“所以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指点我的文章,助我考中进士。”

陆旷此去徽京,是去参加会试的。可他连举人功名都是挂在末梢惊险过关,夫子说他还需打磨三年文章,才有把握一举高中,现在上京赶考,并非最佳时机。

少年赞同夫子的观点:“你还很年轻,再等三年也无妨。”

陆旷燥郁道:“我等得起,她等不起!”

“她?”

“你只说,帮不帮我!”

少年性命系于陆旷之手,自然唯命是从。他虽失了记忆,才学却仍在,他既然有榜眼之才,襄助陆旷考中进士,自然也并非难事。只是陆旷如此醉心名利,少年内心对他还是隐隐鄙视的。

双方达成初步协定,陆旷便问少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想了一下道:“生前的名字,于我已无意义。如今我既是书灵,你便叫我颜如玉吧。”

书中自有颜如玉,少年自比书中佳人,陆旷只是摇头,却从了少年的意愿。

陆旷再次翻阅那本《徽京梦华录》,这是前朝一位才子在京中做官时写下的札记,徽京城的世情百态、深宅秘闻、风俗美食尽有,畅销数十年而不衰绝。

陆旷手上这一本,纸墨印刷都十分精美,书脊处的缝线用料也是昂贵的蚕丝,在书的最后一页,还有一枚烧了一半的印鉴,采用古朴的隶书,依稀可辨“嬛阁”二字。

陆旷疑惑:“嬛阁,听起来不像书铺的名号。”

颜如玉却道:“不是嬛阁,而是嫏嬛阁。「嫏嬛」是传说中天帝藏书的地方,所以皇宫最大的藏书楼以此命名,阁中收藏天下之书,看来这本书也出自宫中了。”

宫中藏书,如何会流落民间?陆旷越发觉得,颜如玉的死不简单。

陆旷发现颜如玉的身体依然是昨夜被烈火灼伤的模样,虽是灵体,看起来依旧十分可怖,总是这样在眼前晃悠也不是办法。

陆旷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哪样?”

陆旷忍气道:“一开始想要掐死我的模样!”

颜如玉不在意地扯了扯身上的破衣烂衫:“书魂一体,它哪样我哪样,想要恢复如初,除非你找来同样的好纸好墨,将残损的书页一一补全。”

陆旷咬牙道:“好!”

4

陆旷典当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一块刻有他生肖的羚羊玉佩,然后买齐了修书所需的一应物事,将烧毁的封皮和熏坏的书页一一补全。

耽搁了足足一日的工夫,好在书修好之后,颜如玉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终于看起来没那么糟心了。

剩下的时间,白天加紧赶路,晚上颜如玉指点陆旷写文章。二人离徽京城越来越近,陆旷的文采也突飞猛进,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然后,厄运开始降临。

先是中途遇到了十年难遇的雪灾,将原本通往徽京城的道路毁坏,陆旷不得不绕路走。

再是陆旷途径一条小道时,被落草为寇的山匪围追,幸好颜如玉趁着夜色假扮山鬼,作势要吃人,勉强吓退了劫匪。

陆旷一介文弱书生,被这么一吓,夜里赶路又淋了雨,他勉强走到一处山洞,气力不济地躺下。

颜如玉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像一块炭!

陆旷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琳,阿琳……”

颜如玉怎么都叫不醒陆旷,只好将自己冰冷的双手放在陆旷的脖颈,用寒气替他降温。

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颜如玉头一点一点,想睡又不敢睡,生怕陆旷死在荒野,变成一具无名白骨,连带自己的转生也没了出路。

一夜过去,陆旷从昏睡中醒来,看见颜如玉双手掐住自己,还以为他要趁乱作恶,再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凉意从脖子蔓延到全身,方知颜如玉这是在救他,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

颜如玉见陆旷醒了,大为惊喜:“谢天谢地,你没死!”

陆旷轻轻微笑:“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绝不能死。”

陆旷见颜如玉十分虚弱的模样,又见包袱散开,那本《徽京梦华录》纸张变得发黄、发硬,遍布折痕,书脊的缝线也崩断了许多。

书也是有寿命的,颜如玉的命与书连在一起,他透支自身的力量去救陆旷,那本好不容易被修复的书也随之“折寿”。

陆旷眼眶涌出一股热意:“多谢。”

颜如玉傲娇道:“等集齐三卷书,看我还管你的死活!”

陆旷昨夜因山匪失了骡子,余下的路只能靠双腿行走,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之夜抵达了徽京城。

陆旷看着眼前的城池,一阵朔风刮过,带来晶莹的雪花,纷扬落在陆旷的脸上。

大雪将世界妆点得洁白庄严,一切的污垢与黑暗,仿佛都被这雪色所消弭。可陆旷心中明了,一切只是暂时的,等大雪过去,那些藏于暗处的罪恶,依旧会卷土重来。

她快要没有时间了。

到了客栈安置,颜如玉现身,打算如常指点陆旷,却见陆旷手持毛笔,迟迟没有落下,而墨汁已经滴在纸上,晕出一枚墨团。

颜如玉拍了陆旷的后脑一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旷将脏了的纸撇去,重新开始做文章,只是笔迹潦草得很,写到“琳琅满目”一句,刚写了个“琳”字,又住了笔。

颜如玉想起那夜在山洞里陆旷的胡话,问道:“阿琳是谁?”

陆旷脸色一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颜如玉不满:“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还如何结盟?”

陆旷道:“等会试结果出来,若我当真高中,定会告诉你实情。”

颜如玉道:“离春闱还有一段时间,先帮我找书!”

5

陆旷跑遍了徽京城大大小小的书铺,连卖盗版书的窝点都探访一番,却没有找到另外两卷藏有颜如玉记忆的《徽京梦华录》,他与颜如玉合计,如果另外两卷不是如同上卷那般被书商买走带去了外地,那么极有可能还藏在嫏嬛阁。

嫏嬛阁位于皇宫,不仅百姓无法进入,就连一般官员,若是品级不够,也是无缘入阁的。

颜如玉道:“本朝规定,在琼林宴过后,会邀状元、榜眼与探花郎三人入嫏嬛阁,每人挑选一本书,皇帝会将此书赐给三人,以此作为勉励。”

这是进入嫏嬛阁的最佳时机,可是以陆旷的才学,加上颜如玉的帮衬,如今的水平能混个二甲已是侥幸,想要位列一甲,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眼见生路又被断绝,陆旷愁思一夜,将自己的决定告知颜如玉。

陆旷让颜如玉随他一起进考场,替他作弊!

颜如玉见陆旷满眼血丝的模样,提醒道:“你可想好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如今你想要逆天改命,谋一时之快,等将来气运耗尽、登高跌重,要比平庸一世痛苦百倍。”

陆旷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窗外,柳树吐出了第一颗绿芽,春天到了,会试也开始了。

颜如玉做了个障眼法,只有陆旷能见着自己。在颜如玉的加持下,陆旷写出了极好的一篇文章,张榜之日,他的名次果然极高。再然后是殿试,由皇帝监考,皇帝喜欢乐府诗,故而在规定题目之外,额外让一众考生们自由选取古乐府的诗题,即兴赋诗一首。

陆旷的诗,也是颜如玉帮他写的。皇帝看了爱得不行,大呼有“颜卿遗风”。陆旷看了一眼颜如玉,颜如玉无奈一笑,皇帝所怀念的“颜卿”,是曾经的颜如玉不假,却也是颜如玉本人忘却了的自己。

他忘记的自己,却被别人深深记住,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皇帝亲切地召陆旷上前,问明他的籍贯宗族。

陆旷是耒阳人,这是个小地方,唯一出名的典故是当年杜甫贫病交加时途经此地,耒阳知县仰慕他的才学,送来酒肉,却撑死了一代诗圣。陆旷的家族也并非大族,倒是他母亲的姓氏,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皇帝问道:“耒阳崔氏,朕怎么记得,仿佛有谁也出自此地?”

一旁的太监总管回禀:“敏太妃崔氏,出自耒阳。”

皇帝问陆旷:“你们可是亲眷?”

陆旷道:“回陛下,家母与太妃娘娘之父一母同胞,太妃娘娘是学生的表姐。”

皇帝笑道:“怪道朕一瞧着你就面善。先帝在时,曾戏言可惜敏太妃是个女子,否则她饱读诗书,考个状元也非难事,不想其弟也有乃姐之风,好!好!好!”

皇帝三个“好”字说下去,陆旷成为状元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颜如玉听到喜报传来,也抚掌大笑:“名次竟进了一位,看来当年不是我的才学不行,而是我没有裙带可以攀附啊。”

颜如玉见陆旷呆呆的,也不换吉服,问他怎么了。

陆旷道:“你已助我高中,该是我向你吐露秘密的时候了——我梦中呼唤的阿琳,就是那位敏太妃。”

6

敏太妃崔氏,单名一个琳字,是崔家嫡长女,千宠万爱娇养大,却生得美貌绝伦,行止有度、腹有诗书,堪称女子表率。

崔琳有许多堂兄弟与堂姐妹,可她从小最疼爱的,是她姑母所生的表弟——小她五岁的陆旷。

姑母生下陆旷就难产去世了,姑父很快娶了新的夫人,生下二子一女,陆旷在陆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一次,崔琳随长辈去陆家给姑母做冥诞,发现陆旷被继母所生的两个弟弟欺辱,崔琳当即将陆旷带回了崔家。

从此,陆旷再没回过陆家。

崔琳教陆旷读书写字,给他安排丫鬟小厮,还说服长辈将姑母的嫁妆从姑父手里夺了回来,交给陆旷保管,作为他日后的生计来源。就连嫁妆铺子里的管事,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

血缘上,崔琳只是陆旷的表姐,实际上,崔琳如姐亦如母。陆旷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让她岁岁长乐,一生无忧。

崔琳十七岁那年,因贤名远播,被选召入宫,成了先帝的才人,又因文采斐然获宠,先晋为充容,后来又册为敏妃,是先帝晚年最受宠爱的妃子,因皇后已经亡故,先帝更命敏妃摄六宫事,掌管后宫大权,除了没有子嗣,她这一生可堪无憾。

先帝崩逝后,敏妃强撑着支持如今的皇帝登基,随即便因伤心过度病倒,她寻了一处最冷寂偏僻的宫殿,遁入空门、代发修行,发愿一生茹素,以此纪念先帝。

陆旷道:“姐姐给舅舅写了家书,暗示自己快不行了,让双亲权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敏太妃崔氏,不过才二十四岁,正处于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她的人生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颜如玉肃然道:“考科举、中状元,都是假象,你根本不是为了做官而来。”

“我来徽京城,只为带她离开这座囚笼!”

颜如玉道:“你疯了。她是太妃,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你又能如何?”

“你听说过假死药吗?吃了它,人可以闭息数日,足够我偷龙转凤带她出宫,从此隐姓埋名度日。“

颜如玉劝道:“你刚中了状元,有大好前程……”

陆旷神情狂热:“只要她能活着,我愿付出一切代价,我去种田、挖煤、去码头做苦力,我可以养活她。哪怕是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也甘心!是她把我从地狱里救了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可是……”

“放心,带她离开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

状元郎陆旷去参加琼林宴,这顿饭他食不下咽,将出风头的机会都让给了榜眼和探花,熬过了宴会,他与二人一同在内监的引领下,来到嫏嬛阁。

这是一座三层高楼,占地数亩,雕梁画栋,楼外有侍卫把守。内监递给三人一人一盏灯笼,提醒诸位小心烛火,陆旷提着灯笼,率先进入嫏嬛阁,将榜眼与探花远远甩在身后。

嫏嬛阁内藏书达数万之巨,书册分门别类安放,每本书都有专门的编号,一入其中仿佛置身书海,陆旷提着的灯笼,仿佛就是这海中的一叶扁舟,载着陆旷一路去往《徽京梦华录》所在的类目。

陆旷脚步飞快,找到书助颜如玉转生,便能带姐姐离开皇宫。

舅舅有其他子女,失去一个女儿,伤心一阵也就罢了。姐姐只有他了。

上苍是眷顾陆旷的,他顺利找到了《徽京梦华录》的中卷。这一排全是三卷合集的《徽京梦华录》,陆旷许是与颜如玉待久了,只看一眼便找到与颜如玉气息一致的那一本孤零零的中卷。

上天又是残忍的,陆旷在中卷附近找了许久,始终没有看见下卷的踪影。

直到内监见陆旷久久不回,前来催促,陆旷只好离开嫏嬛阁,临走前,他还不死心地问内监,会不会有书没有按照编号摆放,内监却说嫏嬛阁每日都有识字宫人前来检索,不可能会有此类情况发生。

看来,藏有颜如玉最后一部分记忆的下卷,的确已经不在嫏嬛阁了。

陆旷回到住处,用茱萸大神赠送的金线将中上两卷书缝在一处,只见书中跃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是颜如玉,黑衫之外罩了一件绣着古朴金纹的玄袍,他的五官并无变化,眼神却有差异,不似先前澄明,眉心似有化不开的沉郁,就连声线也微微低沉下去,像是一下大了十岁。

陪伴陆旷赶路进京的少年,消失了。

颜如玉躬身行礼:“多谢。”

陆旷扶起他,问道:“有没有想起什么?”

颜如玉颔首道:“我想起考中榜眼后,入翰林院做了编修,那还是先帝年间的事情。因要参与修书,我不时去嫏嬛阁借书。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人,”颜如玉神情复杂地望向陆旷,“你的表姐,崔琳。”

7

颜如玉第一次遇见崔琳的时候,是一个雨天,他慌不择路地撞进嫏嬛阁,正好拦住了崔琳的去路。他见崔琳衣着素简,以为她是这阁中负责整理书册的宫人,还让她给自己寻书。

崔琳愣了一下,竟按照颜如玉的吩咐,当真替他寻来书籍。颜如玉抱着书,头也不回地离去,对崔琳的美貌视若无睹。

第二次再相见,崔琳特意打扮得华美富丽,所用的饰物都是宫人不能穿戴的,颜如玉这才知道,这是一位宫嫔。

还是后宫最得宠的敏妃娘娘。

先帝喜欢崔琳才思敏捷,她为了固宠,特意求了旨意,能来这嫏嬛阁中借书,从民俗轶闻到诗词歌赋,乃至于史书政论,先帝说的话题,崔琳都能接上,堪称帝王身侧最妙的一支解语花。

颜如玉向崔琳请罪,崔琳为了惩罚他,特意扔过来一长串的书单,让他替自己寻书,忙得颜如玉三层楼乱窜,一头大汗。崔琳见他这般囧样,气也消了。

先帝喜欢崔琳,却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女人。娇娆的徐才人、婉媚的赵宝林,还有那些新入宫的小宫女,个个心怀大志,都想将崔琳拉下来。

先帝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谗言,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召见过崔琳了。崔琳被召幸的时候担心被嫉妒之人暗害,不被召幸又会忧思红颜未老恩先断,永远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宛如一张满弦的弓。

又紧绷,又寂寞。

直到遇见颜如玉。

先帝威武,曾是马上悍将、征战沙场,可他毕竟老了,同他在一处,为了家族、为了权位,却从不是为了真心欢喜。

颜如玉不同,他是面如冠玉的温雅书生,会写好看的瘦金体,也会出口成诗,赞美她的美丽与哀愁。

是的,在颜如玉眼中,连她的哀愁都是美的。

他们飞蛾扑火地相爱了。

相关阅读
诡玉

而诡玉也不再是诡玉了!古时,山间有小镇名唤白塔镇,唯有一户富贵人家,家主乃一秃顶白胡子老头,颇为刁钻刻薄,镇民私底下唤之秃老刁。也不知是否苍天无眼,那秃老刁为人不义,却富贵非常,甚是奇怪。时逢大旱,秃老刁越发的喜爱出门闲逛,瞧着一众乡民饿得面如土灰,乐得拍手叫好。倘若碰上几个欠了自己地租的,秃老刁更加欢乐,必得好好羞辱一番。镇民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只能私底下咒他早登极乐,省得祸害无穷。这日,秃老

子房先生

张良与妻儿过着与世无争悠载悠载的田园之乐乐不思蜀。"狐狸"是一种狡猾的动物,性格孤僻阴冷可她们吸收日月精华,采阳补阳经过修炼幻化人形为祸人间。相传商纣无道,一只狐狸精幻化成苏旦己入宫,为了迷惑纣王,兵连祸结,生灵图炭。姜子牙奉师命下山助周武王讨伐商讨,完成封神大业。旦己被送上斩妖台,临刑前怒斥道:我狐氏一族,与人类势不两立。只要剩下一人,必要你们血债血偿。数百年后,又出现了一只狐妖出现在西周王宫里

江湖闻见录:刀破天(上)

时二哥这刀法,啧啧,没说的,扬州城那是数一数二的了。 .迷案生“时二哥这刀法,啧啧,没说的,扬州城那是数一数二的了!”这句话众人听在耳中,不由一凛!本来满庭乱嘈的议论突然停滞了,小店中顿时变得鸦静无声。一片死寂中,只听得那瑟瑟的秋风秋雨吹打着运河边茫茫如雪的一岸荻花。说话的猥琐老者正满脸堆笑站在那被称做时二哥的中年人身旁,这时觉得声息有异,转头一看,顿时吓得头一缩:“各......各位客官,我是说

江湖闻见录:缺玉诀(下)

孰是恶,孰是善?善恶忠奸谁人断?俗世一切皆定数,凡尘旧事有前愆。 .旧事前怨血魔手的唇角勾起,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忽然右手一招,就见叶纯搁在桌上的酒杯忽然穿帘而出,快若一只飞鸟,笔直飞入他的手中。接着,血魔手仰头举杯,酒如流水一线,滴入口中,饮毕随手一掷,将酒杯抛入河中,酒杯触水,忽然自河水中腾起一团白烟,汩汩翻滚着气泡。朱铁冷笑道:“好个血魔手!手指所触之物,尽染剧毒。待朱某来会会你!”朱铁微一提

江湖情缘:戒刀怨(上)

近日江湖不太平:贞操铁裤辱娇妾,奇毒深中困儿郎。龙婆惨遭剃度恨,出浴佳人泄春光。 .名寺来客“堡主,七奶奶回来了!”霍小五的声音带着惊喜,连同脚步声一直冲进大厅。风云堡堡主霍金南一把抓住霍小五道:“什么?”激动之下,手上力气不觉过大。霍小五肩膀痛不可忍,结结巴巴地道:“七奶奶回......回来了,就在门外的一辆马车上......”霍金南早掠出大厅。他听得外面熙熙攘攘,不由得心头狂跳,抢到门外,向七

神仙,也会动情?

为仙者,须断情绝爱。这是天规。而我,就要做向天规挑战的女神仙。那得看对象。有的神仙会,不过那是凤毛麟角。毕竟,动情的神仙都没有好下场。比如三圣母,比如织女。为仙者,须断情绝爱。这是天规。而我,就要做第三个向天规发出挑战的女神仙。目测难度系数非常大。毕竟我攻略的对象这条天规的制定者。 天规神君,原栖梧神君,以凤凰身飞升。本是天君第一人选,只是不知为何却放弃大道,当起了天规制定人。迎仙台。“不可大笑,

行者:与大圣同行

他看向我问道:“小虫,俺老孙欲大闹天宫,做三界之主,这次你可愿与俺同行?”我是金蝉子。这一世,我要做一件大事。——拯救大圣。 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已被师尊镇压在五指山下。前一刻还狼藉破败的天庭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气派雄伟。凌霄殿内歌舞升平,众神正饮着仙酿如往常般有说有笑,可那欢笑声中却始终弥漫着一股压抑之感。“那只猴子该如何处置?”熙攘的神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醉话。那声音不大,似醉非醉。但因着这句话,空灵

江君舟:英雄论

对那精忠报国的匾额看了许久第二日,江君舟满头白发飞扬地站在城楼上看着敌军。“江君舟,给老夫站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后两句是什么?”教书先生手拿戒尺,愤怒地看着趴在桌子上才刚睁开眼,正迷糊着的少年人。江君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向教书先生。江君舟:“你说啥?”先生:…………良久教书先生怒吼:“江君舟!老夫在这要死要活的给你们讲课,传授知识,你在这不死不活的随波逐流。身为学生

花痴:无花之树

满院赤红烈火中,她对怀里已无生气的男子说道:“陆大哥,我开花给你看。”荒废的皇城西苑里,已经许久没来过人了。听说,廿年前,这西苑里也曾姹紫嫣红开遍,千娇百媚,美不胜收。听说,那时西苑里有个傻子,独爱种花,满苑的花便是这傻子种下。听说…… .夜谈夜里,西苑荒草横生,断壁残垣,时有鸮鸟在枯枝上尖声厉叫,阴气森森。一人突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踩碎一地枯枝,咔擦咔擦地响。夜鸟惊飞,凄厉声音缭绕不绝。西苑门口

那个叫阿灵的猴子捞到了月亮

民间甚至因此创造出一种名为“月饼”的食物,专为中秋节时食用。序猴族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说是大事,其实是一件被闹大的小事。事情的起因是一群猴子在井边玩耍时,看到井里的月亮倒影,误以为月亮掉进了水里,于是一个连一个地倒挂着,想要将月亮捞上来,结果发现一场空。一次无伤大雅的笑举,不想被隔壁总不对付的狐族看到了。猴狐两族因为领地接壤,素来摩擦不断,平日里就是没事,也要造点事来给对方抹黑。更何况这次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