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说陶笑死了？还留了遗书！”
“在医院跳的楼？”
方明手里喝了一口的咖啡泼在桌面上，来不及抽纸，他直接用西装袖子压了压桌角沾湿的合同。
显然前妻陶笑的死让他有点惊讶，毕竟那个女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掌控大局的气质，不想是个会自杀的。她除了在儿子面前有点女人味儿，其他时候更像是个铁面无情的女老板。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女老板。
方明干了八年的家庭主夫，这两年才靠着陶笑事业有了点起色。
当然他事业最大的转折点，就是陶笑忽然重伤住院之后。
伤在头上，不过陶笑没让方明去看，要他先顾公司。
可谁知道她不仅竟然没治好，还从医院里跳楼了。
现在公司落在了他肩上，虽然压力很大，但方明却有点甘之如饴。
办公桌上的钢笔，比笤帚拖把握起来更加舒服一些。
但现在的问题是，陶笑死了，她名下公司，财产，归谁呢？
方明心脏跳的有点快，他在椅子上扭了扭，又坐直了身体。
儿子会跟他过，陶笑父母也不在了，这钱不给他还能给谁？
方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又给自己和对面陶笑的委托人小李点了一杯咖啡。
儿子好几个月没见过他，自从陶笑受伤，他忙于工作。儿子就一直住在大姨家，今天才跟着律师一起过来。
看着儿子懵懂的脸，方明心情很好，又给儿子点了杯牛奶。
“是的。陶笑女士还委托我把遗产全数交给方景黎先生，但考虑到方景黎先生还未成年，因此暂时转交给监护人方先生保管。”
“陶笑小姐名下的生物公司股份同样留给方景黎先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房产赠予协议，都在这里了，方先生看完可以确认签字。”
“行……好的好的！”方明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细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跟鞭炮一样。
出了咖啡厅，方明看向了远处半山腰极有特色的建筑，那是陶笑奋斗一辈子的东西，以后不姓陶姓方了。
是方景黎的方，更是方明的方。
“喂？小雪？我这就回去了。”
“我想做个全套的VIP身体护理，10w多，可以不？”
“做！对身体好怎么不做。”方明欣然答应。
方明现在的女朋友赵雪，是艺术学院的校花，腰细腿长，肤白如雪，长发乌黑，方明能从她脸上看到两个字：青春。
赵雪说话跟柔风轻抚一样，不像陶笑，常年四处奔波出差开会，嗓子沙哑的像老旧风箱一样。
他跟陶笑结婚九年，儿子方景黎六岁。认识赵雪是在一次会上，他一眼就看上了赵雪，追了几次她就乖乖的住进了他买的房子里。
方明没动过娶赵雪的念头，女人嘛，哪里都是，男人爱的永远都是漂亮年轻的，他现在也不缺钱了。
厌了就再换。
回了家，赵雪坐在木质沙发上，气质清冷高傲，手上的钻石戒指和脖子上的碧绿玉佩闪闪发亮。
真奢侈啊，但一切都是他给的，方明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自豪。
这样的女人他以后能养得起更多。
“嘚瑟啥？我人都回来了，晚上吃什么？”
“还差一个汤，锅里炖着三分钟就好了。”
方明皱眉：“什么汤？”
“补汤啊，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我得要个自己的孩子才行。”
方明皱眉，他还没想再要个孩子，再说了陶笑至少是个博士，也搞了个生物公司，干的风生水起的，生的景黎也聪明伶俐。
他可不要一个光样貌出色，智力平平的孩子。
“你不愿意么？”赵雪起身，凑过来，丰满的上身直接凑到了方明跟前。
他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方明松了口：“生吧。”
也不一定就是儿子，更不一定就是他唯二的儿子。
时间长着，他也还三十五，怕什么呢？
〈二〉
只是半年过去了，赵雪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某天，方明应酬完回来，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灯光，赵雪端坐在客厅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从下方打上来。
微弱光照下，她下巴尖的有些可怕，鼻梁比白天看上去更加高，肤色更苍白，像个仿真娃娃一样。
方明刹那间酒醒了一半，胸中陡然燃起一股无名怒火。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费脑子费精力就算了，回了家还被吓的心跳差点停了。
“你发什么疯？”方明摔了手里的包。
开了灯，屋中大亮。
“我今天检查去了，这是我的报告单。”
方明拿起粗略一看。
“没怀就算了，日子还长急什么？”
“我跟你快三年就没做过措施，一直没怀上，我才去做的检查。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方哥……我是真的想要个孩子，你有空去看看医生，也检查一下。”
赵雪颓然回了卧室。
方明被酒精糊住的脑子乍然醒悟，他愤而撕掉了报告单，冲着卧室怒吼：“放屁！老子儿子都生了一个，不可能有问题！”
“你能生就生，不能生别哔哔给自己找理由！”想给他生儿子的多了去了！
…………
“您好，精液化验大约一个小时候出结果。请您稍等，或者留下号码等通知再来拿。”
方明握着几项报告单，靠在医院冰凉的墙面上，只觉得内心的火热一丝丝冷却下来。一项项数据都在告诉他。
他老了，不能跟二十岁小伙子比了。
现在……就连生育功能都可能存在问题！
方明侧头，看见了贴在走廊上的海报。
那上面陶笑一身干练西装，梳着利落短发，脸上带着掌控全场般自信笑容。
她手里拿着一个微小的胶囊——意识储存胶囊。
方明过去厌恶陶笑太过独立，每月都出差，就算回家了也时常抱着书惦记工作。人类要研究的问题无穷无尽，她难道就要不顾家庭，研究到死么？
靠近海报，方明看清了那胶囊轮廓，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也许是陶笑曾经带回家过吧。
“通过本公司专利方法，将意识转移至微型生物胶囊L–17内部，目前第一阶段封存意识体已经获得成功，第二阶段将尝试生物胶囊L–17植入动物实验。”
“若意识可存，那么一切疑难杂症将都不是问题。”
方明冷笑，什么狗屁的意识体转移？扯淡呢？
要是意识真的可以转移，那人类不就不死不灭了？快死时候转移一下意识，找个新身体重头再来，哦，或者直接换个物种，都能省了投胎这一步骤。
简直是电影照进现实，瞎扯淡。
她就为了这么个荒唐的项目，抛弃家庭，不照顾孩子老公，不料理家事。
说不定她也是知道实验不可能完成，所以作茧自缚，脑子出了问题自杀了。
方明想着尚且年幼的儿子跟陶笑如出一辙的安静性子，内心燃起一股不安来。
他绝对不能只有方景黎一个儿子。
陶笑留的钱，他至少得留下八成。
〈三〉
方明把检查报告单扔进了垃圾桶里，驱车回了家。
赵雪不在家，儿子趴在客厅里一个人瞎玩儿。方明香想起以前陶笑有空时候还在家陪儿子玩，母子俩笑的大声，家里也不像现在这样冷清。
方明走过去，发现儿子跟前摆着几个娃娃。
洋娃娃一头金色的长头发，精致的五官妖艳的妆容，身上还穿着艳红色的小衣服，活像蹦迪刚回来的赵雪一样。
“你怎么玩这些？”这不都是女孩儿该玩儿的么？
洋娃娃，儿童化妆品，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装饰散落一地。
“我给你买的军舰，赛车模型你怎么不玩儿？这些是男孩儿该玩的东西么？”
方明踢开那些横七竖八躺地毯上的娃娃，气的拿走了儿子手里的梳子，却发现儿子五个手指甲涂的鲜红，像刚沾了血一样。
诡异又反常。
方明愤怒的拽着儿子冲到了卫生间，拿着牙刷试图刷干净儿子指甲上那鲜明如血的红色。
“谁让你涂的乱七八糟的？是不是赵雪？”
那指甲油亮的反着卫生间白灯的光，耍了好久，方景黎指头红了肿了，颜色还是分毫未掉，就跟天生的一样。
方景黎大声哭喊，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像屠户砧板上不断甩尾求生的鱼一样。
方明不是屠户，但他厌恶儿子娘里娘气，怒火一上头，人都不清醒，像被谁附了体一样。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狰狞如恶鬼。
他扔了手里的牙刷，拿起了手边的硬毛刷，那是用来刷鞋子的。
“啊！爸爸，不要不要！”
方明眼里理智尽失，视野里只剩下了儿子指甲上的丁点鲜红，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一段怪异的画面。
一个人扛着一麻袋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向了深山，步履艰难的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从麻袋里一滴一滴渗出鲜血，落在雪地里，连同脚步一起转而又被刚落下的大雪覆盖，痕迹消失不见。
那是谁？为什么在他脑子里？
手里的刷子像武器，方明用尽了力气，像是在和脑子里片段宣战一样，狠狠地朝着儿子红肿的手指伸去。
“方明！你发什么疯！”赵雪来了，一把推开了陷入疯癫的方明。
方景黎大哭大叫，拿起了地上的一切东西，歇斯底里的丢向方明。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人，消灭你消灭你！”
方明倒在地上，额头挨了一下，被玻璃杯砸破了个口子，哗啦啦流着血。
赵雪冷静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淡定看着父子俩，像一尊冰雕一样。
“不对劲！都不对劲！”方明呢喃起来，晃了晃脑袋，那片段记忆模糊的像梦一样，转瞬又记不起来了。
那是谁？麻袋里是谁？为什么他会有那些记忆？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方明自言自语，丢了手里刷子，逃出了卫生间。
方景黎在背后尖叫大喊：“消灭你，我要消灭你！”
赵雪低头，翻出了口袋里的泛皱检查结果，她看着远去的方明，诡异的勾了一下嘴角。
〈四〉
“实验对象一号关键记忆片段出现。关键天气：暴雨。关键物品：深褐色麻袋。关键地点：竹林小路。实验进展：有重大发现。”
“实验对象二号关键记忆片段出现，地点卫生间，作案器具凌乱，疑似卫生间坚硬杯具，作案时疑似精神亢奋。实验进展：未有重大发现。”
“实验三号对象关键记忆片段第二次出现，未有新增关键点。”
“以上，6月22日实验记录完毕。”
“实验对象关键记忆已格式化，可以开展下一步实验，最终犯罪环境模拟。”
〈四〉
方明醒来时床头放着检查单，赵雪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摸着小腹。
“方哥，我是真想给你生个孩子。”幽怨的声音响起，赵雪脸色似乎更加惨白。
方明心底有些烦躁，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差五分八点半，干脆利落掀开被子打算收拾一下去上班。
右脚腕一阵冰凉，方明惊恐回头，发现锁链另一头连着墙根处的铁钩。
“你疯了！”
赵雪起身，右手拿着木棍狠狠地打向了方明大腿。
方明吃痛跪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赵雪！你真的疯了。”
方明怒不可遏，他给吃给喝的养着赵雪，是想让她顺从自己好好当个贤惠女人，不是让她这么对自己的。
“废物，你以为我是看上你有钱么？我看上的是你的基因，我要生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才跟你，要早知道你不能生，我不会忍到现在。”
赵雪那冰冷的脸上慢慢带了一股惨然，她哭了。
“我妈嫌我是个女儿脑子又笨，觉得我没出息把我送了人，养父母嫌我笨把我丢了在乡下，我拼了命跑到城里来，就想要生一个出息孩子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我没出息没关系，我孩子一定是最出息的！”
一棍一棍落在方明身上，痛的他冷汗直冒，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往墙根处缩。
“我能治，我还能治好，一定能治好！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肯定能生！”
赵雪停下了动作，冷冷的看着方明，转身出了房间。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密码锁，滴滴几声过后，方明被关在了卧室里。
为了检查，他调开了这几天的工作，就算他今天不去上班，也不会有下属会发现的。
方明看着门，眼睛里充斥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他要把赵雪打她的每一棍都还回去，还要加倍欢，要打的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不，这样不够，直接打死好了。
就埋在郊区工厂附近的山里，石头垒成的山到处都是洞，只要找个隐蔽的洞丢进去，不要半个月，尸体就会被洞里的虫子老鼠啃的精光。
那山是他的，不会有人过去。
方明沉思完善计划时候，房门开了。
闻声看去，进来的却是儿子方景黎。
“景黎，你快给爸爸去找钥匙开锁。”
方景黎摇头，手里拿着透明的玻璃杯站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
“爸爸不要出去工作了，陪我玩儿吧。”
“我们玩儿砸杯子的游戏吧？妈妈以前很喜欢跟我玩儿的。”
“我来砸，爸爸你躲好不好？”
方明到嘴边的咒骂未说出口，坚硬的玻璃杯砸来，他狼狈的侧头躲避，太阳穴还是被击中，钝钝的一阵剧痛。
一丝血线沿着脸侧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方明手臂上。
疯了，儿子疯了！
“哈哈哈……爸爸你真没用，这都躲不过去。”
方景黎在屋子里拍手跳着笑着，鲜红的指甲反着窗外的光。
〈五〉
方明被关在屋子里，整天被灌着各种各样的偏方补药。
赵雪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人一样，麻木的逼他喝下去。
“等你好了，我就能怀上孩子了。”
方明满嘴的苦味，一挥手，碗摔地上砸的稀碎。
“滚，谁他妈跟你生孩子？生个跟你一样神经病的孩子？”方明气的大喊大叫，他宁愿永远生不了孩子，也不让赵雪给他生个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