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除

2022-08-07 21:00:10

古风

利箭划破长空,刺入我的肩甲。

我咬紧牙关,长鞭一扬,身下的骏马加速奔驰。

在追兵距我还有四十米左右时,我终于进入迷障林。

身后的追兵不敢深入,在入口处徘徊了一刻钟,方才离去。

确认追兵罢休后,我再也熬不住,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1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抚摸我的脸,左一下,右一下,很舒服。

耳朵时不时传来“噼,咔”的声音,好像在烧柴火。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是烤肉。

我幽幽转醒,入眼就是直插云天的青葱林木。

我抓住还在我脸上抚来抚去的东西,好像是动物尾巴。

不等我爬起来查看,两只尖尖的耳朵映入眼帘,原来是只狐狸。

那狐狸的前爪伸向我的脸,我一只手支撑着起身,一只手揪着狐狸的尾巴,将它拎起来远离我。

“醒了。”有点熟悉的男声。

小狐狸挣脱我的手,跑了。

我转头,我的左后侧,一个淡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蹲坐在地上,翻烤野味。

“凌霁之?”

话一出口,我意识到有些不妥,对他微微抱拳:“凌世子。”

“凌世子怎么来了南疆?南疆如今可不太平,凌世子还是早离开南疆为好。”

“南疆不太平,六公主待得,我就待不得?”凌霁之调笑模样。

“凌世子若在南疆出了事,镇国公府的天可就要倒了。”凌霁之是镇国公独子。

“这不用担心,我爹娘还年轻,我若是没了,他们还能再生一个,不会断了镇国公府的传承。”凌霁之仍然笑着,满不在意。

若是镇国公听见他这话,怕不是要关他三天祠堂。

罢了,只要他不是来勾结外人卖国的就好。

肩甲的箭已经被拔出,伤口也已包扎好,应该是凌霁之所为。

此事,我欠他一个人情。

“公主不是随张老将军来的南疆吗,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迷障林,还受了伤?”凌霁之专注烤野味,似是随口一问。

“我想去毁了南疆的药人。”我没有对凌霁之隐瞒。

南疆的药人,是用活人炼成的不死兵,数量不多,两千有余,十分难缠,传说一药人可抵千兵。

药人炼制十分困难,大约每一百人能炼成一个药人。

南疆依附晋国百年,如今的南疆王有问鼎之心,近二十年,扩大了药人的炼制规模。

二十年前,南疆的药人只有一千,如今长了一倍不止。

南疆王为了炼药人,暗中掳掠了不少平民百姓去。

父皇派外祖父镇守晋国与南疆边境,暗中查药人之事,准备好对南疆的作战计划,以备不时之需。

我随外祖父来了南疆,经过查证得知药人扩制一事。

南疆小国,得以存世,就是倚仗南疆药人和南疆蛊毒。

虫蛊难除,药人难挡,而且药人的炼制有悖人伦。

我与表哥商量过后,决定一探究竟,找到药人的致命弱点和炼制工艺,毁了药人的根本。

南疆的药人都在南疆禁地中炼制和保存。

我带一小队人,闹出动静,负责引开禁地大部分守卫。

表哥带一小队人,深入探查药人。

凌霁之将烤好的野味递给我。

“多谢。”吃人嘴短话要甜。

“单枪匹马闯南疆禁地,公主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凌霁之这话,听不出褒贬。

权当他在夸我好了,也懒得和他解释我与表兄有计划。

“凌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迷障林呢?”

“南疆禁地这种好地方,我也想去闯一闯。早知,公主应该邀我同行,说不定就不会受伤了。”从凌霁之嘴里跑出来的鬼话,不可信。

我不再说话。

那小狐狸跳进凌霁之怀里,凌霁之撕下小块兔子肉喂它。

2

迷障林里看不见日出,无法根据太阳的偏移判断方位。

我昏迷之后,根本不知道,马儿带我走了多久。

我在思考往哪个方向走,凌霁之打断了我:“走吧,我来的时候做了记号,沿路回去就行。”

他倒是毫不客气,抱着他的小狐狸,骑上了我的马,对我伸手。

我借着凌霁之的力,翻身上马,扯动了伤口。

凌霁之将他的狐狸塞给我,一个翻身,坐到了我后面。

他双手卡住我的腰,将我往前面送了送,我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你骑在马上,还能看见你先前留的记号吗?”

我不能指责他略有轻薄意义的行为,毕竟我自己确实不方便,只能转移注意力,化解尴尬氛围。

“当然能。”凌霁之听起来有点自豪。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狐狸被我抱在怀里,十分安静乖巧。

我因为抱着小狐狸,面前暖洋洋的,没过多久,就忍不住泛起困意,不知何时就去会周公了。

再醒来时,我们是在一条小河边。

凌霁之手里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在叉鱼。

那小狐狸在一旁观看,显得很兴奋。

旁边的地上躺着三条还在蹦哒的鱼。

“凌世子真是练了一手行走江湖的好本事,连叉鱼都手到擒来。”我笑着打趣他,走到他身边。

“要不,你试试?”凌霁之将树枝递给我。

我也不矫情,用没受伤那侧的手接过树枝,瞅着一条鱼往它下方三寸叉去。

树枝碰到了鱼,但没叉上。

我摆摆手,将树枝递还给凌霁之:“实在是没这天分。”

凌霁之只笑笑,没说话,接过树枝,往我刚刚看中的那条鱼叉去,中了。

“这鱼方才已经被你给伤了,我就收了它,留其它鱼一条活路。”

凌霁之丢了树枝,掏出匕首,开始处理鱼。

我自觉地去附近捡些柴火。

瞅着凌霁之那边快处理好了,我将火生起来,堆了一个火堆。

剩下的就交给凌霁之。

天也渐渐染成一片黑。

“我们还要多久能走出去?”我如今毫无方向感,只能靠凌霁之。

“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半天就能出去。

你昏迷的时候,你的马带着你走了两天,方向大致也没错。

若我没有碰到你,它继续带着你,也能走出去。

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饿得虚脱甚至饿死,或者流血太多亡了。”

我这马可是我养大的,有灵性。

闯南疆禁地时,我把它留在外面接应,听到我的长哨声,便过来接我。

我若是人回不去了,这马也能将我的尸首带回去,总还是能回家的。

不过,不知道表哥那边怎么样了,得赶快回去才行。

凌霁之在迷障林出现,还一路走一路做记号,碰到我了就和我一起回去,也不说也不做其他的事情,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凌霁之手艺很好,烤鱼很鲜嫩。

“我一会儿给你换药。”凌霁之徐徐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多谢。”

凌霁之有一点说得对,如果没有遇到他,我真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很渺小的,不必恪守那些礼教。

凌霁之出门的装备还挺齐全,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堆小小的瓶瓶罐罐。

我将衣衫半解,只露出受伤的肩甲。

凌霁之给我处理伤口。

我从小就怕疼,他每触及到我的伤口,我就忍不住颤抖一下。

“你晕着的时候,我给你拔箭,也只见你皱了皱眉,”凌霁之有些无奈和好笑,“如今清醒了,倒是怕得不行。”

我懒得回他的话,因为真的疼得不行。

“以后给你上药,应该先将你打晕。”

凌霁之给我裹缠绷带,从他的外袍上撕下来的。

我有点认同他说的这句话。

我将衣衫整理好,挑了一块草地,躺下,准备休息。

一个白色小瓶朝我飞过来,我下意识接住。

“吃两颗,有助于伤口愈合。”

我打开瓶口,嗅了嗅,有一股雪莲的清香。

我倒了两颗在手心,奶白色的药丸。

含在嘴里还有点甜甜的。

3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我骑在马上,整个人都窝在凌霁之怀里。

“怎么不叫醒我?”我皱眉。

我不可能睡这么沉,怎么回事?

“昨天夜晚,我察觉到猛兽活动的迹象,就提前走了。”凌霁之开口解释。

“你不是怕疼吗,给你吃了两颗削弱五感的药。我动作轻,没有惊到那猛兽,自然也没有吵醒你。

如今这个时辰,并不算起得晚。”

凌霁之将一串烤肉递给我:“先垫垫肚子,等走出迷障林,再找些吃的,快到了。”

“哪来的烤肉?你呢,你吃过了吗?”我接过烤肉,有些疑惑。

“一个时辰以前烤的,除了你手里那串,我这里还有两串呢!”凌霁之语气里含着丝丝笑意。

我也不矫情,瞅准一块肉就咬。

一串肉下肚,将手中签子一丢。

“嗯……其实,你没醒,还有我给你点了睡穴的原因。”凌霁之犹豫地开口。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点我睡穴干什么?”

“我担心吵醒你,闹出动静,引来猛兽。”凌霁之倒是实诚。

“那一个时辰以前呢?你不是停下来去准备吃食了吗,怎么也不叫我?”

“咳……我忘记给你解睡穴了,时间还没到,你就没有醒。”凌霁之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些汗颜!

“还吃吗?”凌霁之又递了一串烤肉过来。

我顺手接住,往嘴里送。

凌霁之真是既靠谱又不靠谱。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给我换药了吗?”

“……换了。”

五感杂陈。

等到完全出了迷障林,已经是午时。

没有了迷雾笼罩,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上高悬的明日。

“是沂水镇,从南疆禁地进迷障林,再出来,就是晋国领土了,”我有些惊讶,“南疆禁地竟然这么贴近晋国。”

迷障林和沂水镇还隔着一条沂河,沂河确实是晋国和南疆的界河,只不过从前竟不知,沂河一侧的森林竟然就是迷障林。

得回去好好地纠正完善南疆舆地图。

但是我们现在要怎么过河?

“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禁好奇。

“往左边走,那边有人接应。”

两人一马一狐狸,就这样沿着沂河上游而去。

也就走出一里地,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蹲了几个人。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有人朝这边招手。

“你去迷障林干什么?”有人蹲点,显然是有备而来,哪里是偶然碰见。

“公主殿下,您觉得我去迷障林是为了什么呢?”凌霁之在我耳边反问。

很快就到了那几人跟前。

凌霁之翻身下马,然后将我也抱下马。

“世子,六公主。”那几人抱拳,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想必是凌霁之的护卫。

我对他们微微颔首。

那几人拨开河边茂密的水草,里面藏着一条船。

船不大,约摸能乘四个人。

凌霁之拉着我上船,河对岸还有接应的人。

“我的马怎么办?”这船这么小,可乘不下一匹马。

“再往上游走五公里,有一座木桥。让他们带马走木桥,我们先去沂水镇。”

我觉得我的马有点好骗。

凌霁之骑它,它不反感。

凌霁之的护卫牵着它,离开我,它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

“你这马有灵性,它肯定看出来我们没有恶意,才放心走的。”仿佛能听见我的心声,凌霁之轻轻地笑着开口。

随便让人骑这个毛病得改改。

“它当时带着你,在迷障林里疾驰,没有迷路,也没有将你磕着碰着,可真是担心你。

我与它周旋了好一阵,它才同意让我给你看伤包扎。

你身上有伤,它想早点出来,你的伤也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等你伤好了,它肯定不会再同意我骑它。

你这千里良驹,可忠心着呢!”

凌霁之这读心的本事,也着实让人佩服。

是我太不加掩饰,把心中所想全放在脸上了吗?

以后得注意。

4

在沂水镇进行了简单的整理休沐,我就启程回义县。

凌霁之也跟着我一起去了义县。

义县守城人认得我,没盘问,直接放我进去了。

我一路疾驰到将军府,将马丢给门口小厮,就冲进府里。

“表哥呢?”是管家出来接我。

“少将军在兰园。”

“可有受伤?”我抬脚往兰园方向走去。

“中了毒,大夫在医治。”

我大步奔向兰园,忘了自己也有伤,扯到了伤口。

表哥躺在床上,脸色如常,嘴唇有些青紫。

“云卿啊,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外祖父看见我,关切地问。

“外公,我没什么大事,表哥中的是什么毒,可能解?”我扶住外祖父的手。

“那些药人身上淬了毒,逸小子粘上了,”外祖父语气和缓下来,“不是什么难解的,不用担心。”

“你这些天在什么地方呢,派出去找你的人,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老头子这白头发,一夜之间,又多了许多。”得知我平安的消息,外祖父又幽默起来。

我将南疆禁地通过迷障林和晋国相接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外祖父。

我们祖孙二人转身就要去书房修改南疆舆地图。

在门口差点撞上凌霁之。

“凌世子?凌世子何时来了义县?”外祖父一心扑在修正舆地图上,忘了我告诉过他,凌霁之救了我的事情。

“哎哟,瞧我这记性,”外祖父一排脑门,恍然大悟,“多谢凌世子的救命之恩。”

“张老将军,公主身上还有伤,我也是进出迷障林两次,情况我也了解。我与您去修正舆地图如何?”凌霁之笑得坦荡,看起来是真真正正想帮忙。

“臭丫头,你受伤了?”外祖父转头看着我。

“呃……小伤,不碍事。”我有点怕外祖父发火,毕竟我失联了四天。

外祖父对里屋的大夫招手:“来给这丫头瞧瞧。”

“不是内伤。”我有些忐忑。

“伤哪了?”

“右肩甲。”我只得乖乖回答。

“张福,去请江大夫过来。”

江大夫是女大夫,我伤在肩甲,她来看伤方便些。

我被管家和婢女盯着回了我自己的院子。

江大夫来给我看伤。

“这伤口啊,贯穿了肩甲,怕是得几个月才能好了。”江大夫忧心忡忡。

“看您这伤口,是箭伤。您自己把箭拔了呀!”江大夫皱着眉,好像这箭是从她身体里拔出去的。

“幸亏您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江大夫轻轻地擦洗我的伤口。

上药,包扎。

“好了。”江大夫松了一口气。

我急忙收拾整理好衣衫。

“我去书房看看。”外祖父和凌霁之应该正在修正舆地图。

果不其然。

“臭丫头,给我回去好好歇着。”

我刚推开书房的门,就被外祖父白了一眼。

“书房里有软榻,也能歇着。”不好和长辈硬碰硬,我只得服软。

外祖父又吹胡子瞪眼地哼哼了两声。

凌霁之比我要了解情况,他与我外祖父沟通很顺畅。

南疆禁地在舆地图上是没有标识的,这下阴差阳错地给它揪出来了,也算因祸得福。

想当初,为了找到南疆禁地,我和表哥在南疆蹲了半年。

看着书房这边也没有我的用武之处,我决定去问问表哥,他有没有什么收获。

曾大夫已经不在屋里了,里面只有表哥和他的一个护卫。

“表哥,情况如何?”我搬了把椅子坐到表哥床头。

“每日施针,喝药,一个月,可毒除。云卿,你的伤呢,江大夫怎么说?”

“养几个月就好。”我浅笑着。

“伤得如此重,你却说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风轻云淡。”表哥有些无奈。

“好了,不说这个了。药人的事情,怎么样?”

表哥略微皱眉:

“它们都身上淬了毒,砍不死人,也能毒死人。

寻常刀剑奈何不了它们。

要想彻底杀死药人,我目前发现两个可行的办法。

第一种,将它们砍成碎片,但是这需要又快又狠的剑法或者刀法,普通士兵肯定办不到,将军将领们也不一定能达到。

第二种,用火烧,用猛烈的,难以扑灭的大火烧死它们。”

“那目前来看,火烧最靠谱,最可行。”

表哥依旧皱眉:“他们在南疆禁地地下挖了很深的空间,囚禁着被抓来做试验的人,用火烧的话,他们怎么办?”

如果用火烧,这些还活着的人,还有活路吗?

地牢很大,而出口很小,怎么才能把人转移出来,而把药人困在里面?

在南疆的地盘,动南疆禁地,这次过后看守一定会更严格。

能成功调虎离山一次,还能成功第二次吗?

我和表哥都陷入了沉默,直到我离开也没有想出一个解决方案。

凌霁之在府里住下了,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表哥的毒不是很严重,日常活动完全没问题。

我反倒成了伤得最重的人,外祖父、表哥以及凌霁之他们仨儿每天在书房里议事,从不叫我。

我都是每天自己巴巴地赶去书房,还不招人待见。

“回去好好养伤去,到处乱跑什么,别弄得伤口又裂开了。”

外祖父就是面冷心热,每次都要训我,又不舍得真赶我走。

“若是从迷障林挖一条密道,通往南疆禁地地牢如何?”这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

“可行是可行,就是不好掌握方向,而且距离太长,得挖上一个多月。”

外祖父不假思索就开口,看来他也想过这个方案。

“我们在地牢里没有人接应,出口打在哪是个问题。”

表哥是唯一一个去过南疆禁地地牢的人,他最清楚里面的情况。

“南疆王最近调派人手去看守禁地,或许,可以趁机混进去。”凌霁之适时开口。

“确实是个机会,”外祖父开口,眉间还是有忧虑,“我们在义县,插人进去,难通消息,鞭长莫及。”

“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药人引出来?”我想出的第二个办法。

南疆禁地难攻,那能不能引蛇出洞呢?

外祖父眼睛灼灼地看着我:“乖孙女,你是不是会口技?”

“会一点儿。”我不知道外祖父打的什么主义。

“南疆药人是通过一枚骨笛来控制的,”外祖父有点兴奋,“那骨笛的声音,不同于任何乐器的发声,不能替代。但是你会口技,可以学着模仿那声音。”

“外公听过那骨笛发声吗?”我疑惑外祖父怎么知道这种秘辛。

“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外祖父有些得意,胡子都快翘上天了。

“我没听过那声音,怎么模仿?”外祖父听过骨笛声,我可没听过。

“南疆禁地被闯,以南疆王多疑的性子,少不得亲自去禁地里查看一番,他到时候应该会吹骨笛,检阅药人是否正常。”凌霁之声音响起。

“凌世子说的有理,那我与表妹再去一次南疆禁地。”

“小丫头如今受了伤,若是被发现,你俩怕是得折在那儿。”外祖父心中有顾虑。

若是我与表哥都没了,外祖父就成了孤家寡人。

一时间,场面有些凝重。

“我也同去,我带了护卫来,他们身手都不差,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凌霁之开口,没有以往的笑意,到显得有些郑重。

我要听那声音,我必然是要去的,但是我如今受了伤,一人去不行,确实得要帮手。

表哥中了毒,内力减退,我们俩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凌霁之确实是个大助力。

“少将军内力如今没有恢复,留在府里养伤吧。”

凌霁之这提议很中肯,若是他去,表哥确实没有再去的必要,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为拖累。

“也好,有劳凌世子了。”表哥对凌霁之拱手。

我们又详细探讨了一番,制定更为周全的计划。

我和凌霁之深入南疆禁地,我们的护卫在外围接应。若是被发现,全部撤往迷障林,表哥带人在沂水镇迷障林外接应。

南疆人对绵延百里的迷障林怕得很,不会深入。

5

事不宜迟,我们第二天就按计划出发去南疆。

南疆王宫里的线人来了密报,南疆王果然动身前往南疆禁地。

南疆禁地与南疆王宫距离较远,我们有把握在南疆王之前进入南疆禁地。

我和凌霁之隐在禁地周边的山峦,只要确保能听见骨笛声就行,不必太过靠近。

潜伏第二天,南疆王就到了。

我们在山峦里等待,却迟迟没有骨笛声传来。

想必是南疆王先去检查地宫里的药人炼制有没有问题。

好在,我们带的干粮够多,能应付几天。

第四天午夜,我们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骨笛声。

凄婉哀怨,空灵幽荡,仿佛森森白骨就在眼前,堆积如山。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抖了抖。

从南疆禁地里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药人要出来了。

我只好闭上眼睛,专注捕捉骨笛声。

一刻钟,药人全部出现,底下灯火通明,炼药师在给药人一一检查。

骨笛声已停,我们不敢此时离开。

若是对方有耳目聪灵的人,我们不敢保证不会暴露。

直到天亮,骨笛声又起,药人回去,南疆王离开南疆禁地。

我们方才离开,赶回义县。

接下来半个月,我专注于练习模仿骨笛声。

我的口技是和我母亲学的。

五岁时,母亲故去,我从皇宫搬到外祖父家中,又接着和大舅母学习口技。

四年前,大舅母故去,所幸我的口技也算是得了两位长辈真传。

母亲和大舅母都是上场打过仗的将军,口技是她们用来传递消息的一种。

外祖父每日都要来听听,我学得如何。

练了半个月,终于得到他老人家首肯:“不错,就是这个声儿。”

“将药人全部引出来,需要一刻钟,惊醒了守卫怎么办?”我提出心中疑惑。

“这个不怕,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混进去了。

半步倒,无色无味,到时候给他们全撂到。

再把药人引到迷障林四边的谷地,放火烧了他们。

禁地里的人先转移到盛城,那里最近,找大夫给他们瞧瞧。

然后用火药炸了南疆禁地。

我上书给陛下,陛下的圣旨下来了,讨伐南疆。

我们这半个月部署也快完成了。

东西境都有调兵增援,只要毁了药人,就成功了一大半。

不过,完全将南疆纳入晋国领土还是不太可能,最多只能逼迫南疆同意从此不再炼药人。

南疆蛊毒,也是个大麻烦,老头子这辈子可能是看不到它覆灭那天了。

也罢,我灭了南疆药人这害人的东西,去了南疆半壁江山,也能留名千古了,哈哈哈。”

外祖父十分高兴,一股脑说了许多话。

“父皇就没有想把南疆药人收归己用吗?”

不怪我如此揣测,南疆药人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你这丫头,他是你爹,再怎么亲情淡薄,也不该说出这种话,”外祖父有些生气,“于你而言,他不是个好父亲;于天下百姓而言,他一定是个好君王。”

“你这伤还没好透,你倒时候,就负责引药人就行了,完事了赶紧回来,别在外面瞎转悠。”

我只好点点头,乖巧地接受训斥。

6

事情进展顺利,药人覆灭,南疆禁地被毁。

讨伐南疆的檄文贴满全国,南疆的丑事被披露,晋国以及南疆百姓都很愤怒。

过去,南疆药人的炼制,都是遵循自愿原则,那些生老病死快不行的人,签订条约,把他们的身体卖给南疆去炼药人,他们的家人得到一笔补偿。

这二十年里,南疆出现许多人口失踪悬疑案,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一个月,大军打到南疆王城,南疆王求和,两国派使臣谈判。

彼时,我还在义县养伤,药人被灭后,我就无事可做了,外祖父不让我上战场。

“臭丫头,你给我好好待着,别跟你娘一样,上天窜地,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受不了打击。”

我就只好安安静静待在义县。

凌霁之都领兵打仗上去了,只有我闲着。

停战谈判第二天,南疆王的罪己诏张满南疆和晋国边境。

我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本书盖住我的脸,有些郁闷——日子可真无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边好像有人,拿开书本,凌霁之的阴影笼罩着我。

“你怎么回来了,还这么吓人?”我将书盖回脸上,不去看他。

“仗打完了,没我什么事了就回来了。”

“哦,辛苦。”

“你的伤养好了没?”

“没呢,还有好大一个窟窿。”

凌霁之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将书从脸上拿开。

凌霁之人呢,走了,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

我又将书盖回脸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暗下来了,屋里在摆弄饭菜。

“今天怎么做这么多饭菜?”我走进屋里。

“凌世子说他过来和公主您一起用晚膳,老奴就将凌世子的膳食一并送过来了。”管家开口解释。

我没再说话,在饭桌旁坐下,凌霁之走了进来,管家和仆人们退了下去。

“过十日,就是临城一年一度的诗会,你想去看看吗?”饭吃了一半,凌霁之问我。

临城诗会,不就是才子佳人的相会好时节吗?

我不说话。

凌霁之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

“李云卿,你如此聪明,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

知道,我当然知道。

洒脱肆意、明媚张扬的镇国公府世子凌霁之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南疆,不会无缘无故管别人的死活,也不会无缘无故参加讨伐南疆的战事。

他不喜欢入仕,镇国公对他无可奈何。

因为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从小到大常常被关祠堂思过。

如今为了我来了南疆,又做了这么多事,回京少不得被嘉奖,或许还会授职。

我如今十九岁,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

父皇因为对我母亲的愧疚,把我全权交给外祖父管教。

外祖父说,我若是没有心仪的人想嫁,一辈子待在将军府,他也养得起。

我确实没有心仪的人,不知道凌霁之什么时候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

我没有回应凌霁之的心意,但是和他一起去了临城诗会。

从义县到临城,再回到京城,我们走了半年,游遍晋国五分之一的山色。

在年关前,我们终于回到京城。

大年初一的时候,镇国公府带着长长的聘礼,向将军府提亲。

三月开春,京城的雪还未消融,我们完成大婚。

凌霁之很矫情,父皇给他授官后,他让我每天都要去接他下朝,不接他就不回家。

“我从前默默喜欢你的那些岁月,你得给我补回来。”

没有办法,自己选的夫君,只能宠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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