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永恒的失恋者,我们有着永恒失恋者的灵魂,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终将失去。
——《悲观主义的花朵》
如果我们一生足够幸运,遇到一个擅长绘画或谱曲的艺术家,我们总希望他们为我们做点什么,像歌尔德蒙为丽迪亚雕刻圣母像那般,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朽。何晨是个以写作为生的人,而恰巧她是我的朋友,实事上我也会写作,但如果我的才华能及她三分之一,都不会如此刻这般失落。
我和每个普通人一样,期待着她为我而创造,C先生也是,他从未掩饰过渴望成为她笔下人物的欲望。
一
新年的夜幕蒙上了层薄纱,微凉,在可以嗅得出日落味道的房间里,C先生坐在背对窗子的折椅上说:
“我想跟你学习写作。”
“除了写作还有什么?”她问他。
“没有了。”他迟疑了一下,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有些沮丧,她原本以为可以化身为迦摩罗,耗尽一段生命和眼前这位融化在海里,俊美的婆罗门之子共同学习《爱经》。
他停留了一会儿,离开了,她送他,陪他等待回家的士的路上,她紧挨着他,冬夜的海风腻人的不同寻常,他不忘继续表达希冀:“写吧,未来我会指着你书中的某行文字,告诉我的孙儿,这个就是你爷爷。”
何晨倒是可以尝试去写他的,因为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起,这种偶合的美妙就蕴含着巨大的心碎和毁灭的能量。
二
上月某个周末,何晨因前日吃了太多薯片而身染小疾,喉咙被丝丝疼痛粘连又拉扯开那般难受,她拒绝了陈南的好意陪伴,赶在医院中午下班前挂了最后一个号,C先生是她的主治医生。她找他不只是为了治喉咙,更主要的是想治疗困扰了她快一年的鼻炎,其实她只是想去开几盒药丸,因为这几天她在药店四处寻找,也没买到上次在人民医院开的药。
“我需要做过敏原检测么?”
“没做过当然要做一次。”他给她科普了下有关鼻炎与药物的知识,让她听着心生惧怕与哀凉,坐了没有五分钟就拿着他开的单子抽血去了。
月初午后的阳光被云层的厚度吞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温暖抛向人群,若不是何晨鼻炎发作直淌鼻水,瘙痒难耐,说不定她还真能好好享受这股热量。结识她的主治医师,这一切带有虚幻的浪漫主义色彩。那天是一年来她鼻炎犯得最重的一次,即使喷了糠酸莫米松也丝毫没有缓解,这影响到了她的写作,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去看C先生。胡同商业街的一角,她把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子连同昨晚鼓鼓囊囊的睡衣紧紧地塞在宽敞的焦糖色袍子里,跟刚睡醒的陈南说已经看完病,午餐打算在街边吃个花甲粉。没摁好的血管有些淤青让她感到胳膊上一阵发热和刺痛,一想到大中午还没起床的陈南,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瞬间裹挟了她,让她悲伤,颓丧,本就惨白的脸上渗出湿热的盐分。
人,为什么可以不优秀。
但还好C先生发来有时间要请她吃毛血旺的消息,才硬生生地把她从沮丧的漩涡中拽出来。
回家后,他吃了医生开的清热解毒胶囊,还有前一天剩下的半包薯片。他相信C先生的医术足以消弭那半包薯片带来的燥热,连同她那燥热的心灵也将一并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