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棉花尽荔支垂,千花万花待郎归。
那日送沈锐远行,何木棉就想过她和那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他是遨游在外的飞鹰,我只是注定守望在云栖镇的木棉花。
那段时间远去了,回到了从前那般日复一日的生活,我是屠夫的女儿,娘亲身体不好,偶尔靠着点刺绣花贴补的家用,她自小便跟在爹娘身边干些杂活,娘亲说过她这一辈子得像木棉花一样坚韧,吃得下苦才行。
“木棉,今日怎换你在这守着摊子。”木棉停下手中剁着猪肉的刀,抬眼一看竟是芷萱。
“我爹这两天腰受伤了,我帮着顶两天,芷萱怎么路过这了。”木棉理好案板上的猪肉,一大早出门肉已经买的差不多了,他家是这边老摊子了,街上四方都认识我家,总是有些老熟客来这边照顾生意。
“我四处瞎逛逛到这,刚好瞧见你身影就过来了。”
金芷萱是金员外家的小姐,家境是很殷实的,为何会和我这个穷酸的干干净净的人认识那还得从儿时那段缘分说起了。七岁那年金芷萱还是身后需要有人侍候这的娇贵小姐,那时木棉早就要下地帮爹娘干活了。
“哇哇……”小小的丫头穿着精致的衣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怎么了,”小木棉背着篓子里的绣花成品正要送去前头铺子里卖,瞧见路边坐着那个眼泪哭得吧嗒吧嗒的小丫头,心一软就凑上去了。
两人结识的桥段就是这般俗,一个走丢迷路的娇贵小丫头,一个自强自立的农家女,农家女心一善拉着小丫头找回了家,而小丫头记住了那个叫木棉的农家女,还因此两人有了青梅竹马般的缘分。
木棉已将猪肉摊的家伙都收拾干净,金芷萱也和往常一样乖乖的在旁边等着她,每次她想动手帮忙,木棉都黑着脸拒绝,而金芷萱也的确不像是会干活的样子,后面就索性收起那点只能捣乱的自觉。
“木棉陪我走走吧。”芷萱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我背起收拾好用具的篓子,跟在她身后。
“芷萱,你不高兴吗?”我和芷萱认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个很乐观爱笑的姑娘,今日定是有烦心事了。
来到两人常去的老槐树下,放下身上的重物,我和芷萱一起在树下坐下,她托着腮脸上烦闷着,眼睛都不似往日光彩。
“棉棉,爹娘要将我嫁人了,我还没喜欢过人就要将我嫁给不认识的男人,棉棉你说喜欢究竟是什么,同你和沈公子那样吗?”
她像小时那般喊着我,语气充满伤感无奈,她那般不知愁的大小姐却也是碰上了那般难解的谜题。
“芷萱,你都快十七岁了,员外他们为你的婚姻大事操心是难免的,你倒可以看看我们云栖有没有你看得上的好男儿。”
木棉又何尝不受这些困扰,我每日听着爹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为她挑选的附近他们以为好的人家,可惜我只是装聋作哑默不作声,爹娘也只能无奈叹气,指着我责骂,“你还记着那小子,他早就不记得你了,你……”
换来又是无声的叹息,久而久之也不再逼我嫁人了,反正家里也不缺我这口饭,我每日干活赚钱挣得不比他们少,但这件事终究是爹娘的心头病。
“木棉,我不想嫁人,我没有你勤劳能吃苦,又没有妙妙医术仁心,更没有谢央的洒脱随性,我从小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却有爹娘护着,但这次我怕了,我怕嫁人后再没有人护着我了。”芷萱像个受伤的孩子,抱着自己,我心疼她也心疼我自己,轻轻搂住她。
“要嫁就嫁个会护着自己的夫君,没有咱宁愿不嫁。”我安慰着,哪个女子不想寻个心爱的郎君,我无法左右芷萱爹娘的抉择,但我希望芷萱能够遵从自己内心。
我和芷萱互相倚靠着,芷萱吐露完心里的烦闷也似乎想通了,脸上又重新涌现了希望,我们像小时那般在树下许下心愿。
不知道芷萱许的啥,不过我的愿望与上次一样。
我希望木棉花开,希望沈锐归来。
2
说来也好笑,和沈锐的相遇竟是在猪肉摊上,我就像个乡野村妇身上穿着粗布,手举着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斩下一块块猪肉骨。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欺负到我头上,看装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一天本来是风和日丽的,猪肉也卖的好,却偏生遇见那几个人的调戏。
“小娘子,你这细皮嫩肉的双手当个屠夫多可惜,跟着小爷绝对让你爽。”为首让人长得油腻让人恶心就算了,说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胆大包天的手还想摸上我的脸。
我拿起我的杀猪刀向着几人,心想这双手哪里嫩了,从小干活早就布满茧了,几个无赖竟打我的主意。
“看到我的杀猪刀没,若再靠近把你手当猪蹄剁了。”
那无赖手吓得也赶紧缩回去了,但嘴上仍是不干净,边上那两人更是一起咒骂着。
“臭婊子,我们兄弟给你脸不要脸,就你这恶妇模样,以后是个男人都不会要。”
“哈哈哈,杀猪女,长得跟猪一样丑,身上腥臭味,太难闻了。”
三人明明离得有几步远,却做出一幅好难闻受不了的样子,捂着口鼻在一旁调笑。
我无心与这三人挣执,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去,我全当听不见,依旧忙着手上的活。
“三个大男人在闹市中这般辱骂一名女子,行事与狗畜无二。”
我不禁想笑,这人骂人是厉害了,直接将这三人比作畜生了,眼睛看向那人,青灰色长衫,长得很年轻,样貌清秀俊朗,身上背着个匣子,看上去像个书生。
“你个穷酸书生,敢骂老子。”几人看这小子就像个好欺负的,毫不迟疑,一脚朝那公子踹了过去。
我不禁为他担忧,他看着这般文弱哪能受得住这一脚。
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躲开了,三个人扑上去想把他押住,我更加慌乱了,毕竟他是为了我。
“乡亲们快来评评理,这几个公子调戏我不成对我百般辱骂,他们还以多欺少欺负为我说话的那位公子。”
我大声嚷嚷道,指着在堵着那斯文公子的三个无赖,街上人纷纷围了上来,周边的摊主也为我说话,纷纷指责三个无奈的行事无耻,小人行径。
三人被这么多人围住指责有些难堪,三人家里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般丢脸丢到家,愣是憋的脸色铁青,瞪了我一眼愤愤离去了。
还好并没有伤到这位公子,那公子还挺灵活的样子,那三个无赖你追我赶的愣是没逮到。
“谢谢姑娘了。”那书生模样的公子走近我的猪肉摊,拱手施礼,对着我温柔一笑。
我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望进一个男子的眸子里,他的眼眸像一弯明月般,带着淡淡的暖意,很美,我怔在那有些失神了,只待他又喊我一声才回过神来。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有些紧张的放下手中的杀猪刀,露出还算亲切的笑脸。
“公子是因我得罪那几人,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以姑娘的聪慧,我倒是帮倒忙了。”男子脸上有些惭愧,本来英雄救美的桥段最后变成了美救英雄,对于眼前的女子胆魄带着一股子欣赏。
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别再和我绕圈子了,总之你是帮了我,我在此谢过了。”这一来二去深觉和斯文人说话好累,客气来客气去的。
男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怕是被我的直率给惊诧住了。
“在下沈锐,笔走锋锐的锐,敢问姑娘芳名。”
“何木棉。”我简单的说出我的名字,也记下了他的名字,沈锐很有深意的一个名字。
他依旧是温柔的夸赞她的名字好听,还说什么“木棉笺下思故人,”我虽识得几个字,却也理解不来他时常轻吟的雅诗。那一天他们认识了,那一天之后他们开始来往多了,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一个过路人,后来才深觉这原来就是心上人。
3
或许是芳心暗动了,又或许是从没有男子这般走进自己,我没有抗拒这些日子沈锐的相邀,他说遇到我那天他是刚到云栖镇的,他是聊城人士要往长安去,果然就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那时我便知道他早晚是要离去的,死死压抑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因和我的相识,他要在云栖镇逗留一段时日,我不敢奢望和他相处的时间会有多长,现在回忆起来算起那时认识也不过十日,他便匆匆离去了。
“木棉,云栖真个江南春色间最独特的一隅,只有这样的水土才能养出你这般清澈如水的女子。”
我领着沈锐走过云栖的水,吃过街头的馄饨,赏过初春正好的木棉花开,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竟让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我望向他眼中的真诚,眼神依旧温暖,我低头浅笑,只是好朋友罢了,掩下胸口的悸动。
“沈锐,江南虽美,但不必留念这里的春色,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能看见的风景会更多。”我试探提醒他是时候离去了,他沉下脸,眼眸带着失落。
他突然一副深沉的模样,认真的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木棉,令我留恋的不止是这景。”
沈锐含蓄的表达意有所指,看着我的眸子这般深情,我摇摇头,驱散心里的绮念。
“路在脚下岂有不走的道理,你从聊城启程就注定你的终点会是长安。”
这个男子不属于我,更不属于这个地方,他傲然的文采和远大的志向,注定要与我渐行渐远,那一刻的我是很清醒的,我只是个简单的农家女,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他想要的生活和我现在过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沈锐没有再往下回答我的话,似乎都刻意回避了离别这个字眼,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的劝诫放在心上,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般温柔的眉眼,在我忙完手上的活时带我去街头吃碗豆花,给我买我舍不得买的核桃酥,那几天我过得真是肆意极了,他想着法子带我去吃带我去玩,那段记忆放到现在仍然是甜的。
这一天我和沈锐走在街上,我似乎像个真正的女孩子般稍微捯饬了一下,脸上还抹了点胭脂,芷萱知道我和沈锐的事,虽没好气的嘲笑我一番,却又很是大气的带我去买了件像样的衣服,替我挑了几盒胭脂水粉还有朱钗。
“见心上人嘛?自然要打扮的好看一点。”她笑着打趣,虽然我死不承认,但拗不过她这般认定。
一身焕然一新的我,沈锐见了会有什么表情,我纠结了好久要不要去见他,但一想走了就见不到了,我还是去了。
他在街头朝我走来,我的心抑制不住的跳动,走近了。
“木棉,今日的你有些奇怪,脸上红红的是不是生病了。”
我局促不安等待来这句啼笑大方的话,有些郁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沈锐,我没事。”算了,我还是那个何木棉不会因任何而变,有些事两人当作不知道也是好的。
周围商贩吆喝声热闹声不断,我和沈锐并肩走在这热闹的街市,说来和他认识几天以来,他也不是个完全文绉绉的人,相反在和我相处时,他很有趣,也会特意和我讲一些我感兴趣的事,因此和我攀谈的更多的是关于外边一些新奇趣事。
我确实也爱听外面一些小故事,他博学多才,知道得很广,甚至吃一样东西他都能给你讲出这是哪的是谁第一个做出来的,这些太领人佩服了。
听着旁边的八九岁小孩子,在给旁边的糖人小摊吆喝着,清脆脆的声音,糖人小摊的老人更是一脸慈爱注视着,看来是一对祖孙。
这般温馨的画面,让我似乎回到了那年的我站在爹爹旁边也如这般吆喝。
“木棉,想吃吗?”沈锐见我直直的盯着,已直接从老爷爷摊子上买下一根。我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他递来的糖人,低头咬了一口,脸上的红晕不知是胭脂还是害羞了。
他也温柔的看着我,我真怕会陷在他温柔的眸子里出不来,含着嘴里的糖,躲开他灼热的视线,“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我继续向前走去,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镇上芷萱与我常去的茶楼,她最爱在这听说书先生说故事了,我们对爱情的想象多出自于说书先生口中的描绘,我停在门口,听着大堂里说书先生那时正讲的故事。
“那路过的秀才王生倾尽钱囊替青楼女子傅丽娘赎了身,但傅丽娘为报书生恩情,又靠替书生卖字画攒够了王生进京赶考的银两,王生直呼,“丽娘真乃绝顶好女子,吾科考归来定要娶汝为妻!””
说书先生停下叹了口气,啄了口茶继续讲道,“命运误人,王生再未回来,而丽娘在江头卖伞等了一辈子。终究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这就是结局吗?时间久了手上的糖人都化开了,时间会改变一切,哪怕曾经的誓言多么真。
“木棉,来清风楼,不上来找我。”我往上看,是谢央她坐在二楼窗台望着下面,我怎么忘了谢央这个无拘无束如风般的女子,她在这茶楼的时间比芷萱还多。
“我不进去了,”仰着头应声,太阳从上空刺眼的照射下来,我眯着眼,再一看头已顶着一片阴影,沈锐他正用袖子给我挡着太阳。
“你不进来,那我下来,”谢央在窗台上望着我与沈锐那一幕,她从窗台一跃而下,一身黑红劲装落到我面前就如我们初见的模样。
“你便是沈锐。”她打量着我身旁的沈锐,晃头晃脑在思虑着什么,沈锐有些尴尬的放下为我挡太阳的袖口,拱手行礼。
“在下沈锐,你是木棉的朋友吧”我注视着那阳光下桀骜耀眼的女子,她也像沈锐一般是路过这却又不想走的,一呆便在这呆了一年多,我们只知其名不知其家,却依旧成为把酒话桑麻般的好友。
她跟沈锐终究是不一样,谢央追求的是自由,而沈锐求的是功名。
“木棉是我妹妹,你少打她主意。”谢央双手抱拳,语气不善盯着他,沈锐依旧翩翩有礼的模样,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永远一副替我出头的样子,能与她结识是我的幸运。
“我和沈锐只是朋友,谢央你误会了。”我在边上解释,谢央来回看我两,似要发现什么奸情,点了点我的头,语气有些无奈,“你啊,要多想想自己,”又转向沈锐说道,“沈公子,长安路途迢迢,不适合再耽搁了。”
不知怎么谢央提到长安这个地方,眼中浮现出一股沧桑,从未听她提起长安,我知道谢央是在逼沈锐做出决定了,我什么都没做,想着书中故事的结局,我与他或许最好没有结局。
4
谢央的话果真有效了,那天过后,沈锐沉默着收拾好行囊来向我告别,我站在老槐树下,心想着远方,是喜欢吧,不然心里不会这么在意,不然此后一直挂念着的地方是长安。
他说临走没有什么东西能送我,送我一本他自己写的诗集,我一个没有文化的农家女,沈锐还真是要我怎么都要记住他啊。似笑非笑还是一手接过,知道他早晚要走,我拿出为他求来的平安符祝他来日高中。
到了即将分别的那一刻两人都很平静,他没有再说对我的牵挂,我也没表露我心里的情思,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温柔,我能真切的感受着其中对我的感情。
犹记得他重重的接过我手中的平安符,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怕再多看一眼我会忍不住,本来相遇就是一场偶然,就让我与他今后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安好吧。
“沈锐,一路顺风。”我忍住眼中呼之欲出的不舍,朝他挥手道别,他走出两三步又回过头朝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木棉,谢谢你!”
沈锐终究还是不舍回头拥抱了木棉,但千言万语最后他还是只敢说出一句谢谢。
最后他就真的离开了,那是我人生中与他的第一次拥抱,看着沈锐消失在我的视线,我终于忍不住泪目了,我在槐树下静静的坐了好久,我靠在自己的膝上想着这几日与他的点点滴滴,短短几天却好似一生。
我擦干眼角快干的泪印,拿起他留给我的书,轻轻翻开,尽管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个大概。
第一页入眼便看到木棉二字,“木棉花尽荔支垂,千花万花待郎归,”我不知道他为何写下这首诗给我,但那一刻心中到底是有了期盼。
此后有空我便翻翻他留给我的书,沈锐原来将我的感情都写在这里面了,翻着翻着我在最后一页还发现了他固定在最后一页的一枚桃木簪子,雕刻着木棉花的花型,雕工算不得上很精细,有些粗糙,看上去像是自己刻的,取出发簪还发现下面压着的信笺。
我潸然泪下,沈锐的心和我一样,我握着手心的发簪,心里的牵挂又深了。
信字如下:
木棉,不知道你能不能发现我留给你的信和簪子,请原谅我的懦弱,终究是不敢对你留下任何承诺。木棉花簪子是我想着你的样子做的,太过仓促做得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你手上,这是我的心意。
那天我在茶楼外看着你听着里头的故事,你眼中的迷茫和怅然令我心疼,其实有想过要向你表露我的心意,但每到那时你眼中的不安让我溃退,是的,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你安全感,我也怕会伤害你。
木棉你可知,遇见你时,我仿佛遇见了春天,你那坚韧清澈的双眼,你那温暖如春阳的笑靥,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
若有一日,木棉花又开,我打马而过化作世间最好的男子来迎你,你可愿入我怀。
如若没有那天,木棉请将我忘了吧,将这诗集同这信笺簪子化为灰烬。
沈锐书
或许是上天对我与沈锐的眷念,谢央说我太执拗了,一段还没发芽的感情,非要这么较真,受苦的最后还是自己。
我笑笑,她的洒脱又未必不是逃避,她一定是如我这般执拗过,才会学着去如何放下。
5
日子过得真快,半年过去了,我早已熬过了木棉花落的时节,却还在待来年花开。
云栖是个小地方,我这一辈子生在云栖长在这,还从没有出去过,沈锐他有踏遍河山的鸿鹄之志,而我只是个一心过好日子的农家女,从前只觉生活就该是如此,现在才发觉又不仅如此。
我沉浸在这段回忆里,沈锐他的身影刻在心里每一个角落竟是这般深,不知道他可还记得他在心中给我留下的期盼,他会不会以为我没发现这信笺,而不敢来见我。
长安太遥远了,远到我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消息,收敛起这些零碎的记忆,我将他的书扔到了角落不再翻开,算是带着一丝的怒气吧,埋怨他迟迟未归。逐渐收拢起关于他的一切,只留一方小角落深深藏起来,我不再刻意去想着他,我依旧照常给爹爹守着猪肉摊,和娘亲一起绣着花,去清风楼陪芷萱听着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
时间在茶楼来往宾客的笑语声中流逝,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家中爹娘鬓发间已慢慢染上白发,弟弟一晃也成长为大男子汉了,爹娘无数次都为我的亲事发愁,我无数次默不作声的拒绝,爹娘虽包容着我却还是放心不下。
那日芷萱的烦恼何不是我的烦忧,只是她还没有遇到她的那个人,而我还没等到我要等的那人。
芷萱快十七了,金员外若不是宠爱芷萱如此,像我们这的姑娘这个年纪早就嫁人家了,我十七岁早就过去了,爹娘想给我说的人家不少,却一个都不是沈锐。
怎么会是他呢,他在长安这个地方,而我哪都去不了。
让我很意外的是那次过后,芷萱离家出走了,为抗婚芷萱终是鼓起勇气离开了将自己困住的家。
听说那一日金员外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还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芷萱的去向,我摇头,若不是找到我,我也不知道芷萱走的这么干脆。
还听说芷萱找的李家公子气的晕了过去,原来李家公子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药罐子,真不知道金员外怎么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找这样的夫君,怪不得芷萱要逃婚了。
芷萱的勇气令我佩服,想起她总是听着话本子里的故事痴痴的笑,她用她那花痴般的笑对我说,“木棉,里面的爱情好感人啊,我也想要。”
芷萱终究去追求她想要的爱情,而我还在原地等待,自嘲的笑笑,抬头望那一片如霞云般灿烂红透枝丫的花束。
摸了摸脸颊,是眼泪,原来还是有感觉的。苦笑,若芷萱那日没来找我,提到沈锐,我竟不知又是半年过去了,原来木棉花早就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