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不得求

2020-12-13 17:04:11

古风

1

我叫小九自记事以来就生活在大齐的边远小山村里。

我们村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凤凰村”,村长说是取自“山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之意。

顾名思义,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家姑娘真走了运,有了这等造化也能惠及村里。

这是全村人最大的愿望。

所以村长整天闲来无事就坐在村口向东遥望……

只可惜当今陛下年岁已高,身体也招架不住,不兴填充后宫这一套,村里的姑娘也就从黄花大闺女等成了老姑娘,都未见都城有采选的人而来。

阿婆说她早算过了,这村里100年也不会出一个金凤凰,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定居在这儿。

是的,是“算”过了!

我们是可以通过演算先知的巫族人。

世人常称我们为“巫祝”

平日里我们要去上学堂,晚上还要跟着阿婆学习先知算法。

阿婆年纪大了,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有时候她也会忘记先知演算步骤,需要阿慧提醒才能记起来。

阿慧是我们一群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她不仅学堂的课业最好,学演算之法最快的。

阿婆说我要是有阿慧一半聪明,就不至于多年还未长进了。

虽然我不善文词算数,但我做家务却是极好的。

偶尔我还会带着小冬他们上山摘点蘑菇,打点野味改善生活。

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也算苦中有乐,逍遥自在。

但在我十岁的那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凤凰村里来人了,说要请我们去宫里。

2

说是请,但是举止却很粗鲁,我被推搡着朝院外走时,一不留神摔倒,半边脸都陷泥里了。

前边的人被我带着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立马转身用脚踩住我的手,还不满意似的一下又一下的碾着。

嘴里不停地咒骂“笨得要死,耽误爷的时间……”

阿婆她们不停地替我求饶,可踩着我的人毫无反应。

我本想有点志气强忍着不哭的,但是真的太疼了,我又是个眼窝子极浅的……

幸好有人打断了这场“酷刑”。

“王兄,好歹是父皇要的人,还是放她一马吧!”

那人听了这话,才取开脚。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开口的少年已经跟随着走远了。

我们被绑着上了马车。

阿慧看着我红肿的手问我“小九,还疼吗?”

我说:“好多了”

她便开始轻轻的向我的手吹风。

也许是这股风真的能缓解疼痛,反正我真的感觉没那么痛了。

那些兵不允许我们揭开马车的帘子,我们只能从帘子偶尔被带起的空隙里观察自己到哪了。

我们没有出去村子过,吃穿用度皆是由阿婆做些绣活,然后让观月姑姑拿到集市去卖,得些银两。

自从去年观月姑姑一去不返后,阿婆的绣活就只在村里用来换物了。

出了村子我们就不知路了。

马车一连颠簸了好几天,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散架的时候终于停了。

我听见马车外有人说话,是那天咒骂我之人的声音。

“大司官,怎劳您亲自来了”

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禀大殿下,陛下吩咐,几位殿下一路辛苦,把人交给内官就行了”

“有劳,大司官了”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一把揭起,突然照射进来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有人抓着我的肩膀硬拉着我,嘴里不停地催促。

“下来,赶紧下来”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

下了马车待我们集中站定后,有人朝领头的耳语了几句,阿婆就被单独带走了,只留了一句“别怕”给我们。

那位叫大司官的人站在台阶上方,捏着鼻子只扫了我们一眼,便吩咐宫人领我们下去先洗漱打扮一番。

我在角落看的清楚,他在说“要千万安排妥当,伺候好了”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百般厌恶的……

我不喜欢他,明明是他们不分原由把我们绑到这的,他还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们先是被领到一处汤池沐浴,洗漱完毕后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那衣服摸起来比阿慧身上穿还要细软柔顺。

小冬说:“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我欲言又止,上次吃肉的时候,小冬也是这么说的……

后来那位老宫人又带着我们一直不停地走啊走,走到我脚都疼了才停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宫殿,宫殿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司天监”三个字。

进了宫门后,我们惊呆了,这里竟足有凤凰村小破屋的三倍之大。

我原本以为在这里只是暂住,始终要回凤凰村的。

可是晚间阿婆回来后告诉我们,以后都要住这儿了。

我们从今日就不再是凤凰村的村民,而是大燕的巫祝了。

在司天监里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平日里我们还是照常跟着夫子读书,据说这是阿婆跟陛下请求的。

等完了书用了午膳,还要接着跟着阿婆学习先知算法,不愁吃穿也没人来打搅。

好像我们真的只是从凤凰村搬出来,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冬天,宫里新出生了一个小皇子。

3

在凤凰村有孩子降世可是大事,村里挨家挨户都透着喜悦,因为村里的孩子满月后是要请人吃满月酒的。

我还想着,要是在宫里,那这满月酒还不得摆个好几日。

可惜满月酒还没安排,传说中的陛下终于踏足了司天监。

他带着很多人而来,有士兵有娘娘,还有绑我们来的那几位殿下。

曾经威风凛凛的人现在像是犯人一样被绑着跪在冰冷的广场上。

那个新出生的小皇子被乳娘抱着也与他们一起。

阿婆忙领着我们跟陛下问安。

我把头埋的很低,只能听见他拿着刀划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陛下说:“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中将来会有一个人杀死他然后上位”。

他让我们抬起头好好看看这些人,然后算出是那一个。

他每说一句话,手里的刀就比划一下。

似乎只要我们算出是谁,他就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阿婆答了“是”后,领着我们开始静心凝神的演算。

跟往常一样我还是一无所获,但这次我跟阿婆算出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这说明现在还没有人想毒害陛下。

我不知道这个说法陛下是否满意,低着头只听见了刀落在地砖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陛下走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着他出了司天监。

等他出了宫门我才敢抬头往哪边望去,广场上那个解救我的少年正狼狈的由侍从解着绳子,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我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隔着人群我俩就这样对视了。

下一秒我如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跟着阿慧安慰被吓哭的小伙伴。

等我再次向那边望去时,广场上已空无一人。

至此后先是每隔三天,后来延伸至每隔一个七曜,在后来是每隔一月,陛下才会来司天监亲自问询。

我十四岁的时候,陛下已经不怎么来司天监了。

我最常见到的反倒是那位大司官,他还是老样子用尖细的嗓音喊一声“算”。

除了阿慧,我们几个就开始装模作样的一通乱画,反正等时间到了阿婆和阿慧会回禀结果的。

4

阿婆是在又一年快要入冬的日子里病倒的,先是小小的风寒,吃着汤药断断续续也一直不见好。

有一天,在监督我们练习演算之时突然就昏倒了,大夫说这次恐怕真是药石无医了。

阿婆已经陷入迷糊了,还让我们别哭,说谁都会有这一遭,只是有些放不下我们。

当今陛下喜怒无常算的上是暴政了。

她怕她走了之后,我们还小无人可以应对陛下!

她又叮嘱我和阿慧,如果陛下将来真有所责难就说:“望陛下念着与观月姑姑的情分饶我们一死”或许有用。

我那个一去不返的观月姑姑利用演算之术,费劲心血助当今陛下登上了王位,然后便香消玉殒了。

阿婆的逝去,陛下并无特别关心,反正只要还有人通演算之法,那谁死了都行。

听说西域又进贡了一个美人,让他正爱不释手呢。

这些年陛下日渐荒淫无度,江山社稷都抛诸于脑后。

反倒是时常来司天监等宣判的皇子们,来为阿婆上了炷香。

最悲愤的是,阿婆的灵柩不能运回凤凰村,而是要再葬于南阳陵。

那里是专门为一辈子侍奉皇家的人设的殊荣。

何其可笑,让人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齐晟跟我说:“想大哭便哭吧”。

他的话像蛊,我崩了许久的弦彻底断了,我躲在他的身后好好哭了一场。

怎么办?我实在太想回凤凰村了。

齐晟就是当初解救我的少年,是当今六殿下。

他一眼就看出我的演算是乱写胡画,做鬼脸给我看。

当时大家都闭着眼静心凝神,我趁大司官不注意,向齐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笑着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渐渐就熟悉了……

他每次随大司官而来时,都会带莲心糖给我们。

我吃不惯,阿慧却说她很喜欢。

于是我的那一份也全部给了阿慧吃。

阿婆去世后,演算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阿慧肩上。

她很辛苦,我也更觉得自己无能。

就连齐晟也说:“可惜我没好好学。”

我觉得他不知所谓,我自己可惜也就罢了不知道他可惜个什么劲。

来年开春,万物复苏,宫里也传来了一件大事,听说前几天陛下偶感身体不适。

大夫说是中毒的原因。

这可是一记惊雷。

大司官来司天监还未说完让我们尽心演算的话,陛下就亲自到了,脚步虚浮,印堂和眼下发黑,提着剑问我们演算结果。

瞧着这样子就有点不大好啊!

我还是演算不出来,阿慧演算完后也还是说无人。

临了又忐忑的加上了阿婆嘱咐的话。

大概是真的有些情分在吧,陛下听完后一愣没有言语却大笑不止。

他将怒火发散到了别处。

他吩咐了大司官:“让所有皇子皇女进宫赐酒!”

我敏锐的感觉到这酒肯定是毒酒。

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人父,他竟是要杀光自己的孩子!

我们被关在了司天监的大殿内,我想给齐晟传话都没法子。

我抱紧了阿慧,听着殿外突然传来的厮杀打斗之声沉默。

过了很久,殿门被重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逆着光,我和阿慧一同站起望向来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齐晟穿铠甲的样子。

他的剑还在往下滴血,脸上也有未干的血迹,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你终于来了!”

阿慧的这句话让我很疑惑。

为什么是终于?

齐晟说:“别怕,有我在。”

奇怪,听起来明明是在回答阿慧,可我就是觉得他是在看着我说的。

5

士兵动作麻利的清理尸体,然后交由宫人冲刷血迹,不出半天司天监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我看着广场上,除了空气之中还散发着血腥气之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据说陛下大病了,移居在了宫内偏远的后殿之中。

据说在这场内乱中死去了三个皇子,包括那个碾压过我手的恶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七殿下尚幼,其余几位皇子皆表示无心于朝政。

齐晟理所应当的被推到了那个位置。

他自谦为太子,暂替陛下代理朝政。

我再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司天监的回廊转角,远远的就看见他和阿慧正在说话。

我本不想打扰他们,但是躲避不及俩人还是看见了我。

我伏身行了礼就要走,齐晟却喊住了我。

他向我走来。

我连忙再一次的跟他行礼问安,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算是半君了。

礼多人不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拉住我,直接开口:“小九,我心悦与你。”

“……”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罄露羞得不知所措,脸颊顿时就如火烧起来,结结巴巴回他:“太…太子望自重”。

不等他反应我迅速转身逃跑,一直跑到房里捂在被子里,耳边还是能回响起他刚说的话。

真是羞死了人了!

就这样风平浪静了几天后,司天监终于来人了。

是位新上任的大司监,拿着圣旨一上来就连声道喜。

道的是成亲之喜。

联想到齐晟那天对我说的话,我又害羞了。

这份害羞让我觉得这位大司监的嗓音都格外好听。

上首之人念的什么我全然没有听进去,一心就等着谢恩了。

然后大司监把圣旨交给了阿慧。

“阿慧?”

我亲自看了三遍旨意,才确定真的是阿慧。

“本始三年,皇帝下诏,特封巫祝阿慧为太子妃”。

这道旨是齐晟下的,他要娶阿慧为妻。

那么我呢?他不是说心悦于我吗?

大家都在给阿慧道喜恭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你看我多可笑,我刚才还在痴心妄想齐晟要娶我呢。

阿慧从此日起就不再是巫祝了,她将要嫁给太子,成为了当朝太子妃。

司天监肯定是不能作为备嫁之地的,等我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之后,阿慧已经搬出去好几日了。

我在司天监枯等几天,都未见那个人来时,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甚至在他们大婚的晚上,我还许愿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我就是担心,剩下的人怎么办?

连唯一一个可以演算先知的人都成为了妃子,司天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阿慧不愧是在我们其中最聪明的一个。

宫里的人说慧侧妃跟太子求了恩典,司天监里的人都可以返乡安置。

想去谢个恩,她却闭门不见。

我们被安排在了凤凰村上面清河县的皇家别苑里。

我想,比起别苑,我更想回到凤凰村。

只是还没等我收拾好包袱,齐晟终于来了司天监。

以前阿婆老说我心大我还不认,现在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我看见齐晟竟然是心平气和的。

他让所有人出去,问我,我收拾东西要干嘛?

我觉得他有点明知故问。

我说:“我要回凤凰村了。”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小九,你不要我了?”

我琢磨着这未免有点倒打一耙了吧,难道不是他先……

齐晟估摸着是察觉了我的意思,说:“你一定要信我,我心里只有你,其他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权衡利弊。”

听罢,我干呕了。

我真想问问他,他把阿慧置于何地?

但我干呕跟他说这话没多大关系,是从内乱那日起我总觉得司天监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干呕是因为这个。

但齐晟显然不信,他脸黑着吩咐宫女将带我下去。

6

值得开心的是,十六岁的我也算是成功出了宫,不用再被那座宫殿套牢了。

只不过不是回到凤凰村,齐晟把我关在了都城一个别苑里。

他时常出宫来看我,但每次来都只是停留一会儿就生气的走了。

因为我不愿意搭理他,他每次都是自说自话。

他说他很累,说先皇遗留的朝政是如何满目疮痍,说他是如何打算整治朝堂的。

像我这样的朽木,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有一次他喝得醉熏熏的跑来,告诉了我娶阿慧的原因。

他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一个明君,所以他要借助阿慧的演算,所以他才会娶她……

我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在他的错愕下将他请了出去。

他最后一次来是在上个月,专门来告诉我,先皇驾崩,他要登基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繁忙,所以他恐怕有段时间不能来看我了。

那会我正在背对着他写字,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毁了一篇写好的大字。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我能进宫去。

我还是如常的继续写字,没有回答他。

他重哼一声便走了。

这一走便果真如他所说,三个月都未曾来别院。

齐晟是个好皇帝,即使我出不了门只听院里人议论也知道,他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比他父亲不知好多少倍。

也算阿慧当初没有白救他,我也是过了好久才琢磨清楚“终于”的意思,阿慧那么厉害,恐怕早算出是他了……

有一日宫里来人了,说有一位娘娘要见我。

能从齐晟那知道这座别苑,又是宫里的娘娘不做他想肯定是阿慧了。

我坐着马车第二次来到了宫里。

我设想过无数次和阿慧再见的场景,却都不及这一次来的动容。

她梳着精美的发髻,穿着华贵的衣裳,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哪里。

我看了她许久,觉得她跟我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号。

先开口的是阿慧,她睁开眼很温柔的冲我笑:“小九,你来了”。

我原先想好,见了面就说出口她的那些万般不是,在此刻咽了回去。

只余一句,“阿慧,我来了”。

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虚弱无力成这样了的。

阿慧于我说了很多话,讲了好些事,我们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谈心。

没多长时间她的额头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到最后她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且让我保重时,身体已经颤到不行。

出了普兰殿后,我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我第一次主动要求要见齐晟。

他原本在批阅奏折,听闻我要见他后,立马让人把我带到了前殿。

我来找他,他有多喜悦,我看的出来。

但我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我说:“齐晟,我求你放我走吧!”

“为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为什么。

你这样关着我又能到何时呢?

他很激动的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到我觉得我的骨头要碎了。

他这个样子我从来没过。

“可是阿慧与你说了什么?”

他眼里的狠戾让我害怕,我颤抖道:“没,没有”

他忽然又温柔起来“小九,别胡闹了,不要听别人乱说,你只用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我迎你入宫好不好?”

他的眼里满含期许,等着我回答,我很怕他,但还是摇了摇头。

齐晟不明白,我是绝对不可能入宫的。

我们俩之间从来就不是爱与不爱,别人说与不说的问题。

自他纳阿慧入宫的那天起,我们就不可能了。

7

回到别院后,齐晟将苑里的人手全部重新换了一变,并派了一个暗卫监视我。

我一度以为这个人是个哑巴,直到有一次当着我的面,齐晟说下去吧。

他回了“是”

我才知道他竟然会说话。

真有意思!我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叫闷葫芦。

我又有了新的乐趣,那就是每天乐此不疲的逗他。

跟他讲凤凰村,讲村里淳朴的村民,讲山上精怪的动物……

讲老夫子教的书,给他画像,给他念书听。

我还告诉了他阿婆说过的故事。

“以前有一只名叫溯回的鱼,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于是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化作人形和她相爱了。”

我每日里都是闷葫芦你看、闷葫芦你猜、闷葫芦你说……

日复一日也许是被我烦的,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同于冷漠表情,他很无措然后选择逃跑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找他聊天,隔着房门问他。

“闷葫芦若是不当暗卫了你想去哪?”

良久无人应声,我本以为他还是不会回答呢。

结果却听见他说:“找一个人逢了春天便鲜花漫野的地方”

我笑了,真没想到,这么冷酷的人内心向往之地竟然是这样的。

这样的日子快乐到我都忘了,我现在是被齐晟囚禁在这儿的。

他每次来看我都说我好像开朗了许多,问我缘由,我每次都拿演算之术有进步搪塞过去了。

后来他也没再多问过。

8

有一日,有人传话来说齐晟邀我至望月亭。

好端端为什么要去望月亭呢?

待我到亭子里后,还未开口询问,齐晟看着我冷笑几声,一挥手,花园中间被压上来了一个人。

我朝下定睛一看,竟然是闷葫芦!

同时,齐晟旁边的守卫举起了弓箭。

我慌了,跪倒在地不停的求齐晟。

“求求你,求求不要杀他,求求你。”

他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你竟然为了他,求我?”

齐晟又是这个眼神……

我不敢再说话,连眼泪都拼命强忍着不敢掉。

他又转而变成一脸温柔,捧着我的脸,用大拇指轻轻帮我擦去眼泪。

很残忍的开口说道:“既如此,那我更应该杀他了。”

我大喊:“不要。”

闷葫芦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挣脱了齐晟的束缚,慌忙跑下楼,扑过去跪倒在地。

我不知道该碰他哪里,他身体上到处都在流血。

闷葫芦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我:“下辈子他想要做我的“溯回鱼”。

“不行。”

“不要。”

我拍打着闷葫芦想让他别睡,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大哭着,看着四周哀求,谁来帮帮我……

我早该知道的,越珍惜的人就应该越要远离。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齐晟让人拉开我,我眼睁睁看着闷葫芦就那样被人抬走了。

大叫大哭又乱踢,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放下闷葫芦,别动他。

我的这幅样子刺激到了齐晟,他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我就是用强,把你迎进宫又如何?”

“小九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

我看着齐晟一字一句:“早知道,我就跟着阿婆好好学习演算之术,向先王算出是你了。”

翌日,我醒来后齐晟并不在身旁。

我只记得昨晚晕过去之前,自己还在努力瞪着齐晟咒骂他。

看着他被我骂到吐血,我一激动就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后先给阿慧写了绝笔,然后就自戕了。

结果半道被人救回来了。

齐晟气急败坏的说如果我再敢自寻短见,那么必然会让我在乎的人都跟着陪葬。

除了卑鄙无耻,我都找不到合适的来描述他。

9

阿慧在这个秋天也离开了人世,大夫说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对她来说拿人参灵芝养着的每一天,其实都是煎熬。

齐晟那个混蛋到阿慧出殡都没有放下奏折。

别苑里的树叶泛黄开始掉落,以前我不爱看这样的场景,觉得没有生机。

现在反而觉得这样才对,有始就有终。

我在乎的人正在一个一个离我远去,而我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不知要到何时。

齐晟现在也不常来别苑了,可能是因为一见着他,我就总想寻着利器杀死他,有一次还真让我成功刺伤他了。

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我大呼可惜。

自此以后,他来看我都带着四五个护卫,总是围着一圈防着我。

齐晟也曾拐弯抹角的试探着提过要迎我入宫之事,结果让我痛痛快快骂了一场。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曾让我能羞红了脸开口救过我的少年,现如今在我眼里就剩下“恶心”了。

大齐今年入冬后不是很太平,北面百姓天寒地冻哀声载道等着朝廷救济,南面官员贪污受贿纵情与声色屡见不鲜。

齐晟边忙于政事,边痛苦于置疑自己是否是个合格的皇帝之中。

齐晟对我的演算持有怀疑,毕竟我一直是个朽木……

我管不了那么多,告诉他爱信不信。

当皇帝,他其实一直做的很好,只不过差个人肯定他,他是正确的。

这是我时隔许久的演算先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结果。

约摸着一刻后,我告诉他,大齐在他的治理下会蒸蒸日上,日益强大。

果然不出我所料,听完我说的话后,那个野心勃勃的齐晟又回来了。

然后我接着说道:“但是你会晚年孤寂,郁郁而终!”

“你……”

他极力隐忍着不与我争辩,到最后还是拂袖而去。

我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今天的演算结果我说的是真话,我是真的算出来了……

只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太累了得睡一会,这一睡便梦到了好多,凤凰村里如今已经没有人了,村长带着大家去了别的地方,驿站里也不见小冬她们……

我又看到了,阿婆阿慧还有闷葫芦,他们等我真是等了好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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